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天绫躲在樱花树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过了一会儿,看到沐宛风似乎是想通了些什么,走了开去,才从林中走出来。
羽天徵恰恰于此时回转,羽天绫手指沐宛风隐约的背影问道:“大哥,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羽天徵只瞄了一眼,就详细地回答道:“那是东平帝最小的弟弟,以最小的年纪封东临王的沐宛风。”
“他怎么会来咱们家?”
羽天徵笑道:“想必又是因为师父的缘故。”
羽天绫故作不知,茫然反问道:“真人的缘故?”
羽天徵却没再说,而是牵起她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别处玩,难得回家一趟,大哥多陪陪你。”
……
思绪从过去收回,羽天绫重新细细打量眼前的东临王,想看看现在的人和当初樱花林外的那个人之间,是否有能够重叠的影子。
当时,虽然羽天徵没有多说,但是日后,羽天绫仍旧陆续听到不少有关东临王的事。
那日沐宛风求拜纯岚真人为师不果,得到纯岚真人的一句话后归去,倒真的给他悟出了话中的含义。从此他闲云野鹤、交游天下,视权势为浮云。是一种真正的云淡风轻之态。
这种态势也使得他在东平帝驾崩之时,逃过了一劫。
从此,他更加悠游,就连东平的事、自家的事都不闻不问。
现任东平帝,是沐宛风的亲侄子,却非前任东平帝所出,而是沐宛风二哥的长子。——由此可以想见,当初的帝位之争是如何的惨烈……
这其中,隐隐参杂着玄星的身影,羽天绫亦是通过羽天徵告诉自己玄星的轶事而得知东平的朝局变动。
在那次动荡中,东平死了不少人。而少壮英挺、气质非凡、清名显赫的东临王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着实不是桩易事,说起来,多半要归功于他的名利无图。
此事之后的沐宛风更加随意洒脱,甚至终年游走在中原各地,却甚少回东平。也不知道他究竟拿纯岚真人的那句话如何做解。
此刻羽天绫眼前的沐宛风风liu俊秀,一派浊世中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使她想起了书中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温莎公爵,气息清和、温婉如玉,身在朝堂江湖之中,却从不干扰朝堂江湖之事,只自得其乐,赏花弄月,享受生活。——其实,这是羽天绫心底深处,理想的生活状态。
只是,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精神生活,不得不有一定的物质基础。
前世,羽天绫就和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谈笑过:“其实,我觉得,能够生活在古代的富贵人家是很幸福的……”
当时,就有人反驳:“古代的大户人家,对女孩子的要求很多,你这种开放的个性恐怕不会适应。”
羽天绫当时只是笑着说:“未必要做女人。”何况,对于她来说,无论什么时代,相信她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夹缝,一切只看她愿不愿意罢了。
沐宛风显然比十多年前成熟了很多,但是,他的眼眸中不染纤尘,仿佛多年的悠游,红尘俗世未曾在他的脸上刻下哪怕一点痕迹。
自打走入屋子,他的脸上就始终带有如同光风霁月般的笑容,使得羽天绫不得不佩服地想道:就算沐宛风和纯岚真人其实走的完全是两种路,然而,纯岚真人的气质,沐宛风倒像了六成。虽然不及像及八成的羽天徵,但是这样的气度,已然是天下少有。
就因为这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令羽天绫心中生出熟悉亲近之感。而沐宛风身上多出的那种温润的感觉,更是难免使人觉得如沐春风。
听了沐宛风的话,孟凡之笑道:“我与王爷乃是旧识,王爷不必客气。倒是凡之要向王爷告声罪,占用了王爷惯用的清园。”
东临王温和地说道:“既是孟公子在用,但用无妨。我只是想看看和我品味相同的人是何人,有缘的话结交一二。如今见是孟公子,你我二人本就相识,自然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了。”
孟凡之道:“我却不敢和王爷比品味,这座清园,最是适合王爷,如今鸠占鹊巢——说起来,王爷过来这么久了,我还尚未请王爷就座呢!”说着,他延臂请东临王上座。
羽天绫依旧故作茫然地望着这一对宾主。
三人重新坐定,沐宛风没有继续表示出对于羽天绫身份的兴趣,而是径直和孟凡之叙旧攀谈起来。
倒是孟凡之看到羽天绫坐在一旁,颇有些不好意思,向她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获得许可之后,便轻咳一声道:“方才进来之时,王爷不是问过我座上的贵客是谁?”
沐宛风微笑着对着羽天绫致意了一次,笑着说道:“假若不甚方便,宛风可以不用知道。即便不知名姓,只要姑娘愿意,也可以加入我们的言谈。”
羽天绫笑道:“我姓羽名天绫,约莫十多年前,在殷州羽王府远远地见过王爷一面。只是当时年纪尚幼,没有和王爷招呼而已。”
在羽天绫说到自己的名字时,沐宛风的神色丝毫未动,然而,却在听说羽天绫见过自己时,神色微微怔了怔。旋即说道:“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想必郡主尚是个年幼孩童吧?竟然能够记得宛风,宛风深感荣幸。”
羽天绫笑道:“王爷风采无人能及。”羽天绫这话说的真心,所以一记轻飘飘的马屁拍上去,没有人察觉有异。倒是羽天绫自己说完这句话,心中一怔。
——虽然从未认真想过,然而十多年前擦肩而过的经历,却让羽天绫记住了东临王。随着日后的每每听说,印象不断加深,由于东临王其人本就深合羽天绫的观感,心中存留的印象竟然在她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好。
今日这一见,更是未曾令她失望,就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回事,忽然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本来几人未觉得有什么,然而,紧接着羽天绫的话,沐宛风谦虚道:“郡主谬赞了,我不过是借着这清园的名义衬托罢了。”
羽天绫又道:“古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天绫倒觉得隔壁的浊园更适合王爷,更能衬托王爷的气质。”
一语言毕,首先是羽天绫自己怔住了,接着,三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