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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夜惊变

凌青脸色微变,听动静有些不寻常,急忙起身走到窗边,却见两骑官府模样的人马正向望江楼疾驰而来,一转眼间已到了楼下。卫兵将出口围住,为首的两人翻下马,随即大步迈上阶梯,走了进来。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阵仗多半没什么好事,凌青回身,正好对上少年询问的眼神,狼狗也有些不安,靠在一脸茫然的巧巧身边。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门便刷拉一下被撞开了,两个守在外面的侍从退守进来,困惑又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正是刚才下马的那两个人,他们紧跟进来,神色颇是严肃。

“噢,原来是知府大人呀,不知有何事到访?”凌青保持冷静,上前拱手寒暄道。杨文显任合州知府多年,与他私交甚浓,他也因为与杨文显的“合作”甚是融洽,才能在这地界儿上混这么多年,就这趟与三爷谈的事,也是杨知府搭的桥。

站得靠前的男子似乎有些尴尬,略瞥了一下身后的副官,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少年,方开口道:“凌当家的,奉上面指示,带你回去,得罪了。”说着便让开身,后面的卫兵立马上前,虽有些胆怯犹豫,但还是反扣住他的手,带出门去。凌青一脸平静,走到门口时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方才阁中的贴身侍卫,后者正搂着了满眼惊疑慌张的巧巧,不让她冲上去。

下楼梯的声音格外响亮,而此时阁子里却安静得压抑,只有狼狗低低地哮吠着。那搂着巧巧的侍卫把孩子交给原先挡在前面的那两个下属。自己移身到窗边,却见此刻楼下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眉飞色舞地议论着。眼见着杨文显跟副官上了马,凌青被押着尾随其后,一行人缓缓离开了。一直目送着他们走远,那侍卫才回过头来,迅速抱起吓坏了的巧巧,对少年恭敬道:“实在抱歉,照顾不周,三爷自行离开便是,恕小人先走一步。”说话间已经火速快步出去,后面紧随着两名下属,而狼狗呜地低叫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迎客的晚宴上居然横生出这样的事来,阁子里人都散了,只剩下少年跟随从,一片静谧却反而衬出了窗外楼下此起彼伏的议论喧哗,少年缓缓坐回软榻,一口饮尽杯中残酒,神情隐在灯光的阴影里,晦涩而不真切。

而这一夜的凌府终是不得安宁了,灯火通明的大堂里,当家主母叶晚心高坐在上,底下依次是几位公子,面色都不大好看。要说凌家称霸蜀中这么多年,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自然个个都慌了神。

叶晚心扫了一眼下面的人,不觉叹了口气。这些少爷们平时看着挺能干的,可到这节骨眼儿上,就都没了主意。方才老爷的贴身侍卫带了巧巧回来,匆匆给她说明了情况,就奔管家处去了,她也不知怎么办好,只是将几个少爷召集了起来,大致说了老爷的情况,现下是暂时被关在大牢里了,这夜她派人去衙门探了几次,每次都被挡了回来,硬是一句话也没问出。而凌青的这几个公子生母都不同,只有二少爷是叶晚心的亲生子。所以她这个做大的也不好说什么,便是指望着已经接管了不少生意的大少爷凌岳能拿点主意。可方才大少爷刚在堂屋坐下,管家就派人来把他叫走了。

也好,管家比她能办事,许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才急着找大少爷商量的。老爷一直信任他,好多事瞒着她的,便是交给了管家办。现在只有等大少爷回来,一家人再做打算了。

如豆的烛火在风雨里飘摇闪烁,老管家走到书房前,把烛交给身后的凌岳,自己颤巍巍地摸出钥匙,开了门。

二人闪身入内,吱呀一声,将门轻轻阖上。

屋内一片阴暗,只有蜡烛的光亮照着近身的一隅。管家走到书桌前,借着凌岳手里的烛光,推开了桌上堆迭的书籍,又在底下摸索了一阵,就见方才堆书处桌面缓缓移动开来,闪现出一个盖着的暗格,

他拿出一个方形印章朝暗格中央对应大小的一块花纹上按去,盖子倏的移开,黑暗里恍惚可见有一块红色的玉牌,又有好几叠形态各异的书件。管家招手让凌岳来到近前,拣出这几样东西交给了他,随即便吹灭了蜡烛。黑暗中凌岳感觉管家握着他的手捏得好紧,似有些微微发颤。

“老爷一定给您交代过那件事,我就不说了……”管家压着声,闷闷地说,又塞给他一叠纸质的东西,“把东西藏好,这是银票。记住,不可相信任何人,带着巧巧出去躲一阵子。这事儿要平安度过,便再回来。若凌家真有不测,您再照老爷嘱咐寻机行事,只要人和东西在,凌家根基就没断……要是被人寻到,实在不行……您知道怎么做的。”

