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藐视天下，自以为无所畏惧，却最终落得一败涂地。
我曾经以为万物皆顺我意，最后却是众叛亲离，一朝反目。
红衣声啸，双刀风liu，金樽薄酒傲笑只是年少，如今折戟沉沙，我要怎么自保？
“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办法。”
我垂头丧气，双手抓着桌沿不动。
长久的忽视了这个问题，此时却猛然惊醒，除了妖术和武功，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来反抗外界的危险，更何况…….现在妖术低微，武功更是一落千丈。
原来如此，是我太过骄傲。
纵然他们待我再好，也无法始终护我周全。
“对付敌人，不仅仅是武力和屠杀，然而这两点却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十七你以前也并没有错。”
谭禹一字一句的说完，似乎是为了让我听的更仔细一些。
“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从前，除非我拿到离珠……”
“不，现在还不行。”
“可是我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怕死。”
我抽了一口气：“虽然如今身体恢复了许多，这也全靠了离珠的作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垮掉，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
大概是我语气太过沉痛，眼前的两个家伙都不约而同的皱眉低头。
“十七，你要忍耐一下…….现在还未到时候。”
“为什么？”
他们没有说话。
“大人…….我知道您一定有所图，却不愿告诉我，那么十七也不会追问。只是我想知道，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那个叫陆青蔷的女子？”
他有点尴尬的笑了几声：“看来还真该杀了你灭口。”
受不了这个神经病了！好好的问话都不行。
“看来是了……哼，既然是她，那么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好了。”
“十七……你可是心甘情愿？”
我闷头扒饭：“您有愧于她，我是窥到了分毫；谭禹这样不遗余力的帮你，那也定是亏欠了您什么，如此说来，就由我来偿还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当初看你，以为你骄横自私，也曾费解为何谭禹会倾心于你。而今日再见，却是明白为何当年貘族少主一时风光，你倒是不同外表……”
我气的想上去掐他：“您这是夸我吗？什么叫不同外表？这又不是我原来的样子！”
恨恨的翻了半天，找出了谭禹送给我的那个磨喝乐，一把塞进了薛狐狸手里。
“看清楚了，这才是我。”
他笑着端详起那个木偶：“那么十七，你已经开始厌倦自己人类的身体了吗？”
“我……”
没错，我已经开始讨厌弱者了。
在沈府时可以不问世事，现在却无法逃避。我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打败敌人，或是让别人臣服于你，说起来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得明白自己要什么。”
“我明白，我要的是曾经的自己……不，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
谭府被彻底毁了，正好陛下给谭禹赐了新的宅子，也是在青书巷中，和薛狐狸的府邸隔了一条街——对于这个距离我相当满意，若是来日他又想折腾我，我还有时间逃跑。
这次他们告诫我的，看来不仅仅是对于离珠和妖界，而是为了来日进入朝廷做准备。那宫中糟糕的食物和高强度的训练，早就告诉我这是个不太平的地方。而我一只脚已经踹了进去。连扯都扯不回来了。
罢了，让我仰头笑一下，接着准备被折磨死吧。
初冬平静的来临，我足不出户蹲在府里伪装僵尸，每日围着炉火不肯撒手。他们知道我承受不了寒气，也不加以制止，只是说到了三九天如何是好。
我自然是清楚的，远离了皇宫，身体状况一落千丈，骨骼已经僵直，血色也越来越差了。
大花的信还是寄的频繁，通篇抱怨何美人给他带来的总总不快，以及他为了反抗女性母爱泛滥下场的一系列举措，但通通以失败而告终，堪称血泪史。而他所见的美人善心却是十分动容，溢美之词在我眼前蹦来蹦去，这家伙怕是也要沦陷了。
期间给沈老爹也写了家书，他很快就回了信过来，说是一切皆好，二哥和二嫂在京城把店铺打理的不错，两人虽然经常互相攻击倒也算得上举案齐眉恩爱有加；而大哥自不必说，今年大嫂为他生了个儿子，沈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总之没有提到说想念我，实在是过分。
可是我，却是很想念沈家呢。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见到你们……
*****
“第二！第二哟！”
十二月初，国试院放榜。
我只听见薛狐狸对谭禹说：“十七是……第二”一类的，当即乐的蹦起来。没想到他狠狠的瞪住我，大声说：“你给我倒着数！”
……
尴尬的看着两个哭笑不得的家伙，却死咬着嘴说倒数也不错了。
“那么，陛下让我当什么官呢？”
“急什么……连殿试都没过，你还想着这么快当官了？”
薛狐狸掸了掸手里的名单：“此次考中第一的，却是那个陆过，我可真没看出来。”
我当即喷了一口茶：“这也太恐怖了！”
“看他所答，就知道此人心思细腻，而且并非善类。十七算好，只是写了民间忧患，倒也算是实事求是，正中了今次国试的命题。而陆过他所写的，却是官场利弊，字字珠玑，正说了皇帝陛下的心病。”
“他说了什么？”
“官员冗沉，宰辅权势过大，而军权分割，陛下掣肘难抑。”
我深吸了一口气，半天不敢再说话。
窗外起了风，本来还明亮的天就立刻阴霾了几分。堂中倒算是暖和，可是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
青色的蔷薇插在瓶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够四季不败，而我看着看着却徒生了一股悲凉。
“……未能查出陆过的底细，真如同他所说的，东城大族在数十年前已经全灭，而我在其族谱上也未发现他的名字……”
“那么说他的身份十有八九是伪造的。”
薛狐狸重重的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见过那小子几次，虽然都是笑咪咪的，可总是一副暗藏仇恨的样子……”
谭禹默不作声帮我系好襟带，又端着茶放到我手上，我靠着软榻开始犯困，渐渐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
“我用幻术逼问过他，却差点被反噬了，薛兄……你难道没有想过，他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真是的，倒也好了。就怕选错了人，我定然不会让他凭空得到好处……”
“如果真是他……”
声音越来也低，我依稀听见薛狐狸拍了下桌子。
“如果真是他，那目的倒也一致，无非都是想着寻仇罢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看见灯烛火光一闪，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陆过他究竟是谁……
*****
‘庆熹二十一年的十二月初八，这是个异常严寒的日子。在这一日，我踏上了通往未知命运的旅途，殿试，这是个极其神圣的事情，今日我将见到帝国最伟大的男人，也许，命运的齿轮就要开始旋转了……’
“你在写什么？“
谭禹好奇的探头过来，我飞身一扑遮住纸：“看什么！没见过写日记的？走开走开！”
他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嘲笑我：“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我不由得掩卷沉思：“你实在是太了解我了。”
话音未落，有暖暖的温度覆盖在脸上。
谭禹抿着嘴看着我：“走吧，这是最后的麻烦了，今后的事，就由我来完成。”
我闭上眼睛想了片刻。
“不，我可以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