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剪纸的题材
从表达美好的愿望出发，剪纸艺人剪了许许多多以如意吉祥为主题的剪纸。
剪纸的题材反映了劳动人民那种朴实、纯真的美好感情。生活中常见的各种瓜果蔬菜、家禽家畜、梅兰竹菊，原本司空见惯的生产劳动、生活场景，经艺人的双手而变得生动有趣。
在剪纸中，动物题材占了很大比重，不仅身边常见的家禽家畜被表现得活灵活现，一些令人生畏的狮、虎、蟒蛇也被创造成稚拙可爱的艺术形象。温顺的梅花鹿、顽皮的猴子、机灵的老鼠、鸣叫的草虫，都得到了恰到好处的夸张描写，呈现出诙谐、幽默的情趣。
虎是民间剪纸中常见的题材。剪纸虎的形象不追求形似，而是任意夸张、变化和装饰。在民间观念中，虎有王者风范，是力量的象征，能护佑娃娃长大成人。在民间也有将虎纹剪纸贴于厅堂正壁的，此时的虎则成了镇宅求平安的吉祥物。
鸡能啼叫报晓，人们认为与太阳的升落有关。在民间甚至把鸡当成雄性器官的代名词，称小男孩的性器官为“小鸡鸡”，所以才有“大鸡送子”、“抓髻（鸡）娃娃”的剪纸图画。娃娃一手抓鸡，一手抓兔，被喻为一手抓太阳，一手抓月亮，阴阳结合产生了人类。鸡还与“吉”谐音，与谐音“祥”的羊可组成吉祥图。鱼表“有余”，鱼兆丰年，以鱼和磬结合，寓意“吉庆有余”的丰稔喜庆观念。浙江民间剪纸中有三尾鱼图案，鱼尾相交，寄托了企盼子孙兴旺的急切愿望。鱼和莲的组合图案在剪纸中最多，陕西洛川的民谣这样唱道：“扎个鱼儿戏莲花，两口儿来了好缘法。”说的是男女相戏的情形。人们熟知的“鲤鱼跳龙门”在剪纸中寄寓脱贫致富、化卑为尊、乐观进取的通达愿望。
牡丹花鲜艳富丽，国色天香，是富贵的象征；菊花多在秋季开放，不畏严寒，有坚强的性格；莲花在佛教中称为宝花和吉祥花，是纯洁清静的象征；梅花在早春开放，被誉为春天的使者，象征着高洁的品格。这些也都是剪纸的常用题材。剪纸是民俗节日中一种必不可少的艺术活动，它的存在就必然依附于节令特定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环境。正月十五闹花灯，贴灯花显出一派人丁兴旺的景象；正月二十三，一张“春牛图”贴在门上，表示大地复苏，春耕开始；六九立春日，要剪“春幡”，衬上黑穗挂在门上，象征春回大地、风调雨顺；三月初一、四月初一、五月端阳是祛灾除病的节令，妇女们剪桃和狮虎以“逃（桃）命”；五月端午，北方很多地方在门首上贴葫芦形剪纸，内有扫帚、剪锥和被消灭的“五毒”，此时的葫芦又有了驱邪纳福的功力。
生命崇拜是民间剪纸永恒的主题，对祖先的崇拜和繁衍生殖的观念，在剪纸中比比皆是。龙是中国古代至尊的神物，《尔雅》中说龙有九似；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顶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凤在百鸟中列居首位，古人描绘其蛇头燕颔，龟背鳖腹，鹤顶鸡喙，鸿前鱼尾，青首骈翼，鹭立而鸳鸯思，也是多种动物的合体。在过去，君权神授，龙是天子皇权的象征。民间认为龙属九九纯阳之体，故多用来象征男性。凤有仪有德，百鸟相随，故将其喻为皇后。凤还用来象征女性。人们多以“龙凤呈祥”比喻婚姻美满幸福。其实龙凤还是人类早期社会各部族兼并统一图腾崇拜的吉祥体。民间剪纸有的干脆在龙的身上装饰鸟、凤，凤的身上装饰鱼、龙，用来比喻通天通地、生生不息。
北方常见有将两个精致的花碗、壶、瓶之类严丝合缝紧扣在一起为题材的剪纸，名日扣碗、合碗、盖碗。实际上也是用来象征生命和男女婚配的。扣碗是古代“合卺之喜”的象征，是生命母体的象征。扣碗上的富贵不断头符号和椒刺刺符号，寓意男女相交，阴阳相合，化生万物。花碗上装饰石榴、莲花、娃娃、蝶扑瓜等图案，点明了婚配生育多子的观念。这一上一下、一阴一阳，不免使人想起乾坤初开的人类生命繁衍的重大主题。
