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要出门之际,花无眠怎么觉着三位姨娘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呐。
花无眠的小心肝照例,被惊得噗通一跳,但她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也许三位姨娘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旁的花花草草。
出了门之后,走在大街上,花无眠终于深刻的领会到,三位姨娘那忧郁中带点感伤,感伤中带点沉痛,沉痛中又带点忧郁的眼神,为什么会显得那么飘渺,那么虚幻,那么的不真实了。
刚下马车,才站在街上,花无眠就感到有无数道利箭射向自己,犹如芒刺在背。
对了,没错,就是以犀利的眼神为利箭,“唰唰唰”一支支射向她,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大大的窟窿。
只要稍微留心一看,就会发现,那些眼神是多么的幽怨,多么的凄清,多么的愤恨,有的已经开始燃起熊熊火焰了。
当然,这些眼神是要分为两类的,看向寒月的眼神是凄清哀怨,温柔婉转,柔情似水,如胶似漆的。
反之,看向花无眠的,就是愤愤不平,咄咄逼人,如狼似虎,恨不能将眼神变为飞刀,把把都插向她。
花无眠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这些无处遁形的眼神中了,天啊,她还想活久点啊。
可是,为什么,就连躲在角落里的母耗子,看她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幽怨无比呐,造孽啊。
“无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的不好?”寒月看着小脸都快皱成一团的无眠,显得很是担心。
“没,没什么,只是……这”,花无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哀叹一声,两只眼珠滴流向四周转了一圈。
聪慧如寒月,顺着无眠的眼神也看了一圈,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小娘子在忧心什么呐?
“哦,我知道了,娘子,你听我说……”说话间,寒月冲着她一笑,然后俯下身来,要在她耳畔窃语。
“啊……别……快走”,花无眠低声喊了一句,一只手蒙着寒月的脸,一只手将他拖进了一间铺子。
天啊,难道他都没有听到吗?他刚才冲她笑的时候,四周一阵抽气声,如果他再低下头来和她说话。
咳咳,估计她花无眠就不是被眼神杀死这么简单了,而是被无数的口水淹没,外加一大堆萝卜白菜。
溜进铺子的最里边儿,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什么人了,花无眠才放下心来大大输了口气。
真是好险啊,“寒月,你在这梁州是不是很有名啊?就和咱们幽州的那位幽兰公子一样的。”花无眠自顾自的说着话,也没看寒月,而是不停地瞄着四周,仔细搜查,看角落窝里有没有躲着什么人啊妖之类的。
说实话,上次小竹和她说寒月是什么有名的净月公子,花无眠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年,司徒瑾也是很受欢迎,可也没有这么大的反映啊。如果说,出了妖魔鬼怪之外,花无眠觉得什么最恐怖,那么大概就要算曲州幽兰家的大公子了。
话说那时,花无眠刚及了笄,府上的丫鬟们天天在她耳边唠叨着,这幽兰公子是如何如何的俊俏啊,又是如何如何的有才干啊,更是如何如何的性情好啊,整个一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
于是,花无眠想啊,好歹自己在这曲州城住了这么久了,不去瞧瞧,似乎太不给别人面子了。
所以,在幽兰公子从外地回府的那天,花无眠和她府上的丫鬟们,也打算去凑凑热闹,捧捧场。
结果,那天的事是花无眠有生之年,所有最惨痛的经历中的之一。
哎呀妈呀,那人多得,挤得不能再挤了,连多放个屁的垫儿都没有了,太TMD的恐怖了。
头发被揪掉了一把,脸上的红妆被挤成了白妆,衣裳被扯得又皱又巴,头上的发饰早没了影儿。
因此,幽兰公子在花无眠的心里,成了除妖魔鬼怪外,排名第二的超恐怖事物,永远的敬而远之。
没想到,今天和自家的相公逛个街,俩人才成亲啊,就要接受这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礼遇。
啊,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折磨是永无止境的,花无眠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她出娘胎的时候,就该拿块石头当心脏的,果然不是一般的人承受的了的。
就在花无眠一会儿仰头长叹,一会儿低头冥思,一会子愁容满面,一会子痛定思痛的时候,寒月已经嘱咐了下人,去将后面的障碍扫清了。这次是他没有考虑周到,寒月脸上有丝歉意,可是看到花无眠那变幻不停的脸色,他又觉着好笑,可又不好笑出声来,只好忍着,淡淡的笑望着她。
“娘子,这家是成衣店,刚好是柳府在经营着,要不你在这儿挑选一些,环境会比较幽静。”寒月笑道。
“啊,哦”,这才缓过神来的花无眠,一转头就看到寒月那张笑得很纯净,看得人耳朵会变红的俊脸。
妖啊,又是一只妖啊,怎么以前她花无眠就没发现呐,其实寒月也是一只大大的妖孽啊。
“咳”,花无眠收了收心神,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这里清静,我们就在这里选些料子和衣饰吧。”
