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不知不觉落下,再睁开眼,只见满目的红……
墙壁红柱全用银朱桐油刷饰一新,门窗皆饰以金漆大双喜,顶棚高悬着数盏双喜宫灯,桌上摆着一对高大的龙凤烛台。龙凤喜床头挂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百子帐”,喜床上叠放着大红彩缎“百子被”,铺着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红缎褥。
突然,朱漆大门洞开,两名内侍抬来一副马鞍放在门槛上,又在其下压了两个苹果。没过多久,礼乐齐奏,此起彼伏的恭迎声随之而来。
几名贵妇搀扶着一位怀抱富贵宝瓶的新娘,小心翼翼地跨过马鞍,进入殿内。新娘的面容渐渐清晰,正是那张我日益熟悉的脸。
此刻的萨琳娜身着一件大红绸绣八团龙凤同和袍,头戴三层金凤青绒朝冠,左右耳各垂着三副金龙蟒衔东珠耳坠。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嫣然一笑,万般风情尽上眉梢。
在众人的请安声中,一身明黄云龙纹朝袍的福临也步入洞房。两名贵妇引导着两人并肩坐在龙凤喜床上,福临居左,萨琳娜居右。
稍待片刻,便有宫女捧来一个圆盒子请两人吃子孙饽饽,萨琳娜咬了一口,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怎么是生的?”
一旁的贵妇笑道:“生,才好咧!”
萨琳娜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娇羞地瞅了福临一眼,福临却是面无表情,萨琳娜有些失望地低下头。这时,内侍们又抬了宴桌进来,在龙凤喜床沿下铺设了两个崭新的坐褥。
几名贵妇搀着萨琳娜起来,七手八脚地替她换上石青绣绸八团龙凤纹褂,褂面上绣着八团寓意龙凤呈祥的龙凤纹,下摆处绣着象征吉祥富贵海水江崖及八宝纹。
贵妇们又帮她取下凤冠,为她梳起两把头,再戴上双喜如意,插上扁方和富贵绒花,最后为她理好胸前三盘交错的明黄绦朝珠。
“恭请皇上、皇后交杯行合卺礼。”司礼太监高声唱喏道。
两人在龙凤喜床前相对坐下,萨琳娜居左,福临居右。女官捧上金质龙凤合卺杯呈给两人共饮交杯酒,以示夫妻从此一体,甘苦与共。
这时只听见殿外传来男男女女的祝愿歌,大意是夫妻同心,百年好合之类。
……
吉祥的歌声渐渐隐去,再回首,日已西沉。
窗外明月高挂,殿内红烛尽燃。贵妇们甚至福临都不知去向,大殿里只剩下立在窗边张望的萨琳娜和宝音。
萨琳娜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挪了挪自己头上的沉重朝冠。
“公主,万万不可!您这头发要是乱了奴婢可弄不好。”
萨琳娜停下手,撇着嘴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都累死了!”
“看天色,这太和殿的筵席该要结束了!”
“那怎么还不来?都等了大半天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您就再等等吧!又不是一直坐着,这整个大殿不都被您逛了个遍,东西您也尝了个遍嘛。”宝音一边笑着劝解,一边阻止萨琳娜欲卸下凤冠的手。
“是啊,没饿着,没冻着,可是这么一身行头,给你试试看累不累!”萨琳娜朝宝音做了个鬼脸,放弃凤冠伸手去解朝褂。
“反正我不等了,九哥哥知道我累了也不会怪我的!”
“公主,这不合规矩!”宝音连忙又来阻止。
两人正嬉闹着,只听外间传来一声声“皇上万岁!”,宝音赶忙把萨琳娜往龙凤喜床上推。
刚替萨琳娜整理好,福临就大步流星地迈进来。萨琳娜满脸喜色地望向福临,福临却仍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女官引导两人并肩坐好,便有宫女捧着金盆进来,请两人用长寿面。繁琐的礼仪终于告一段落,众人退出殿外,洞房内忽然安静下来。
喜烛摇曳,香鼎里清烟袅袅升起,整个洞房红光炫目,喜气洋洋,和静坐的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红烛将要燃尽,萨琳娜捏紧衣角,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呆坐着的福临,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喊道:“九哥哥……”
还未说完,就听见福临冷冷地说道:“不准叫九哥哥,你现在是皇后,就得有皇后的样子!”
