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是中国传统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是古代的“情人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美丽的花灯,精彩的舞龙,有趣的灯会,炫目的焰火,彻夜的狂欢,似乎一年的辛苦都将在这个夜晚得到回报。
对于年轻的男女来说,这是最最甜蜜的日子,挣开约束与心上人共度良宵,沉入爱河的人们怎不翘首期盼?
李瑜揉揉秦清的脑袋:“清清,明天晚上有什么安排,不要再卖关子啦!”
秦清一脸无辜,李瑜笑道:“这么精彩的情人节,你怎么会放过?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鬼主意,说吧!”
秦清眨眨眼:“李瑜,明晚咱们分开行动吧,你去你喜欢的地方,我去我想去的地方,看看我们能不能在满城灯海里找到对方——是不是好浪漫啊?”
李瑜看她一眼:“……清清,你可知道建康有多少人口?”
秦清支起下颔:“一百万左右?”
李瑜又问:“那你知道建康有多大吗?”
秦清想了想:“呃……挺大的吧?”收到李瑜脉脉无语的眼神,秦清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可是我们心有灵犀嘛!”
李瑜依然一脸郁闷,秦清扁扁嘴:“好吧,咱们可以规定不许出城门,就在城内?”
李瑜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建康城内地图,继续无语。秦清投降:“好啦好啦,如果过了亥时,咱们还没遇到对方的话,就在清凉居门口见!这样好不好?”
李瑜一脸无奈,长叹一声:“……好吧!”谁让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秦清沿着朱雀北街随意闲逛,放眼望去,整条朱雀大街如一条望不到头尾的彩龙,闪闪发光。这些可不是放着灯泡的塑料花灯,以竹为骨以纸为面手工描画,造型各异美轮美奂,秦清目不暇接,只觉得美不胜收,她一路贪婪的看着,几乎忘了时间。
一阵鼓乐喧嚣,伴着人群的呼喝声传入耳中,将她的思绪拉了过去。是舞龙表演!高高举起的龙珠忽升忽降忽左忽右,两条彩龙伴着鼓声在空中左腾右挪,上下翻滚,龙身时而交错时而分开,精彩紧张处,旁观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惊呼,呐喊鼓掌,兴奋不已。
精彩的表演和热烈的气氛让秦清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她开始后悔没有和李瑜在一起,她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和李瑜一起看花灯看舞龙,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惊喜和震撼。她急切的转动脑袋,希望奇迹出现,她能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李瑜的身影。
秦清的身体忽然僵住,瞳孔猛的一缩,满腔的兴奋消失的无影无踪,被人群驱散的寒意好像突然全部聚集在自己身边,穿过棉衣直入骨髓,刺骨的冰寒从头顶直窜到脚尖。噩梦一般的记忆瞬间回到脑海,胸口似乎又感觉到那种窒息的滋味——她看见了重阳在开善寺西厢碰到的那个人。
他就站在离她二十米远的人群里,穿着华美的长袍,玉冠束发,卓尔不群,线条美好的唇边含着一丝笑意,更加显得俊美风liu,全然没有那日的阴郁冰冷。他的身边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艳而不妖,顾盼生姿。
美丽女子娇笑着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嗔怪的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目光不经意的向这个方向扫了过来。一切不过发生在弹指之间。
秦清正想偷偷离开,却见那人的目光忽然转向了自己,她的四肢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大脑尚未发出指令,手脚已经配合默契,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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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萧璟便收到紫绡的便笺,淡淡的散发着幽香的烫金信纸,写着秀雅的小楷,邀他共游灯河。今日是元宵佳节,紫绡的意思不言自明,萧璟目中寒光一闪,含笑应允。
是夜萧璟伴着紫绡一路赏灯猜谜,渐渐走到朱雀北街。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喝彩,他面上虽丝毫没有不耐神色,心里却只感百无聊赖。紫绡突然娇柔的笑道:“公子果然风采出众,那边有个美丽的姑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你看呢!”话中透着丝丝的酸意。
对于这种惯常的调笑爱娇伎俩,萧璟早已厌烦,当下心里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面上却配合的轻轻一笑,眼神顺着她目光不以为然的扫了过来,本来不过是一番做作,却没想到一眼之下,竟见到了开善寺那个“聋哑”女子。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人群中,震惊的看着自己,美丽的小脸微微发白,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竟然掉头就跑。
萧璟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想了什么,只匆匆向紫绡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在她惊讶莫名的目光中追了出去。
秦清在朱雀街上疾奔,街上人潮涌动,萧璟眼见她在人群中左转右拐,一时却就是追不上,到了人潮密集之处,她的身影一闪,竟然不见了。
附近有两条小巷,萧璟微一犹豫,选了一条追了进去,进巷不远又有一个三叉路口,这次他毫不犹豫选了一条。没走几步前面竟又有两个路口,到了此刻,他基本上不抱希望了。
萧璟沿着左边那条不知名的小巷缓缓走着,心里微微自嘲。自己的行为竟一而再的失控,他到现在也没想好为什么要去追那个女子,是要杀了她么?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杀意。
朱雀街上不知有多少眼线,自己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逐一个女子?还把紫绡留在了那里……萧璟慢慢停下脚步,正要回头之际却发现身侧有一个漆黑的小院,而且院门没有上锁。他试探着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敞开,果然是一个废弃的小院。萧璟心下一动,就要抬脚进去。
“公子!”一个女子从巷子另一头跑过来:“不知公子从那边过来,可曾看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经过?”萧璟淡淡道:“未曾看见。”那女子面露失望之色,却没有立刻离去,举头向院子里面望望又问:“不知公子为何要进入这个废院?”
