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为宋先生添上茶水:“您刚才说宁王的爱情故事要从齐王的讲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众人纷纷回神,八卦是人的天性,无论古今,这种名人绯闻总是能让人们伸长耳朵。宋先生笑道:“呵呵,不要心急,宁王的爱情故事正是要从齐王去世讲起。”
听众好奇的看着宋先生,只听他缓缓讲道:“众所周知,齐王同宁王乃是同胞兄弟,齐王长宁王三岁,长兄如父,他对宁王就如父亲一般的严厉,又像哥哥一般爱护,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真正亲如手足。封帅之后齐王出入军营总带着宁王,他对宁王要求比士兵还要严格,要他修习武艺,磨砺性格,不许任何人对他区别对待。可是一旦宁王遭遇危险,他却会不顾一切舍命相救!——一次野外训练中,宁王竟忽然遇到大熊袭击,齐王舍命相救,最后兄弟联手将恶熊格杀,齐王受伤比宁王还要重。”
厅中赞声不绝。宋先生微微一笑:“兄弟俩长相有五分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齐王凌厉刚烈正如出鞘的宝剑,宁王却俊雅风liu好似美玉,两人因为性格不同时有争执----当年秦淮河畔花魁评选,好多人都曾目睹宁王被哥哥当众揪走。”听众哄然大笑,慕容晴脸色微变,萧湛想起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宋先生也露出一丝笑意,接着说道:“但是这些摩擦并不影响兄弟俩的感情,手足亲密如昔。众人都说那年边境的战争并不十分严重,皇上本无意让即将成婚的齐王出征。但是齐王有意让宁王沙场磨砺,又担心弟弟缺少经验,于是自请出征,让宁王随行……没想到却是让宁王亲眼看到兄长惨死。”
听众一片叹息,宋先生脸色沉重起来:“事发之时宁王也在乱军之中,眼见齐王遇险,拼命冲杀过去,刀剑加身也不顾,终于闯出一条血路,待得赶到齐王身前,自己也如同血人一般。可惜还是晚了!齐王早已气绝,宁王只来得及抱出哥哥的尸首。回到帐中,秋小姐抚尸痛哭,宁王却双眼血红,一言不发就昏厥了过去。”
宋先生轻叹一声:“那一役宁王身受重伤,养了三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身体的伤痛容易愈合,心灵的创伤却难以抚平。从那之后,宁王伤心兄长惨死,日日买醉,一蹶不振,无论皇上太后如何劝解也无济于事。宁王愈发荒唐,不但不去上朝,一日黄昏竟还醉倒在秦淮河边,一头栽进河里。”
慕容晴低下头去,内心酸涩,那个一身梅香俊雅飘逸的身影背后,原来是这样悲惨的故事。
宋先生话锋一转:“这一落水却成就了一段凄美的爱情。”听众立即伸长耳朵。宋先生说道:“宁王被救上一只花舫,舫上的姑娘叫做轻尘。轻尘姑娘清丽脱俗,才华横溢,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岂料红颜薄命,她因父兄犯了重罪而不幸沦落风尘——-宁王与轻尘曾有一面之缘,当时便惊为天人,作诗盛赞她绝世的风姿,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形下重逢。”
宋先生略略一顿,续道:“宁王醒后,轻尘怒斥于他,直道男儿不该沉溺悲痛,不思进取;更以自身作比,骂他懦弱不如一个女子。”听到此处慕容晴心情复杂难言,如此女子,难怪他视若珍宝念念不忘……只怕他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子了吧?思及此处慕容晴的心里一片酸涩,她轻轻的低下头去,忽然惊觉相思竟已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时候蔓延成灾。
宋先生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轻尘的陪伴之下,宁王奇迹般的恢复了。他在朝堂之上慷慨呈辞,意气风发。闲暇时候便与轻尘诗歌唱和,弹琴作画,泛舟于秦淮河上,宛如神仙眷侣。”遥想当年的绮丽风光,众人无不悠然神往。
宋先生一声叹息:“可惜上天总是妒忌人世间的完美,不久之后两人便阴阳相隔。”听众心神一震。宋先生叹道:“人们总说齐王痴情,宁王风liu,其实兄弟两都是情痴。——宁王深爱轻尘,竟禀明圣上要娶她为王妃!轻尘虽然曾是大家闺秀,但早已打入乐籍,终究只是烟花女子。朝廷上下一片反对之声,太后与皇上也是坚决不允。”
众人也都唏嘘不已,既感于宁王之情深,又叹息此事终究难成。大元虽然民风开放,不禁止女子抛头露面,也不反对女子再嫁,但风尘女子终究不光彩,皇室尊严怎容侵犯?人们可以接受他们的爱情,却不能接受他们的婚姻。
宋先生的声音里却有一丝叹惋:“宁王不顾旁人的反对劝阻,在皇上寝宫外跪求三日,皇上终于让步,允许他将轻尘纳为侧妃,谁知宁王依然拒不接受!皇上终于恼怒,拂袖而去,宁王依旧长跪不起!”众人议论纷纷,一说宁王之痴世上少有,一说宁王过于顽固。慕容晴内心震动不已:世间女子能得如此深情,夫复何求?想起自己,不由黯然神伤。
宋先生摇头叹息:“宁王跪于殿前苦苦相求,却不知道就在那时,太后将轻尘宣进宫去,以‘教唆皇子,挑拨皇室关系’之罪赐她毒酒一杯。待得宁王闻讯赶去,佳人早已香销玉殒。”
......
