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贾静恩把玩着烟杆顶端悬挂的玉石翠鸟,也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连尹礼庭何时进来都不知道。
“这三道旨意,可耐人寻味得紧啊……”
尹礼庭见无人招呼,便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随后闲适地旋转着杯身,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大模大样地翘起二郎腿。
“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贾静恩见他一副与在外人面前截然相反的无赖嘴脸,又好气又好笑,却偏偏心事重重笑不出来。
他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推开楠木花窗,窗外复廊曲折延伸,终于隐藏在花木假山之间,踪影迷茫。
“我们都上了那妖妇的当……”
尹礼庭将茶杯重重搁下,忿忿言道:“我就不信,她那么多把柄在咱们手中……”
“把柄又如何!”贾静恩打断他的话,“她的把柄就是我们的把柄,莫忘了那件事我们也同样参与,她正是料定了这一点今日才敢放开手脚!早在圣上……重病之时,我们就已被她算计了。”
“难道我们就任由她在朝中翻云覆雨不成,今日她不惜得罪你我,也要假借圣上名义将远征大军拦在城墙之外,若非另有更大的图谋,岂会如此不智。”
贾静恩冷冷一笑,赫然关上窗户,将冷冽寒风隔绝在窗外,也将所有迷茫断然斩绝:“纵然你说句句属实,此时此刻我们却什么也不能做。”
尹礼庭与贾静恩同朝十余载,交情非同寻常,默契更是两人如同一人,顿时明了其中关键。
“如今我们还要等些什么?”
“等人。”等一个人,一个能够改变契机的人,想到三道假旨一旦传出,离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便不远了。
◇◇◇
果然没有令他们等太久,当日相府便收到一张贴子,邀请贾静恩与尹礼庭次日中午前往碧涛林赴会。
接贴的二位大人相视一笑,次日欣然赴约。
当日圣上归天的噩耗传到他们那里,却正是凌晨,天色一片漆黑。
二人匆匆进宫,来到墨章宫时,发现赶来的仅有他们两人而已。
正在疑惑间,当朝皇后甘氏出现在他们面前,宫中内侍宫女已经全部驱散,与她相伴的仅有一名相貌奇异的内侍。
那一刻,他们才明白,噩耗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一个惊天之密。
起初,二人看不透皇后的真正目的,对其合作的建议始终只是再三敷衍。直到皇后表明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并说明自己并无任何目的,仅仅是到了下面不至于无面目再见先帝。
皇后言辞恳切、神色凄婉,更为关键的是,她那病是做不了假的,就算买通了一两名太医,也只能欺瞒一时,不出几日便会露出破绽。
也正因如此,他们权衡之下,终于决定与皇后合作,将皇上大行的消息瞒住朝野上下,只求尽速将那个惊天之密弄清再做打算!
先帝灵柩早已安置在太庙之内,太庙又有重兵把守,墨章宫里的那个是替身他们心知肚明,但凡遇到大事甘皇后都会征求他们的意见,因此他们也渐渐放下警惕。
贾静恩走进碧涛林,脚刚沾地便听见尹礼庭的大笑声,便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碧涛林并非一片树林,乃是靖宁颇有些名声的酒楼,酒香纯冽、菜色美味自是不用说,是最有名的却是它的价格,一般人是决计不会踏进去半步的。
都说碧涛林的一顿饭足够普通百姓过半年,绝非夸夸其谈。
在朝为官免不了数多应酬,贾相爷是这儿的常客,踏入自己惯常用的包厢,一眼便看见尹礼庭对面坐着的女子。
虽然早料到下帖之人是她,但与本人面对面的一刹那,贾静恩激动地手脚都颤抖了。
“老臣参见公主!”贾静恩突然伏下,行了一个大礼。
“老丞相,凌尧等你很久了。”
◇◇◇
凌尧屈指算来,她已经足足等了八日。
虽然时间有些晚,时机却是刚刚好。
当然,这八天来也并非蹉跎时光,她也做了许多事,其间还曾与宫中的鱼妃娘娘和傅太医有过联系,还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二位大人既然来了,我们也不妨开门见山。”
与贾尹二人记忆中相较,凌尧肤色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一双流金也似的眼神采飞扬,透着阳光的色泽,丝毫不见疲态。若非是认识的人,绝对不敢相信她真的在城中东躲西藏了十几天。
如此一来,贾尹二人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决定。
“公主有此想法自然再好不过,老臣此来原本就是想向公主和盘托出,只是在此之前老臣还想听听公主的想法。但是……”贾相神色陡地一凛,跪在凌尧面前道,“若公主是来劝老臣帮助三殿下重回东宫,请恕老臣不能答应!!其他几位大人只是受老臣所迫,不得已而从之,请公主只降罪老臣一人。”
尹礼庭慌忙随之跪下:“请公主听一听臣等的解释。”
凌尧眸光一闪,竟说得如此决绝,看来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笑笑将二人扶起:“老丞相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凌尧自不会勉强,不过也请二位大人能听一听凌尧的想法,若是凌尧说得不对,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贾尹二人哪里敢有什么不满,连声说“不敢”。
凌尧轻笑出声,以目示意。
尹御史会意,打开厢房的门左右查看,见四下无人才点头回应。
凌尧站起身,来到窗前,把玩台上一盆水仙,突然间将一片干枯的叶子掐下。
“二位大人所虑的无非是太子哥哥并非皇家血脉,无权继任大统一事,凌尧说得可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