萧璟沉默不答,面色不豫。那女子歉然:“啊!是我冒昧了……敢问公子是否也在寻人?”萧璟不语,女子回头指指巷口:“刚才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子匆忙的跑过去,还撞了我一下。她穿着浅黄色的衣裙,”她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好看……不知公子找得可是她?”
接触到萧璟怀疑的目光,女子又笑道:“小弟顽皮跑掉了,我已寻了半天,深受其苦……”
萧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个子高挑,一身火红的装扮,浓眉大眼,和紫绡的娇媚截然不同,她有一种热情爽朗的美丽。不过萧璟的目光却落在她晃动的耳坠之上。
金丝银线缠绕着两粒形状并不规则的紫色宝石,石上流淌着白色纤细的花纹,精美奇巧之极。这是西南属国三年前送上的贡品,原是献给当今太后的,但是太后年事已高,觉得这对耳坠过于耀眼不适合自己佩戴,适逢赵国皇帝最宠爱的无双公主慕容晴十五岁生日,便将此物送往赵国作为贺礼。
公主的生日贺礼能由别人佩戴吗?那么眼前的女子便只能是慕容晴了。半月之后是太后七十大寿,赵国的贺寿使团昨日晚间刚到,朝廷还未正式接见,没想到公主也来了。
如果她所言属实,他已经追不上秦清;如果她故意回护……萧璟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泽,点头微笑:“多谢姑娘相告。”施了一礼,沿原路而回。
半晌之后,秦清从院内的破屋里走出来:“多谢姑娘相助!”跑进这条巷子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有个女子从那边过来,不过她实在跑不动了,略一犹豫还是躲进了废院。
她没想到拐了那么多岔路,萧璟竟真的还能追上来,她藏进院子不过是想以防万一。院门被推开的时候,秦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当这个姑娘的声音响起时,她的呼吸都停止了。却没料到这个姑娘不仅没有出卖她,还帮她掩饰。
秦清有些疑惑:“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你……”
慕容晴爽朗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也不知他为何追你。不过一个大男人这么晚却在小巷子里追逼一个女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秦清笑了起来,这个姑娘真是直爽可爱:“真的谢谢了!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在找弟弟?”
慕容晴气道:“是啊!小琰真是气死我啦!我让他跟着我别乱跑,结果他反而把我甩掉了!对了,你从那边过来,可有见到他?他十五岁,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长得很可爱……”
秦清想了想说道:“刚才我的确碰到一个穿白衣的少年,约莫和我一样高,但是太匆忙了样子没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慕容晴急道:“我马上去看看!”跑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刚才追你那人往你来的方向回去了,你千万别往那边走!”秦清不禁感动,又有点歉疚:“谢谢你!”
片刻之后,一个脑袋从废院的门后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像秋月一样明净漂亮的少年。慕容晴的身影已从巷口消失,慕容琰松一口气,疑惑的看着秦清:“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秦清“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着他:“你就是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弟弟吗?慕容琰噎住。秦清眨眨眼:“我帮你是因为我自己也被人追了半天,深受躲人之苦啊!”
慕容琰想起姐姐刚才的话,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又立即板起脸:“可是我姐姐相救于你,你怎能恩将仇报,欺瞒于她?”慕容琰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满。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出卖你,来作为她救我的报答?”少年的脸上尤带一分稚气,神色却稳重得像个小大人,让秦清忍不住想逗他。又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些笑声来冲淡内心的恐惧:“我感激她帮我掩饰,自己却应该做截然相反的事?”
慕容琰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不是!”秦清微笑:“那我应该怎样?”慕容琰语塞,但是依旧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秦清悠悠一叹:“唉,我可真是左右为难呐……”少年的神色间多了几分迷茫。
秦清瞅着慕容琰,少年做着艰难的道德思考,明净的脸上一片凝重,秦清终于被逗笑:“好啦,别想啦!就当是我害你摔一跤的补偿吧!”——刚刚她推开院门的时候,慕容琰正在关门,被她猛的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秦清这么一说,少年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
秦清笑道:“好啦,我得赶紧走了。照你的说法,我帮了你就应该报答我,对不对?”慕容琰一怔,小脸上露出一丝警惕的表情,秦清忍不住抿嘴,他姐姐说的没错,这个小大人的样子的确“很可爱”。
秦清凝视着慕容琰的眼睛:“我要你答应今天早点回家,别让你姐姐担心!”少年一楞,清澈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点点头。
秦清轻轻拍拍他的头:“我走啦!记得你答应的话哦!”她挥挥手,便沿着巷子向南跑去,一点也不知道身后少年的脸红的像西天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