管家匆匆交代完,转身摸索着按了按书架的某处,架子折了过来,显出一条密道,凌岳明白过来,掏出火折走了进去,再转头看了眼身后密道外的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管家却来不及等他说,做了个快走的手势,便又按了机关,将书架缓缓阖上,凌岳最后听到他说:“到岔路往左去巧巧房间,刚才点了穴让她睡了。你解开穴道,带上她再回来向右出城……”

夜雨路滑,马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怀中裹着惊恐万分、不知所措的巧巧,他急催着马儿向前,而无数念头却在脑子里不停的游走,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般。而前路遥遥渺茫而漫长。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一夜之间,父亲被抓,他要独身背负着家族使命逃出来。他还记得从前父亲的叮嘱,出了地道,直奔城郊那户农家,在马房里骑了这匹马就走,那农家夫妇也只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进屋去了。这是父亲一直预备着的,联想他平时总是万分谨慎,现在倒觉得也许是早料到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前方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雨水淋湿模糊了双眼,他心里纷乱,不知这下该去向何处,只知道要尽快离开,想到这儿,又奋力扬鞭催马。风灌进耳朵,呼呼作响,他却依旧听见身后有嗒嗒的马蹄声,不是幻觉,是真的!近了,更近了……莫名的恐惧忽然袭来,他下意识里紧紧圈住巧巧,怀中的小人儿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被勒痛了,却乖乖地没有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更近了,却听“嗖嗖”两声穿过,身下的马嘶叫着前腿跪倒在地,凌岳反应不及,已经搂着巧巧摔了下来,几乎后面的人马已经疾驰到近前,将他兄妹二人团团围住。

待到二人在地面落定,凌岳悚然抬头,却见身边围着十数匹高大的黑马,哼哧喘着粗气又不停扬蹄走动,皮毛在晃动风雨灯的映照下时不时闪过,而那座上的人都蒙着黑面,手持长剑昂首挺立,幽冷如冥神一般。为首的人斜睨凌岳,又回头望望自己马后,凌岳顺他目光看去,不由寒意涌上,马后拖着的正是刚才的那对农家夫妇,两人衣衫均已被拖破,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地涌着血,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却一致地望天不看他。

蒙面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哂笑,道:“看来是找对人了。”任凭他俩装得多像,但凌岳看到这对夫妇时的惊惧却是那么的明显。

“自己把东西交出来。”低沉的命令,不可抗拒般让听者不由一寒,。

“阁下说什么呢,我一个旅人身上没多少银子的。”凌岳周旋着,手已摸到了腰间的刀柄。

就在一刹那,只听锵的一声,他已来不及出刀,因为那马上的人已拔剑出鞘,剑尖稳稳抵在了凌岳的咽喉处。

“搜!”一声令下,就见后面两个蒙面人翻身下马,来到他身边,巧巧被狠戾地推开,跌坐在一旁。一人反扣住凌岳握拳的手,另一人卸了他腰间的佩刀,随手撂在旁边,随即伸进衣袍里自习搜查,包裹自然被找了出来交给了为首那人。

就这片刻之间,趁着那人检视的空档,凌岳却突然发力,挣脱出禁锢,迈步上前左手一挥,射出方才寻机放在手里的星镖,那首领只松懈了刹那,在凌岳出手时已回过神来,略微一闪,星镖擦破他右臂衣物,嵌入肉中,而那人仿佛毫无知觉般,见凌岳出手欲夺包,便迅速反手一击,挡开了他伸向包裹的手,并就势一拳击去,正中他胸口,凌岳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地,脸色煞白连连喘气。他自诩武功在蜀中也是数得上名的,但此刻却发觉与对手实力是那么悬殊,连竭尽全力的最后一搏也被如此轻易地挡了下来。难怪刚才其他人并不急着上前帮忙,许是根本没把他打上眼的。这时巧巧缓缓爬过来,轻轻喊了声哥哥,搂住他的手臂,贝齿咬着发白的嘴唇,小小的身子也紧张得微颤。

看着对方人数众多武功高强,凌岳心下一片悲凉,思量之下知道今夜难逃一劫,不禁生出绝望来,耳畔忽地回响着父亲往日的嘱咐,还有老管家那句“实在不行,你知道怎么做的……”眼睛瞥见方才被卸下的刀此刻刚好在他右手边上,便突然间血往上涌,心里一横,抽出巧巧搂着的左手,便朝她脑后劈下,几乎在同时,凌岳右手拔刀,腕子一翻狠狠划向她细白的脖颈,刀光泠泠里,他看见妹妹那双如小鹿般温柔的眼眸对着他难以置信地陡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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