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斑驳,竹声索索。
进入了满园青竹的仁忍园,随着离丞相书房越来越近,周围清雅的景物竟也好似带上了几分沉肃。
我心不在焉地与林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中却越发忐忑。从林枫的口中我知道,林家是个庞大的家族,林枫的太祖父,也就是林丞相已故去的爷爷,是现在夏朝的开国功臣,不过这个夏朝却并不是四千年多年前的那个夏朝,而是一个在唐朝灭亡之后结束了五代十国、相当于宋朝的全新朝代。
林家大部分成年的男子都在朝为官,其中以林丞相最为出色,能文能武,刚及弱冠,就已成为一部尚书,虽也有些不可避免的家族原因,但作为林家众多同辈孩子中的一个,能如此脱颖而出,与其自身的努力和能力也肯定是分不开的。哎~看来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最让我无比郁闷的是,处在这个莫名其妙发生岔路的“历史”中,我作为现代人的那点先知先觉的唯一优势也都荡然无存。
看着谈及家族光荣史便神采飞扬、无比兴奋的林枫小弟弟,我只能一声哀叹,这孩子不懂什么叫做盛极必衰、福祸相依吗?作为夏王朝最大的世家,与皇权产生的冲突肯定是无法避免的,不是皇权完全取代世家,就是世家完全推翻皇权。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首要任务还是尽快解决我现在的住宿问题才对。
“到了,就是这里,李姑娘,家父现在应该就在里面。”又走了一段时间,步入了竹林深处的林枫突然说道。
“啊?哦,多谢了,阿枫,那我进去咯。”我回过神来,望见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的竹屋,灯火通明,在竹群中已隐约可见,便微笑着感谢道。
“我……”林枫注视着我,却不复刚刚的活泼善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疑惑道。
“我……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芸岚或岚岚吗?”他飞快地用一口气讲完,满怀希望的盯着我。
“……呵呵,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我倒觉得你叫我岚姐更为合适一点。”我失声笑道,就讲这个也要犹豫这么久?
听到我的话,他也不禁大笑起来,“哈哈,什么岚姐,你才多大,呵呵,看样子也顶多15岁左右吧,你叫我枫哥还差不多。”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如同一个大哥哥般拍了拍我的头。
我彻底无语,我多少岁我自己会不知道?!要你瞎操什么心,来提醒我?!额,好吧,就算我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少岁。但至少……至少我也有25岁的心理年龄,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瞧着犹自乐呵的他,算了,看在我这具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的份上,不跟这个小弟弟计较,反正一下年轻了10岁左右,对于我来说也不吃亏。哈哈,想到此,我不由也乐了起来。
“恩,恩,那我叫你阿枫,你叫我芸岚,谁也不吃亏,这样行了吧?”
“恩~这样也行,那我就吃亏点吧。”他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道。
我晕,“恩,恩,那阿枫,我是不是可以进去了?”我无力道。
“哦,对,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说完,他便拉着我的手(真当我是小妹妹啊!),快步走向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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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位姑娘求见。”来到了竹屋前,林枫恭恭敬敬地朝门里弯腰行礼道。
竹屋外还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极其相似的人,都是一身皂服,腰间配有把弯刀,目不斜视,跟中南海保镖有得一拼。
“是枫儿吧?不是让你们这段时间都陪你母亲去你母亲家省亲的吗?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哪来的姑娘?”一声浑厚粗犷的声音传来,让我不禁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霸王李逵的形象。
“是的,父亲。孩儿是受母亲之命回来拿东西的。正巧与她在府中偶遇的,她迷了路,故望孩儿带她来此求见父亲。”
“嗯,那叫她进来,你去吧。”屋中人淡淡道。
“是,孩儿告退。”林枫说完,再次躬身行礼道。
我在一旁暗暗腹议,是不是亲父子啊?怎么这么见外,大家族无论古今中外就是事多,辛辛苦苦走了这么远,就对着个破门说两句,连爸爸的面都见不到,这也太惨了吧。难道李逵见不得比自己帅N倍的儿子?!我邪恶地想到。
“芸岚?芸岚!父亲叫你进去。”林枫边晃了晃我的手边轻声道。
“啊?哦,好,再次谢谢咯,阿枫,我进去了。”我会心地对林枫一笑。
“不要这么见外,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林枫笑着,眼睛亮亮地坚定道。
“嗯。”我甩了甩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甩掉后,理了理思路,终于毅然走进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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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檀香缕缕,充斥着整间屋子,四周的烛灯将房中照得犹如白昼,各式竹制品随意搁置,却丝毫不显凌乱。竹壁上精细的雕刻,或涧花朵朵,或鹰翔于空,浓深流畅。
一个中年男子正背对着我,静静站在桌前,低头欣赏着什么。他穿着一身丝质黑色儒袍,朴素却又带着几分霸气。他的身材并不象我想的那样,不仅与李逵完全搭不上边,而且总给我一种熟悉之极的感觉。
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努力地回忆这种感觉,却一无所获。
过了一阵子,他终于从桌上移开了目光,抬起头来,反转过身,看见门口的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何时从蛇坑里出来的?”