萨琳娜听了,腾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眼里有隐隐的水光,想说什么却最终吞回肚里。她迅速地脱了外褂,自己爬进那华丽的百子帐。猛地把被子拉开,重重地躺下,背对着福临不再说话。
福临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仍是坐着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红烛灭了,福临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萨琳娜大概听见了,悄悄转过头来,却见福临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又把身子背了过去。忽然门外传来两下咳嗽声,福临听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朝殿外走去。
“狗奴才,半夜三更发什么疯?”
另一只红烛也熄灭了,福临没有再回来。
萨琳娜转过身来,早已是满脸泪痕。她咬着唇,面上的泪却越擦越多,“不哭,不许哭,哭是最没有用的了。九哥哥不会不要我的,他是我的,是我的……”
……
我黯然地垂下头,不忍再看。这就是我,清王朝的第一位皇后,在大清皇宫的第一夜——我的洞房花烛夜。
后来我坐在窗前一整夜,等着他回来,再后来,我睡着了,睡了好长好长一觉……
是谁的声音耳边呼喊着我的名字?
“娜娜,我该拿你怎么办?”
又是谁在温柔地叹息?
我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九……皇上!”从那时起,我再也没喊过他九哥哥了。
听说我感染风寒昏睡了三天,听说他陪了我三天。心里本来是怪他的,但看到他对我柔柔地笑,便什么也不想想了。
我们都没有提大婚那夜的事,他没有解释他的反常,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问他。只要他对我好,我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皇上下了朝便会来陪我,我们像是回到了在盛京的那一年,整日腻在一起,我们像所有新婚夫妇一样过着甜蜜的小日子,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直到……
是了,直到十月,英亲王阿济格被赐死,他的二儿子是我姐姐陶格如的丈夫,也牵连着被削爵除了宗籍。我去找皇上求情,毕竟英亲王是他十二叔,结果却惹得他第一次训斥我,是因为我提到多尔衮王叔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那么恨他,但在我印象中王叔却对我很好,他说我像姑姑年轻的时候,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像姑姑一样成为大清的国母。我不知道大清的国母是什么,但我想做那个人的新娘……
后来,英亲王死了。我第一次认识到,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不过我们冷战了两天就和好了,因为北京城里爆发的大疫——天花,看着他对我的担心,我心里暖暖的。
然而进入十一月,我们刚刚恢复的平静又被打破了。初一那日,我去给姑姑请安,刘达海忽然进来说,太后大喜,庶妃巴氏生了个阿哥。
看得出来,姑姑很高兴,听说这个阿哥是皇长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皇上的儿子?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入宫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否有别的女人,不是不知道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只是自欺欺人地想着他是我一个人的。
我懵懵地回了位育宫,那天他没有来。那天,我觉得位育宫好冷。我让宝音拿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还是好冷。
第二天,皇上下了早朝就来了。他兴匆匆地进来,紧紧地抱着我。
“娜娜,你知道吗?我有儿子了,我爱新觉罗·福临有后了。”
看着他眼里的神采,第一次,我在他的怀里感觉不到温暖。
“皇上,你很喜欢儿子吗?”
“是啊,我可以教他骑马射箭,可以……”
“那你只跟我生儿子,好吗?”我哀哀地求他,然而他眼里却满是震惊和不解。也许是我第一次求他吧,他终是答应了,但我仍觉得不踏实。
皇宫仍然没有逃过天花的肆虐,九年正月三十,新年刚过,未满百日的皇长子牛钮殇于痘症。
皇上很伤心,因为皇长子的早殇,因为疫疾的蔓延,还因为南明朝廷的纠缠……我搂着他在位育宫待了一夜,我告诉他,我会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儿子,我会陪着他,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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