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雅洁静的书房内,两旁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却又整整有条地码着一卷卷的书简。书架与书架间的空隙处悬挂着一副副沷墨山水图。在墙的四角,各有二盏精巧的牛油灯悬壁而挂,明亮的灯光照耀得室内如同白昼。
对面的窗台上放着几盘说不出品种的花草,早开的花儿将芬芳的香味随风飘来,室内充郁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外的竹林,洒照在窗下书几上,时有晚风突起,吹得屋内竹影摇曵,屋外竹林轻呜。
好一处宁静雅致的品酒赏书之地。
刘勖田丰二人对坐于书几之前,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思。
田丰在羡慕着老师能有如此恬然自得读书之地,也祈祷盼望着自己有生之年,也能像老师这样,能够断绝世事之念,拥有一间如此安心静逸之处,白日研经注典,开课授徒,晚间赏书作画,煮酒抚琴。
而坐在对面的刘勖,却是满眼珠盯着屋内的书籍画卷滴溜溜地乱转。这些东西,放在后世,可都是无价之宝啊,随便一样拿出去一卖,都能保证一家老小一辈子吃穿不愁。
旋即,门外一阵脚步之声响起,帘开处,一身材高大,松形鹤骨、器宇不凡之人走了进来。田丰刘勖连忙起身躬拜:
“学生田丰拜见师傅。“
“后学晚辈五原刘勖拜见郑老先生。”
郑玄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勖,呵呵大笑道:“向闻五原郡刘太守取私财募兵抗敌,保一方百姓良家无忧。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之貌,古人有云,自古英雄出少年,果是诚不斯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刘勖一阵汗然,谁说郑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自己出道才多久,他就知道我的来历啦。
“郑老先生谬赞了,勖无才无德,岂敢当英雄二字啊!”在大人物面前,谦虚是一定要的,刘勖对这个礼节还是很懂的。
“二位请坐。”郑玄朝着书几一指,自己先到靠窗的主位上坐下,对着门口的书童道:“上茶。”
刘勖田丰二人谢过郑玄后,分两侧坐下。
郑玄道:“不知刘太守此来冀州,所为何事?”
刘勖回答道:“五原新定,人心思治。然而边疆之地,经学不兴,治世为民之才奇缺。年前郡里颁下招贤令,也只招来数人相助,远不够郡县任职之用。故此番晚辈东赴冀州,实为寻访冀州贤才而来。”
郑玄点点头,道:“素闻前朝廷司空杨赐、侍郎蔡邕和东观首才张俭等人都在郡内效力,刘太守尚嫌不足么?”
一句话差点把刘勖噎得说不出话来。要说满足么,那你还来这干什么,要说不满足,那郑玄就更有话说啦,堂堂的朝廷三公九卿、东观学子你都嫌不好,那要从冀州找什么样的人才?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以后打天下的吧。要是十年后再说这话,人家会把你当个英雄豪杰,说学定还会效忠于你。但是现在,在这冒似太平盛世的情形下,你慑说这话,人家直接就报官把你抓走了。敢造反么,审都不用审了,先砍了再说。
刘勖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脑海里终于转出一个托词来了。
“郑大师所言不假,杨司空他们三位确实是治世安民的不二人选。然而,三位都是年近花甲之人,尚要如此殚精竭力,作为晚辈,情何以堪。且杨蔡二人不过是圣上所小人一时之蒙蔽而发徙边疆,倘若他日朝廷一旦征用,则在下如何治理。所以这次我的本意,是求访一些冀州的少年英才,前往北疆。一则保国卫边,建功立业,二来也可使期学以致用,为日后之腾飞打下基础。”
郑玄望着刘勖,眼角闪过一丝诡笑。却又神色淡若地道:“刘太守能有此念,实乃五原百姓之福。不知此番来找老夫,却又是所为何事?”
