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少时间,大夫请到,只在将军府待了多半日的谢尚宫就孤零零地被送了回去。
小心地盘膝坐在床上的羽天绫,将背部冲着床外,让罂笛小心翼翼地剥开她的衣裳,给请来的老大夫察看背部的伤势。
在大夫来之前,她的左手已经被堇风处理过了,此刻,包裹成个粽子的模样,轻轻地搁在她的膝头。
原本,她试图将衣衫褪下来,不料,事实真的如同罂笛所说,布料已经和她背部的皮肤黏在一处,稍微扯动,整个背就火辣辣地痛。
因此,在大夫的建议下,只能由罂笛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后的衣衫剪开,一点点露出皮肉。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仍旧感受到了深深的痛楚。——由于时间的拖延,滚水流过的背部,她的肌肤已经和旧衣的布料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就算罂笛将衣料剪碎,一点一点地撕下来,仍旧痛感强烈。
羽天绫的口中接连不断地发出一声声冷嘶。
终于,罂笛手中握着的剪刀,剪到了滚水浇淋的中心点。
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已经血肉模糊,皮肉和布料粘黏极紧,甚至都混在了一起,令罂笛完全无法下剪。
罂笛对着那块地方犹豫了好长时间,眼睁睁地看着羽天绫背上除去衣衫的部位,由于被烫出的燎泡破裂,形成的伤口之中又缓缓地流出水来。不禁语带哭音地道:“郡主,这可怎么是好?奴婢下不去手!”
羽天绫看不到自己背上的伤情,但是痛感使她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假若伤口不赶紧做些处理的话,很可能急剧恶化。
她咬了咬牙,对罂笛说道:“不要用剪刀了,你直接把那块布揭下来。”
罂笛狠狠地一呆,怔怔地望着那处伤口,半晌回过神来的她,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然而,却在触碰到那处伤口边缘时,匆忙缩了回来:“郡主,我、我办不到。”
羽天绫眉头一皱,侧首对背对着她避嫌的堇风说道:“弟弟,那你来。”
堇风倒没有如何犹豫,只是回过头来的他,看到羽天绫血肉模糊的背部也呆了一呆。
然而,他平静的表情掩饰了内心所有的情绪,他站到罂笛的位置,对羽天绫柔声说道:“姐姐,我要开始了,你忍着点儿疼。”说完,不待羽天绫回应,就突如其来的揭下了剩下的那一小块布料。
毫无疑问,布料下是羽天绫背部鲜红的嫩肉,原先覆盖在上面的光滑细腻的冰肌雪肤已经不见了。
早就准备好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大夫,连忙将一个瓷瓶内的药粉如同不要钱似地拼命往羽天绫裸露的脊背上倒。而此刻的羽天绫恰好配合着失去皮肉的疼痛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
赵徵独自一人在楼下盘桓一直未去,听到羽天绫的这声喊叫,他终于忍不住匆匆地冲上楼来:“郡主的伤势怎么样?”
赶到羽天绫卧房门口的他,刚刚看到大夫将那种灰白色的粉末密密洒满了羽天绫的脊背。
瓷瓶并不算大,里面的药粉并不多。满瓶倾泻完毕,那些粉末仍旧被羽天绫伤口渗出的鲜血和液体吞噬的一干二净……
大夫又拿出了一瓶。
见此情景,赵徵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畔,语气不善地问大夫道:“郡主的伤势这么严重?”
老大夫倒是很沉稳,闻言,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将军,你也看到了,郡主整个背上的皮肉都受到了损伤。”
“能不能恢复?”
“若想恢复如初,草民觉得很难。草民能做的,就是尽快让郡主的背部生出新的皮肉来。不然,伤势极其容易反复。很快天气就会热起来,要是到了夏天,还不能基本恢复,草民不敢担保郡主的性命会不会受到威胁……”
听到“性命攸关”的说法,羽天绫顿时一惊。
这样的可能性可是她没有能够预先料想到的。
若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尚宫,就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那未免太不值得了。
羽天绫明白大夫说的是,天气炎热,伤处很容易发炎,且她又伤在背部,日常生活不便,天热的时候,确实会非常遭罪。
只是,羽天绫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因为被开水烫伤而死的,她忘记了在这个时代,就算来过不少个穿越者,也没有人能够将西式消炎药带来,人们处理伤口多用的是草药磨成的粉末罢了。
之前会那么多,也是不够深思熟虑之下,想出的办法,就是为了让谢尚宫的教习进行不下去。因为羽天绫知道,这才是教习的第一天,谢尚宫就出了这么多花招,若是让她将教习继续下去的话,谁知道她还会玩出什么样的花样?
也许到时候受得罪,就远远不止现在这些了。
何况,她有一定的把握,赵徵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吃这些苦头的。她是等待嫁给西楚帝的羽郡主,作为她的迎亲使,如今又是她的暂时监护人,赵徵和她已经深深地牵绊在了一起。
前世在娱乐圈打滚多年,羽天绫太知道谢尚宫为何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态度了,何况,之前又有赵徵的提点。她想着将赵徵和自己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在思虑的时候,就未免有些不够周全。以至于让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她自己过早的操心,就已经有人替她发出了声音。
赵徵话音刚落,罂笛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将军,这可怎么是好?”
亲眼见到那一切发生的罂笛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何况,她是赵徵亲自派给羽天绫的贴身婢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有可能被怪罪照顾主子不周、受到牵连。
听到罂笛这么问,赵徵亦有些心烦意乱,只是他的表情被浓浓的络腮胡遮挡着,叫人瞧不清楚,然而,他的语气中已然透出深深的不耐:“怎么办?这里是西楚,你还怕医治不好郡主?大夫,你尽管用药,什么药好就用什么,务必让郡主的伤势尽快好起来。”
身为大夫,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了,当下,连连点头。他倒不怕节外生枝,毕竟,当知道前来诊治的是羽郡主时,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见状,赵徵又命令罂笛和雪璃好好照顾羽天绫。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收尾,他淡淡地瞥了眼床头、一直观察着羽天绫背部伤势的堇风一眼,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