男女婚嫁时所用的双喜字图形，其实并不是书面的惯用文字，而是两个喜字的合并体。双喜并连，左右逢源，成双成对和长长短短的构成，再配以其他纹样加以装饰，成了尽人皆知的喜庆符号。双喜自然是主婚事，它当仁不让地充当了子孙繁衍的重要标志。从题材内容上看，剪纸既有流传久远的历史故事，也有美妙动人的神话传说；有妇孺皆知的戏曲人物，也有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有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民俗节日的富贵喜庆，也有理想世界的神山仙舍，生命崇拜的恒久主题。
然而，这些剪纸所惯于表现的题材，不仅体现了事物或生活现象的本身，而且通过特定形象及其形象间的组合孕育了更深刻的内涵。平日里人们看剪纸只是觉得好看，实际应用中似乎也无人去猜测它的内在意义，但这些数十代、数百代传承下来的题材内容代表着创作它的那个时代的创造精神和社会功能，表达着一个时代的审美要求，这是自身理想与愿望的真情流露。剪纸的品格就像许许多多的剪纸的主人一样，热爱生活，向往幸福，乐观幽默，淳朴善良。
中国传统文化的学习继承不仅从子曰诗云、老庄禅宗等典籍文化中得来，也从剪纸这种百姓喜闻乐见的民间艺术样式中潜移默化而来。要发掘、研究、提炼传统文化，要传播、普及、提高传统文化，为什么不可以将剪纸艺术式样作为范本呢？中国的剪纸是中国民族文化艺术中群众性突出、地域性鲜明、历史文化内涵丰富、颇具代表性的文化形态。它的文化价值几乎超越了剪纸艺术本身，而是集哲学、美学、历史学、民族学、社会学和人类文化学为一体的中华民族本源文化和心理素质、感情气质的凝聚，反映了人类生命意识、繁衍意识与阴阳结合化生万物、万物生生不息的本源文化体系。
（第二节）剪纸的种类和式样
闲暇时欣赏家里收藏的民间剪纸：有湘西的绣花样，有浙江的细纹刻纸……自从做了教师还时不时地在课堂上派上用场。
那本胶东的窗花集子用得最多，我常指着那些条状的窗花，给学生们分析这一组“大方开朗”，那一组“圆润甜美，利落苍劲”，就像是讲解窗花作者的性格。
窗花，是贴在窗户上的剪纸，在剪纸艺术中最有代表性。北方的窗户多为木头做成的方格，窗户多用纸糊，逢年过节都要换一次新纸，再贴上红红火火、色彩鲜艳的窗花。窗花的样式比较自由，除了角花和团花之外，在形式上没有什么限制，常见的有方形、圆形、条形、菱形等。为了不影响采光，窗花的尺寸都不大，多用细线造型以达到玲珑剔透的装饰效果。窗花有单幅、双幅、多幅成套的，还有一种把一个完整的形象剪成若干竖条或分做几块称“窗越”。窗花有风景人物、花鸟鱼虫、吉祥图案等，题材丰富。
门笺的名称很多，又叫挂钱、喜笺、吊钱、红笺，古时又有门彩、斋牒的称谓，是由唐代剪春幡的习俗转化而来。其状如旗幡，天头较大，外缘较宽，下缘为流苏。门笺大都是五张一套，顺序不能颠倒。画面图案一般不太复杂，多是整齐的几何纹样和带有吉祥文字的图案。每逢春节，门楣上垂挂的各色门笺迎风飘动，带着春天的喜悦，散发出一种清新的乡土气息。墙花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贴在卧处墙壁上的炕围花；一种是贴在灶头上的灶头花。墙花有单色的，也有多色的。尺寸较大的墙花，其题材多是吉祥内容和民间传说、神话、历史故事。多数墙花图案借物寓意，用象征、谐音、会意等手法构成画面，以达到百姓视觉和心理上的满足。北方地区的墙花构成大方、拙味十足，多以红纸剪成，有时还衬上淡绿色的纸，对比鲜明，满壁生辉。
喜花以红色纸剪刻而成，包括婚嫁时用的喜花和喜庆日子里向亲朋好友赠送的礼花。喜花用于婚俗装饰，不是实贴在器物上，而是摆放在妆奁器、箱橱、被褥及各种用品上。喜花多数都有一个完整的外形，如圆形、桃子形、石榴形等，在外廓内配置各种吉祥含义的纹样，花中套花，极富情趣。南京的喜花外轮廓形式多样，造型精致，内容充实，在众多的喜花剪纸中显得别具一格。喜花因为要考虑放置在器物上的视觉感受和作为婚俗用品的独立性，所以形成了独特的造型和工艺特征。
顶棚花用于北方房舍的天花板。农村的房屋过去多用秫秸杆扎成方格骨架，然后糊纸，称作顶棚。这种剪纸以缠绕的花草和几何形纹样居多。结婚新房的顶棚花一般用红白两色相配，多用喜字团花，以龙凤呈祥作边饰。乔迁新居时剪的顶棚花比较随意，中央用团花，四边则是剪成三角状的角花，有的还在四周剪贴上连续的花边。陕西句邑库淑兰剪的顶棚花，用花花绿绿的纸剪完后拼贴而成，疏密虚实相间，对比强烈，色彩浓艳，极具个性色彩。绣花样根据用途、图案所在的不同装饰部位命名而有帽花、鞋花、肚兜花、枕头花、衣袖花、围涎花、背带花、荷包花、门帘花等不少的种类。农村妇女绣花时多用剪纸底样，江浙农村十分常见，男方家里会以媳妇精巧的剪纸手艺为骄傲，可见绣花样的重要。
