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宫女乱作一团,侍卫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要来了,我立刻闭气潜水朝远处游去。我的游泳技术还算不错,曾经在老爸的带领下横渡过长江,但那是系了游泳圈以防万一的。
现在我对这片水域可是完全没有把握,有没有什么食人鱼、水怪之类更是不清楚了。刚刚听碧落说这里是南苑,想来这河流总该和外面想通的,于是孤注一掷地跳下来。
游了一段,我浮到水面换气,放眼望去,只有芷兰亭那边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有人往水里跳,我赶忙一鼓作气继续往前。
不知游了多久,我已经完全辨不出方向,只能和湖岸保持一段距离沿岸前进。然而今天受了刺激,晚饭也没吃,又吹了半天冷风,现在早已体力透支了。
四周越来越静,也越来越黑,看来已经出了行宫范围,但南苑好像是狩猎的地方,我一点也不怀疑现在上岸会遇到什么狮子老虎之类的。意识渐渐模糊,黑暗随之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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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意识慢慢恢复,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是哪儿?我什么时候上岸的?
呼,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我转身一看,差点吓死。两匹骏马同时奔向我,一枝羽箭随之向我飞来,我除了闭眼什么也来不及做……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利箭穿过我的身体停在不远处。不是吧,难道我成鬼魂了?没给我更多纳闷的时间,一行人已纵马过来。
我看看刚才两匹马上的人,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勒马而立,眼睛里满是怒火;而另一匹马上是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满眼嘲弄之色。那枝射向我的箭就在男孩马前不远处,如果不是他及时勒马,估计小命休矣。
这时,后来的旁观者中有一人策马过来,他看着对峙的两人,拳头握的死紧,突然飞身下马。
就在他要捡起落箭的一刹那,只听小男孩喊道:“俄莫克图!等等!”
小男孩转头对射箭男子道:“席纳布库,今日你僭越了。朕念你初犯,今次便不与你计较,想必十四叔不是叫你如此来保护朕的吧。”
射箭那人到底是个侍卫,虽然还是一副狂妄不屑的表情,还是抱拳道:“谢皇上。”
他正准备策马离去,一声娇斥响起:“慢着。”
不远处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个五六岁的女孩,骑一匹枣红小牡马,手持一根金质马鞭,人还未到,鞭子已经往那个叫席纳布库的侍卫身上挥去。
那侍卫突然挨了一鞭,正要发作,看清来人后,却压下火气,下马说道:“奴才席纳布库给公主请安。”
那女孩却又是一鞭,那侍卫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狗奴才,你还知道谁是主子啊?”她收回金鞭指着地上的羽箭,道:“知道怎么做了?”
席纳布库下马拾起箭,跪呈给小男孩,“奴才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朕说了,恕你无罪,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下去吧!”
“你……”小女孩显然对男孩的姑息不满。
小男孩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策马离去。后面的侍从看着主子离开,自然也跟了上去。
……
转眼间,四周的树林不见了,我来到一座庭院。循着隐隐的哭声,只见刚才那个小男孩正蜷缩在花丛里哭泣。
“喂,你怎么了?”银铃般的声音乍响,我抬头一看,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居然在树上探出头来。
小男孩望了望她,有些惊讶,却仍是不做声。
“是因为下午的事吗?”小女孩也不在意他的冷漠,继续说道:“既然生气为什么不惩罚他呢?你这样憋着,真窝囊!”
小男孩终于沉不住气了,霍地站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反驳道:“你懂什么?你那是匹夫之勇。席纳布库是十四叔的亲信,我如果强行追究他责任也不一定能惩罚得了他,到时候说不定会还节外生枝。”
“真复杂,你说的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不高兴了就要闹腾一下,不能憋着,不然岂不是自己受苦。还有,我阿爸常常跟我阿哈们说,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女孩振振有词,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帮你去找欺负你的人算账,或者我把鞭子借你也行,你随便找点什么抽一下就舒坦了。”说着,扬扬自己手里金灿灿的鞭子。
“哼,野蛮!奴才也是人,他们就不怕疼么?”
“你……我好心帮你支招,你居然骂我野蛮?我又没说让你抽人,你随便找点什么石头啊,树啊的抽抽不行啊。”说完泫然欲泣。
“石头、树……还不是会疼。”小男孩支支吾吾地小声辩解,却见小女孩掩面哭了起来。“喂,你怎么了?别哭啊!最多你以后不开心我给你抽还不行吗?”小男孩极力挽回,而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
“喂,小心!”大概是哭得太卖力,小女孩从树上掉了下来,小男孩连忙扑过去接住她,两人一起摔在花丛里。
“你没事吧?”小男孩皱起眉,焦急地问道。
“嗬嗬,你居然接到我了,太棒了!”小女孩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小男孩看到自己被耍了,郁闷得转过身。
“喂,你怎么了?不会这么小气吧!你看,我这么一闹腾,你是不是把刚才的烦恼都忘了呢?”小女孩绕道他面前说。
小男孩还是不吭声。
“我的手流血了!”小女孩伸出自己的手叫道。
小男孩这才抬起头,果真看到她白玉般的手上划了两道鲜红的口子。
“还闹……”他一面说,一面拿出帕子给女孩包扎。
“如果知道流点血,你就会理我的话,刚才我就给你看了!”小女孩的娇憨地笑道,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胡说什么啊!”小男孩给她包好,又认真地检视了一遍,“我看还是去给太医看看吧!”
