第五章前尘往事锥刺骨（1）
时令已是小雪，果然一大早原本雾蒙蒙的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如洒细盐般，细细糯糯飘了一大上午也不过才浅浅湿了地皮，仿佛只是为了向世人昭示老祖宗留下的节气的神奇灵验。雪花虽小但到底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带来了浓浓的冬的气息，整个慕府各房中丫鬟仆妇们早已是迫不及待的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应烹茶赏雪的应时乐事了，只有云飞所住的书房却一片寂静，因为云飞尚未起床，怕吵了他的酣睡，几个小丫头只是在外间悄声说话，不时探头进去瞧一瞧。
厚重的门帘一掀，大丫头紫苏从外面进来，一边跺脚一边解下身上披着的一件孔雀绿的猩猩毡风兜，小丫头苑儿忙站起上前接了过来笑道：“这是太太赏姐姐的吧，真好看。”
紫苏一边凑近火盆烤火一边笑道：“这是少奶奶赏的。刚才我去太太屋里回话，正巧外面送了几样时令东西过来，太太便叫我顺路捎带些给少奶奶，可巧那边正在检点大毛衣裳，因见我穿的单薄，少奶奶便把这件给了我－－－－说是少奶奶大婚时才做下的呢。”
苑儿啧啧赞叹：“少奶奶人可真好!对姐姐们自是没得说的，就是对我们，也好的很，昨儿还叫那边凝碧姐姐送了许多新鲜果子来吃。”
紫苏笑笑：“难得少奶奶这么待见咱们，能伺候这样的奶奶是咱们的福分。”随即却不再言语，神色间竟凭空添了几分忧虑。
“要是咱们爷也这样想就好了。我真是不明白：现放着这样一位样样顶尖儿的奶奶在屋里，却整日住在这书房里头，天天笑脸也不见一个，真是不知道四爷是怎么想的!莫非先前中意的那位竟能好过少奶奶不成？”
“你这蹄子做死呢，这话也是你说的么?”紫苏狠狠瞪了苑儿一眼，“要是叫太太知道了，仔细你的皮！”吓得苑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了。
云飞起了床，漱洗完毕便要出门。原来今天是宋小天过寿，前天就下了帖子请云飞去府里热闹热闹。二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云飞自然要前去贺寿的。转过回廊拐角却迎面碰上明锦和几个丫头正对着几盆茶花品头论足，见了云飞含笑而立。云飞蓦然涨红了脸，一言不发急急走了。
看着云飞走远，凝碧方才转身奇道：“怎么四爷见了小姐这般红头涨脸的？难道见了自己的媳妇还不好意思？”
众丫鬟吃吃地笑起来，明锦俏脸生晕，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啐了一口，到底没说什么。
刚才身后丫头的低笑如同一记记耳光重重扇在云飞的脸上。云飞即使走出慕府大门，依然感觉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苏小小似一道魔咒牢牢控制着自己。见云飞依旧不买账，这个惊世骇俗的老怪物果然说到做到，另出奇招，竟然给云飞灌下销魂散，剥个精光裹在被子里偷偷送入明锦的房间。这种销魂散不比普通的****，吃下后人就昏昏沉沉产生幻觉，身不由己。苏小小做得手段高明，神鬼不知，明锦不明就里，见云飞突然间态度大转，只道是自己的温柔贤惠终于让浪子回头，尚且暗自庆幸终于云开月明。云飞的感受就不言而喻了，如果有一天苏小小会被人杀死，云飞希望是一万刀之后。
这时雪早已停了，空气****清新。街上行人不多，因为慕宋两家相隔不算太远，主要是想出来透口气，云飞没有骑马，后面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个小厮。走过两条街，前面是开阔的河堤，桥脚下有一堆人在看杂耍。云飞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云飞又惊又喜：“米大哥！”
那人抬起头来，看见云飞似乎一愣，随即脸色一变，转身就走。云飞追上去一把拉住那人，连声叫道:“米哥，我是云飞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是谁。”那人吐字成冰。
云飞呆了一呆，刚要说话，看见迎面跑过来两个小孩子，后面还紧紧跟着一个少妇。正是在睿河让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馨的米哥米嫂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米糠和米粒。曾经那么熟悉那么贴近的画面，仅仅相隔数月却是遥远漫长得以为自己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了，如今蓦然出现的熟悉身影，让云飞拼尽全力筑起的堤坝瞬间轰然倒塌，似乎是上一辈子的前尘往事追风而来，锥心刺骨。
“云飞叔叔！云飞叔叔！”米粒惊喜地大声叫喊着一头扑了过来。
云飞紧紧抱住米粒小小软软的身子，闻着他身上的糯糯甜香气息，眼睛润湿了。
米糠到底是女孩子，又比弟弟大几岁，已经知道害羞了，只是站在旁边笑看着，不好意思上前来。
米粒在云飞脸上亲了个够，又在云飞脸上留下了足够多的口水，方才笑嘻嘻的罢了嘴，但仍然赖在云飞怀里不肯离开。
“来，米糠，到叔叔这儿来！”云飞腾出一只手，把米糠拉了过来，爱怜地抚mo着她的发辩。米糠的头发又细又软，毛茸茸的，以前云飞最喜欢她把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让他痒痒地想笑。
“叔叔，我们好想你，你想我们吗？”米糠细声细气地问。
“想，叔叔也好想你们，想米糠和米粒。”
“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们？你说过很快就会回来的，还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东西，我天天等你，可你老也不来。我和姐姐，还有爹爹、娘都好想你。”米粒说话带着奶声奶气。
“……..”云飞哽住，只是紧紧拥住姐弟俩。
“叔叔，你哭了吗？我娘说，只有伤心难过的时候才会哭，你见到我们不高兴吗？”米糠奇怪地问。
“不，叔叔没有哭，叔叔是被你的头发刺到眼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