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府里的骚乱刚刚平息,守卫们看到她平安归来,无不大大的松一口气,面露喜色。守卫中立即有人说道:“赶紧去通知月夫人。”消息立刻在整个府里迅速的传开。
下了马车,钟琴便要着人去取软轿,被秦清制止,她不想一路招摇供人观赏,钟琴无奈,只得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往清园慢慢走去。
两人的才刚刚能看到清园的拱门,门口的两名守卫便喜形于色的迎了上来——上午他们被人引开,随后秦清便失了踪,若是她有什么闪失,萧璟追究下来,他们定然性命难保。
两人满脸激动的迎上前来,一眼看到秦清的伤腿,立时又是一惊:“清夫人,您受伤了?”秦清见他们一脸紧张,岂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微笑说道:“放心,只是一点儿擦伤,没什么要紧。”
两人见她笑得轻松,终于稍稍放下心来,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一旁的钟琴却忽然问道:“陈大哥、耿大哥,上午清夫人被劫走的时候,你们人在哪里?”
两人大吃一惊:“清夫人真的是被人劫走?!”他们见秦清若无其事的样子,还以为只是一场误会,此刻见钟琴面色严厉,才意识到情况真的和之前推断的一样严重。
钟琴牢牢的看着两人,加重了语气:“清夫人被人迷晕,带出清园,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陈耿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发白,陈进说道:“上午我们和往常一样守在清园门口,厨房的小刘带了新的厨子过来,说要亲口问问清夫人的意见,这原是惯例,我们就放他进去了。谁知这时候竹夫人房里的雪雁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竹夫人过来清园探望,半道上忽然遇到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的袭击,受了重伤,让我们赶紧过去看看,马上找人叫大夫。”
陈进说到这里,抬眼看一眼耿毅,耿毅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浑身似已石化,只有指尖微微颤抖,陈进收回目光,接着道:“我们本想先找别的兄弟过来接替门口的守卫,但是雪雁说竹夫人已经奄奄一息,刺客或许还是附近,不能耽搁,又说事发地点就在前方不远处——谁也没想到她会撒这样的弥天大谎……”
陈进的声音低下来:“耿毅跟着雪雁去保护竹夫人,我则跑去找人叫大夫,谁知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跑进园子一看,才发现清夫人和厨子都不见了,小刘和方慈都昏迷不醒。然后耿毅也回来了,我们才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耿毅一脸惨然:“雪雁带着我走到‘事发地点’,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她当时很惊恐的样子,说竹夫人明明一身是血的躺在那里,怎么会平空消失?要我赶紧叫人去找……我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想要再找她问清楚的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了。”
张进神色复杂的看耿毅一眼,又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去,钟琴忽然问道:“耿大哥,这半个多月来,你和雪雁好像走得很近?前天晚上我似乎还看到她过来清园,是送糕点给你?”
耿毅浑身一震,握紧拳头,秦清忽然说道:“好啦,钟琴,门口的情况已经都了解了,我想去看看小慈……”说着便欲想清园的方向走去,谁知钟琴却一动不动,双眼瞪着耿毅:“你为了讨好雪雁,就怠忽职守,置清夫人的安危于不顾?”
秦清扶在他臂上的手紧了紧,钟琴抬起头来,清秀的面孔微微涨红,秦清微笑:“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雪雁美貌动人、善解人意,又是存心接近,怎能怪耿毅动心?”
耿毅咬紧牙关,钟琴一脸愤色,大声道:“清夫人,您还替他说话?如果不是他见色忘义,疏忽失职,您怎么会被梁皓捉去,受那许多罪?就差那么一点点,您就惨死在校场之上了!”看着眼前温柔的笑脸,想起当时的凶险,钟琴的眼眶竟微微发红。
秦清心下感动,拍拍他的手臂,叹道:“傻孩子。”
耿张二人听了钟琴的话,才知道秦清刚刚死里逃生,顿时明白自己犯了大错,张进面如死灰,耿毅神色惨淡。秦清看看他们,忽然说道:“不要太担心,我只是‘差一点’没命,终究是平安回来了,殿下不会重责你们。”
张进目中闪过一丝希望的亮光,耿毅忽然抬起头来:“你要为我们求情?”
秦清道:“我不认为你们该受重罚。”
耿毅看着她的目光惊疑不定:“难道你不怀疑是我和雪雁串通,故意引开张进,好让梁皓的人将你劫走?”
秦清失笑:“钟琴刚才只责备你‘见色忘义、疏忽失职’而不是‘卖主求荣’,难道你认为是他粗心想不到这一点?”秦清轻轻摇头,道:“是因为他知道你没有——如果你真的串通了雪雁,她既然顺利逃走,你也没必要独自留下;如果你是梁皓同党,便会知道我落到他手上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殿下回来之后失职之人绝对无法幸免,你更加不会留下;张进明知你和雪雁的关系,刚才却只字不提,可见你们的交情之深,而一个会卖友求荣的人绝不可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这样解释,你满意吗?”
耿毅无言,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脸上,似想要揭下她微笑的面具,半晌之后冷声道:“我们严重失职本当重罚,绝无怨言。如今你却要以德报怨为我们开脱?究竟有什么目的?”张进大惊失色,钟琴怒喝:“耿毅!”
秦清对钟琴摇摇头,目光转向耿毅,淡淡说道:“我没有那么宽厚,也不懂什么以德报怨,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情——今日之事,你们并没有错,我便不该让你们因我而受到重罚。”耿毅一呆,张进、钟琴面上皆露出不解之色。
秦清神色依旧淡然,目中却又一线光泽闪过:“我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认为宁王的命令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他让你们保护我,你们便要寸步不离,不管周围发生什么都该心无旁骛——但是在我眼中,只有生命最重要。不管报信的人是谁,受伤的又是谁,只要有一分可信,你们都不该坐视不理,为了所谓的职责而放任生命在门前死去,才是真正不可原谅。”
秦清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眼见三人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嘴角不由浮上一丝苦涩:“我知道你们不会明白。”血腥的画面再次从脑海中闪过,耳边响起萧璟说的“在所难免”,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我已经做了太多‘不得已’的抉择,我只是想做一次正确的事。”
耿张二人茫然不解,不敢做声,耿毅面上的怀疑神色已在不知不觉间散去,钟琴清澈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清,秦清低头默然,半晌之后,抬头一笑:“好啦,咱们赶紧去看看小慈吧。”拉着钟琴便向清园走去。
耿张二人神色一变,张进忍不住叫道:“清夫人!”
秦清疑惑的回过头,张进小声道:“方慈不在清园……”秦清见二人表情怪异,心里一惊,急问:“小慈在哪里?”
张进嗫嚅道:“方慈醒来之后什么情况也说不出,厨子和雪雁又都不知所踪,所以、所以……”
秦清气道:“吞吞吐吐做什么?!小慈究竟在哪里?”话音未落,花径上远远跑来一个人,人尚未近,便已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清夫人,求您快去救救小慈!”
来人须发花白,脚步因酷刑留下的残疾而微跛,正是方慈的父亲方有德,两日前刚刚进入王府担任账房,秦清大惊,扶着钟琴的胳膊,咬着牙快步迎上去:“方叔,小慈究竟怎么啦?!”
方有德扑通一声跪下:“清夫人,求您赶紧去救小慈!月夫人一口咬定她串通外敌,将她关入铁牢,说要严刑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