鞋花有三种：一是绣于鞋头的，多剪成小团花，称鞋尖花；二是绣在鞋面上的，外轮廓多为月牙形，叫鞋头花；三是可以绣满整个鞋面延伸到两端的，称鞋帮花。鞋花图案一般比较疏朗、匀称，外轮廓都比较严整。枕头花因为旧式的枕头用土蓝布缝制，两端为方形，枕头花就在正方形内配置花纹，画面结构舒展、和谐、自然。围涎花多为防止幼儿的口水沾污衣服而制作，有的作圆弧形，有的作如意形，有的作动物形，形象大方，造型简洁。衣袖花是用作袖口刺绣的剪纸，多为扁方形，画面结构饱满，变化多端。我国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衣袖花最有特色。
灯花因装饰在灯笼上又称灯笼花。民间灯笼有日常生活用的纱灯、笼式灯、瓦片灯，婚庆节日用的装饰灯。用剪纸最多的是走马灯和夹纱灯，前者将剪纸装于叶轮上，利用灯火升热气推动，十分逗趣；后者将剪好的灯花夹在两层纱中隔纱映出，图案仿佛在轻烟之中，别有情致。灯花的外轮廓突出，用线较多，空白面积较大，主要是考虑到采光的效果。这些影像突出、风格简朴概括的灯花，体现着剪纸以简代繁、以少胜多的艺术特色。
剪纸的样式丰富多彩，任何一种剪纸都有其形成的过程和艺术特征。剪窗花的农村妇女往往保存有大量的传统底样，并对窗花的优劣有很强的鉴别力，她们不仅可以丝毫不差地复制出传统花样，原先粗糙有缺陷的花样经边剪边改也可以变得完美无缺，有的还善于用一方纸片随心剪出形形色色的新样来。与其他剪纸种类相比较，窗花是那样的自由、无拘无束。“观堂下之阴，知日月之行”，经过了多少人的创造、汰选和流传，才由点点滴滴汇成了窗花这一艺术门类。河北蔚县的窗花是在云母片上勾图着色而来，以后融进了年画的艺术特色而成熟的。蔚县的窗花多数都是独幅，简洁丰满，情趣传神，阴刻造型美，阳刻刀工精，彩色渲染浓淡适宜。据当地传说，很久以前城里有个王先生和张道士发明了刻纸染色技艺，从此有了刀刻点色窗花。刀刻窗花可以批量生产，图样经过熏样、浸闷、刻制而成。着色饱和浓艳的窗花，不仅当地人喜爱，而且传到了外地。用窗花装饰的窗格，既再现春色满堂，又以喜庆吉祥的内容给人带来美好生活的希望。南通的门笺除留有的宽头宽边外，整个画面的每一个部分都密密麻麻地加以镂空，这些小块面镂空后所留下的网状的粗细线条组成的图案，形成了当地门笺的特有风格。当地农民或艺人把传统门笺用烟熏等方法复制下来，用纸捻钉上很厚的层纸进行凿刻，以展现刀味和纸趣。河南许禹地区称门笺为花门，图案大都是“黄金万两”、“日进斗金”、“学好孔孟”、“麒麟送子”等传统题材，寓意性、象征性、规范性很强。
贴上花门喻示在新的一年里万象更新，集福造德，来财振兴。绣花样设计构思兼顾着刺绣的功用及工艺特点，但其自身具备了相对独立的审美地位。绣花样在绣作之前已是独立的剪纸艺术品，表现题材也是遵循着传统工艺品创作中的原则，反复强调着迎祥纳福、避邪除祟的恒久命题，吉祥寓意、教化意义和审美功能并存。由于绣花样存在着与装饰部位的外形相吻合的特定需要，构图形式必须是适合纹样，所以从外形上很容易辨认出一件花样的实际用途。如今的剪纸大都不囿于传统的样式，而是被运用在日益改变的时尚中。不少专业和业余美术工作者汲取民间剪纸营养，创作了插图、报花、花边、书签、贺年卡等多种形式，甚至还在连环画、美术电影等方面作了一些成功的探索。
邮电部发行的剪纸生肖邮票，百姓爱不释手，《渔童》等动画片多次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人们还根据剪纸的表现形式，将其做了系统的分类，按单色、彩色和剪刻方法划分，并派生出其他工艺形式。单色剪纸，多用红、黄、蓝、绿等色纸剪出，是流传最广、数量最多的一种，特点是单纯大方、明快醒目、感染力强，主要有阴刻、阳刻、阴阳结合三种表现方法。阳刻剪纸玲珑细致，南方剪纸多用此法；阴刻剪纸厚重结实，有强烈的黑白对比效果；阴阳结合法画面丰富，主次分明，表现力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