“切,这么点小伤,用不着!”小女孩无所谓地说。
“你是哪里的公主?怎么一点儿公主样都没有?”
“哼,我怎么没有公主样了?我是科尔沁的公主,大家都说,我是最像姑姑的。总有一天,我,萨琳娜,也会跟姑姑一样,成为整个博尔济吉特家的骄傲。”
小女孩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采,接着她故作鄙夷地对小男孩说道:“倒是你,你是哪里的主子?怎么一点主子样都没有?”
“我怎么没有主子样了?我那是宽厚仁爱。”小男孩有些难为情,不过仍不甘示弱地看着小女孩说:“我,福临,爱新觉罗家的继承人,终有一天,会一统中原,君临天下!”
……
是小时候的静妃和顺治吗?我摇摇头。花草庭院又不见了,我的脚下是茫茫草原。万里碧空下,一黑一红两匹骏马飞奔而来。
“等等我,九哥哥!”枣红骏马上是一名红衣少女,飞扬的发辫随风起舞,衣裙上缀着的铃铛叮叮作响,好似跳跃的音符。
“娜娜,快跟上!”驶在前面的黑马上是一名青衣少年,十岁左右光景,他一边说,一边调转马头朝少女奔去。
“九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跑这么快!”两人并驾而驱,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怎么会?我就是把自己丢了,也不敢把我们萨琳娜公主丢了呀,公主的鞭子我可是怕的要紧。”说完躲过少女欲打的马鞭,急忙调转马头又向前跑去。
“哼,臭福临,只知道变着法儿欺负我,别跑,看我不打你!”说完,追逐而去。
……
我追向前去,却又来到一条河边,一黑一赤两匹马正在河边喝水,少男和少女并肩坐在岸上。
“娜娜,这几年你好吗?”
“好啊。去年我去巴林部参加赛马节,拿了第一呢,色布防叔叔都夸我骑术好,说我要是个男孩,肯定是个巴图鲁!还有,上个月我跟萨仁偷偷跑去阿巴亥部赶集,结果遇到一个老奶奶家的母马生产,我们就帮她一起把马驹接生出来了。那小马驹可有趣了,我跟萨仁说好了,以后我们要养一群小马驹。”女孩看着蓝天,憧憬地笑道。
她突然皱眉道:“不过后来被额吉知道了,狠狠地把我教训了一顿,说我要向陶格如姐姐学习,还说如果我再偷跑出去,就不准我出大帐了。哼,如果不能够自由地跑啊、跳的,那还不如拿把刀让我抹脖子呢!幸好阿爸说由着我,不然今天你可碰不着我。”
福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正巧萨琳娜也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的脸颊都出现了一抹绯红,同时将头转了开去。
最后还是萨琳娜打破沉默,道:“对了,三嫂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要去看她吗?”
“不了,我本来是不顾皇额娘反对偷着出来的,让四姐知道了又是一顿臭骂。”
“偷着出来的?九哥哥,你在北京过得不开心吗?”
“不知道……只是那里离草原远,四面都是红墙围着,骑马都骑不痛快。叔父摄政王这也不准我做,那也不准我做,皇额娘总是叫我忍耐,可是我忍得好辛苦。”
福临转过头看着萨琳娜,道“娜娜,你知道吗?有好多次,我都觉得他会杀了我,我好怕,好想哭,可是我记得你说过,男孩子是不能哭的。但心里真的好难受,我是皇帝不能抽鞭子耍性子,更不敢跟别人去说,诺大一个皇宫,我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不,九哥哥,你还有我啊,你忘了吗?我说过你有不痛快的可以同我说啊。有我在,你便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我的九哥哥一定会成为天下最棒的皇帝的!”
“有你在,红墙里的世界就不会再那么冷清了。娜娜!你愿意陪我吗?”
“嗯!”萨琳娜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愿意离开科尔沁,离开你阿爸和额吉,去北京陪我?”
萨琳娜想了想,问道:“不能带阿爸和额吉一起吗?”
福临摇摇头,萨琳娜抿着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想他们了可以回来看他们吗?”
福临想了想,答道:“应该可以吧!可是北京城里不能像草原这样畅快地骑马,宫里头也没有牛马给你接生,好像也不能随意挥鞭子……你……还愿意去吗?”
“这样啊?”
萨琳娜故作沉思状,惹得福临连忙说:“不过北京城也有很多好玩的,听说外城有很多胡同集市,很热闹的,虽然我还没去过,不过你如果来了,我可以陪你去。还有很多海子,我们可以去那里泛舟。还有……”
“好了,好了,别说了,北京城里有什么都不重要。我萨琳娜说话算话,我一定会去陪你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萨琳娜望着福临,澄澈的眼眸,像极了遥远天幕上的璀璨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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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翼翼的分隔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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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1.阿哈:Aha,蒙古语“哥哥”音译。
2.色布防:蒙古巴林部辅国公博尔济吉持氏色布防,于顺治五年(1648)娶皇太极之第五女固伦长公主(又称巴林公主)阿图,同年晋封为辅国公。七年晋封为巴林郡王。这位阿图公主是孝庄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先让她老公露露脸。
3.巴图鲁:蒙古语,勇士的意思。
4.额吉:蒙古语“妈妈”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