这件铺子看起来不大,里面的好东西还不少,花无眠挑得很开心,选了不少好东西。
给芳姨选的东西打包,给老爹选的东西打包,给小妹无香选的东西打包,再来是个自己、小竹、三位姨娘选的东西,花无眠一件一件的仔细清理着,可是好像还落下点什么。
花无眠又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落入她的眼里,外衫做工很精细,领子和袖口上绣着朵朵白色的梅花,样子雅致又古朴,她看了看坐在一旁喝了好几杯茶的寒月,眼角慢慢笑弯了起来。
“寒月,你试试这件白色的外衫,瞧着还不错。”花无眠将外衫丢了过去。
寒月看了看,摇了摇头,指着旁边一件青色的说,要不他试试这件。
“不行,就试这件白色的,快点。“花无眠嘟着小嘴,张大眼睛瞪着他,然后指了指换衣间。
寒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得去换了白色的衫子,“不会太难看吧。”寒月扯了扯衣袖问道。
琥珀色的眸子,黑缎般的头发,在这白色外衫的映衬下,犹如皎皎明月,皑皑白雪,长身玉立,一时间风liu雅致,让人见之忘俗。仿佛是,冬天的雪夜里,皎洁寒冷的月光下,那站在白梅树旁的谪仙人一般,真是人如其名啊。
咽口水啊,咽口水,花无眠咽了好几回口水,才没让口水流下来,面子终于是保住了。
“是不是很难看啊?”看着一脸呆像的花无眠,寒月不由皱了皱眉头,“我还是将它换下吧。”
“不……不……很好,真的很好,是真的。”一听他要去换下,花无眠立马飞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不只是好,是非常好,不然,你问小竹。”花无眠死死地抱着手臂不放,两只水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真的?”,寒月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了新月状,“无眠,说是的,就是的。”
“寒月,你真好。”花无眠将小脑袋在寒月的手臂上蹭了蹭,寒月的眼睛就笑得更加的弯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是在旁边偷着乐的,这人是谁呢?就是咱们的友情客串,贴身丫鬟小竹是也。
其实,小竹心里是这么想的,她想啊,这二夫人真乃神人也,她今天在小姐和姑爷出门前,卜了一卦然后说今天小姐会主动牵上姑爷的手,三夫人和四夫人就都不信啊,都说二夫人是乌龟吃人参,乱补(卜)的。二夫人说着这可怎么办呢,这样下去,她这个柳府的当家主母还怎么当啊。
于是,众人开始下注了,最后买定离手,四夫人也就是杜姐姐,将手一拍,就这么定了。
哎呀,这回三夫人得欠上二夫人七十两了。
二夫人让她带领一干仆妇做监督,而她小竹就是总的监督大人,二夫人还说了,如果一切进行顺利,就从那七十两中拿出十两来,赏给她,十两啊,十两咧,嘿嘿,小竹在一旁捂着嘴贼笑。
买了一堆衣服和布料,花无眠拉着寒月就开始出门了,在走到店门口的那一霎那。
花无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扭头看了看一身白衣飘飘的寒月,又拉着他往店里面跑。
当然,一旁的小竹和一干仆妇就笑得更加的贼了,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感情的温度是在上升的。
看着将白衣换下的寒月,花无眠轻轻输了口气,“嗯,那个寒月啊,这是新,弄脏了不好,等到明儿咱回曲州时,你再穿上吧,好吧。”偷偷瞄了寒月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依旧笑眯眯的,无眠这才放了心。
好吧,她承认,是真的,这次她真的承认,她是有私心的,她可不想被外面那帮母的,看到这样谪仙人一般的寒月。她对自己说,这是为了保护寒月,免得他被外面那帮母的抢疯了去。
可是叻,可是在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你就是不想让被人看到寒月漂漂的仙人之姿,你在撒谎哦,你将寒月看成是你自己的了,不然你怎么会这样啊,你就承认了吧,花无眠,你就老实承认了吧,嗯?……
无视,这样的小声音就应该被彻底的无视掉,花无眠对自己说,其实你就是心地比较善良而已。
出了店铺后,有了刚才的经历,寒月早就嘱咐好了,俩人逛什么铺子啊,在哪儿歇脚啊,都有了详细的步骤。因此,俩人一般是下了马车,直接进铺子,或是出了铺子,就上马车,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了。
却不知,在街角处停止一辆华贵的马车,“珠儿,你都看见了,和柳公子在一起的,是谁啊?”最后的尾音被拖得老长,带着一丝不谑,几丝愤恨,和很多的怨气。
“小姐,看清楚了,奴婢还特意让人去问了问,说那人是柳家的新妇,柳公子的娘子。”一个声音颤颤抖抖的回答道。
“新妇,哼,娘子,哼,珠儿,你怎么这么不乖了啊?”坐到马车里的人一身锦衣华服,一双含露的水眸中,透露出一丝阴狠之气。
“小姐,小姐,奴婢知错了,你瞧瞧奴婢这张笨嘴。”说着,那珠儿就扇了自己几嘴巴子,然后狠狠的说道:“什么柳家的新妇啊,这些人都瞎了狗眼了,也就柳家娶进来的一贱妇,柳公子的娘子怎么会是她呐,只有咱们家美丽雍容的小小姐,才配称得上柳公子的娘子啊。”说完,珠儿给那人慢慢扇着风。
“嗯,这才像句话嘛,也不是哪里的贱人,也配站在柳公子旁边。”说着,那人将一把上等的玉扇子,“啪”的一声折成了两段,眼中的狠厉之色更重了,“走,回吴府。”
华贵的马车走了,另一辆马车上的人还笑颜如花,毫无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