我却置若罔闻地愣在当场,望着转过来的这张熟悉无比的脸,一股强烈的“他乡遇亲人”的惊喜感向我袭来。我的眼睛瞬间被水雾覆盖,情不自禁地哑声冲他呼道,“爸……”
“罢?罢什么?”他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熟悉的样貌、陌生的表情、冰冷的声音,犹如一盆寒凉彻骨的水向我当头灌下。
“不,他不是那个从小爱我、疼我的爸爸,不是的,他不认识我,只是长得像而已,不要瞎想了,芸岚,你已不在那个属于你的世界了,一定要保持镇定、清醒过来。”我自我解释着低下头,用衣袖将仍未止住的泪水胡乱抹干,强自压下狂乱激动的心脏。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虽然脸上泪痕犹存,目光却早已清澈如初。
“没什么,还请丞相赐名。”既然已经转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那过去的种种,慈祥的父母、亲密的好友、甚至已陪伴了25年的名字,就随着那个远去的时空以后都深埋在心中吧。
林丞相注视着我,想要把我看穿,犀利的目光好像能直射入我的灵魂。
我的心不由一颤,随即也毫不相让地回视着他的眼睛。
万籁寂静,时间仿佛停止了般。就在我双眼瞪得酸胀难忍、准备看向别处时,林丞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你倒是很有个性,不过你倒是与老夫说说,为何见了我流泪不止啊?”
“多谢丞相大人夸奖。小女子初见丞相大人的那一刻,觉得丞相大人身上有种亲人的感觉,故竟不由自主地落泪,无礼之处还请丞相大人恕罪。小女子斗胆,望丞相收我为义女。”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坚定道。这样以后应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他父亲了吧。纵使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努力,使他也像那个世界的爸爸一样疼我。我暗暗下定决心。
“哦?”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林丞相明显愣了一下,复温言道,“呵呵,难得你有此心,老夫也觉得与你颇为投缘,既然如此,你就也随我姓林吧。至于名嘛,老夫颇爱临风摇曳、婀娜多姿且生机勃勃的蒹葭,不如叫葭怡,如何?”
“葭怡拜见父亲。”全新的名字、全新的父亲,见到这张刻在我记忆身深处的脸此刻正慈祥地看着我,我慌忙忍住又要滴下的感动泪水,叩首拜道。
“嗯,高强、高明,带怡儿去慕云园,以后你们就专门保护怡儿,听怡儿的命令。怡儿,以后你就是慕云园的主人。现在我还有事就不同你前去了。缺什么自己跟赵管家说。有空我再去看你。你先跟他们去吧。”林丞相冲着门外叫了一声,转而又对我道。
恩?果然还是父亲好啊,这么快就给我配了两个贴身保镖。
“是,女儿谢过父亲,女儿告退。”我学着电视上经常在古装戏里看到的那样,朝他纳了个万福,便随刚刚在门口看到两个侍卫三步两回头地离开了这个载满我希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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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出来吧。”竹屋内,李芸岚(也就是林葭怡)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林丞相突然开口向虚空道。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缓缓从屋檐上飘下。他全身都包裹在一件硕大的黑色披风之后,让人看不清相貌和身形。
“丞相,你为何要收一条蛇妖为女儿?”黑衣人刚一落地,便急急问道,声音嘶哑阴沉。
“大胆,你这是在质问老夫吗?”林丞相闻罢,怒道。
“丞相误会了,既然我们俩相互合作,在下关心关心丞相大人也算是在下的分内事嘛,在下不明白,在下为丞相激化炼造了那么多条蛇妖,她的功力道行虽不错,但亦不是最出色的。丞相为何独收她为义女?”
“蛇妖?哼哼,如果不是早已知晓,你与我可能看出她是条蛇妖?她不仅没有蛇的各种习性及刚幻化成人的种种不适,而且还懂得背靠老夫这棵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她固然不及轻茹、灵媚两人的道行,却聪慧过人、极擅装样、善用权势、最关键的是更象个“人”,她适才动情流泪的时候,连老夫都瞧不出破绽。这样的“人”,老夫有何理由不与她互相利用啊?”
“那我们的计划?”
“你放心,我相信,此女有了我女儿这重身份,肯定将更加事半功倍。即便是她会有异心,也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林丞相透过竹窗,望着远方已漆黑一片的竹林,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