慕容晴恍恍惚惚的走出清凉居,对身后的争论充耳不闻,宋先生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回响:“手足惨死,爱人长逝,宁王伤痛难愈,从此醉心风月,不问政事……”慕容晴的眼前不断晃过梅林之中孤清的身影,好像有一只手轻轻揉搓着她的心,又酸又涨还夹杂一丝疼痛。
她仿若不经意的问萧湛:“不知你们赵国的皇子平时都在哪里消遣时间?”萧湛神色如常:“四哥和五哥二十岁都已去了封地,京中只有我和三哥。我平时不喜出宫,三哥除了在府中和……就是在忘忧阁。”
慕容晴问道:“忘忧阁是什么地方?”萧湛微笑:“是一间雅致的酒楼。”慕容晴回想萧湛的话,又问:“你刚刚说府中和哪里?”萧湛略一犹疑,说道:“就是宫里。”
慕容晴展颜:“忘忧阁听起来很有意思,不知道六公子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
萧湛浅笑:“当然,这是在下的荣幸……已经到了。”忘忧阁和清凉楼只隔一个街口,彼此就在斜对面,距离不到一百米。
萧湛虽少出宫,小二又怎会不认得贵宾?他一进门小二就殷勤的迎上来,将二人带上三楼。这就是百姓好奇却难以窥见的贵宾间,里面装修并不如想象中华丽,但是却极尽精巧雅致,所有的家具布置都是最好的材料,墙上挂着罕见的名家真迹,有些甚至传说早已失落。屋里飘着清雅的幽香。
萧湛随意问道:“怎么没有看见三哥?”
小二恭敬的回道:“您来晚了一步,三公子刚走了一刻钟。”
萧湛眼中划过一丝担忧:“他今天怎么样?”
这个问题颇为奇怪,小二却立刻回答:“跟往年一样,喝了半下午酒,又拎了几瓶离开了。”
萧湛叹口气,转而问道:“忘忧阁有什么适合女子喝的酒?”
小二伶俐的笑道:“最近新酿的腊梅酒不错,小的马上送一壶上来。”
慕容晴疑惑的看着他.萧湛温和的说:“今日见不着他了……坐下来喝杯酒,慢慢说吧。”
原来萧湛早已看破了她的心思....慕容晴的脸红了红,不自在的坐下来。
清凉居此刻忙得鸡飞狗跳。宋先生的精彩故事吸引了一大堆听众,大厅坐得满满的,跑堂却只有一个。小赵忍不住跟掌柜抱怨:“今天人这么多,清姐却跑哪里去了?”
掌柜叹道:“她突然不舒服,我就让她回去了。谁知道今天这么多人?”
小赵撅起嘴:“为什么她总是可以请假,我却不行?”
掌柜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记:“清丫头平时干活比你勤快麻利多了,对客人又笑脸相迎,我说不准她假,好多熟客都瞪着我!什么时候你也能这样,我也给你请假!"小赵刚一瘪嘴,头上立刻又挨了一记:"少在这儿磨蹭!那桌没水了,赶紧去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