刘勖道:“郑大师乃当今士林泰斗,执北方文坛之牛角。勖前来拜访,实为求大师能给后生指点迷津,推荐一些年经俊才。”
“刘太守可是高赞老夫了,老夫只是一个教书授徒的山野闲人罢了。安敢为太守推才引贤,这万一要是误导了太守,可就误了一郡百姓了。”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师乃大仁大义,德高望重之人。凡大师所推荐之人,必定也是仁义无双之士。但请大师为下在指点迷津,晚生代表五原数十万百姓先谢大师了。”说完,刘勖对着郑玄撩袍下跪,就要磕头。慌得郑玄连忙过来托起刘勖。道:
“太守可是要折杀老夫了,老夫乃一山中野夫,哪敢受太守一拜。”
刘勖也是顺势一起,废话,谁愿意有事没事就向人家磕头啊。但这礼节可是要做足的。于是又躬身行礼道:“还望大师看在北疆数万百姓的份上,为晚辈引荐。”
郑玄这下也是要认真考虑了,经过一番试探,看来这年轻人不是那附庸风雅,虚伪好名之人。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道:“不知太守所求何种人才?抑或太守可曾有素仰之人,老夫方可为大人引荐?”
“向闻冀州文有沮授、逢纪二位经天纬地之贤才,武有张郃、高览、颜良等骁勇善战之悍将,不知大师可曾相识?”
郑玄闭着眼想了一半晌,道:“大人所列之人,沮授、逢纪二人吾曾有数面之源,张郃、高览二人也是经有耳闻,但那个颜良却是不曾听说。”
刘勖心下一阵大喜,总算有这几个人的下落了,未来的牛人啦,得赶紧抓在手里。急忙道:“不知如何能访到这几位贤才,还请大师教我?”
郑玄看着刘勖那副猴争的模样,笑道:“莫急莫急,且听我细细说来。”
“沮授乃广平郡任县人,少有大志,好谋略,有远见,曾于鬼谷子传人风宗子大师门下习学八年。十八岁时被州府举为茂才,前些尚做过朝平县令,后因与现任王刺史不和,卸官在家。大人若有寻之,老夫可以写封书信做为引荐。”
“至于逢纪,却是那信都郡武邑人,性格刚直勇烈,行事果敢决断。少时师从经学大师刘泰,后被州府推荐于袁太尉府中任书佐,现下正在洛阳,大人想要招之,怕是不易。”
“张郃、高览却是那河间府鄚县人,张郃师从并州枪神李彦,高览少时师从河间刀王许艾。两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学成归来后曾被郡守聘为县尉,但后来不知为何却又辞职回乡,终日找那冀州勇武之人比试。”
接下来,在刘勖的厚颜苦求下,郑玄又推荐了冀州才子司马直、郭典、闵纯等人…………
次日,西皇山泉谷口,刘勖看着田丰手里的名单,心中一阵大爽,这下终于可以有目的地去找人啦。凭着自己那谦恭有礼的态度、厚颜无耻的脸皮、铁齿铜牙的口舌,再配合郑玄大师的推荐信。刘勖很有自信把这些人都忽悠到五原去。
一行十余人纵马前行,朝着东南方的任县驰骋而去。
…………
“鱼龙吞吐争春雨,鸟雀惊飞向晚风;明月蒹葭杨柳岸,渔舟人唱藕花丛。”
这首是对任县环境的一个最好的说明。任县地处河北平原,釜水、泜水、沙水、洺水等众多发自于太行山的河流在此集后,使得任县境内湖泊星罗密布,河道纵横交错。
要说现在任县那个地方名气最大,却非淡泊庄莫属。
淡宁庄地处任县东北,在县内最大的湖泊洪阳湖旁。自从沮授卸任朝平县令以来,就居于此地,取其名曰淡泊庄。并在庄门前大书一联:“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其意思就是是告诫自己不要无谓地去追求名利,要保持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志趣;不要去追求那种喧哗热闹的生活,要时刻让自己保持心境安宁清静,这样才能更好的修习学问,以达到自己远大目标。
刘勖驻马庄门口,久久地看着那副大对联。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沮则注也有点欺世盗名之嫌。即然不追求名利,不喜欢喧哗热闹的生活,干脆寻一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之处,找一洞府,去修你的学问好了,还要给自己定什么远大宏伟的目标。
再说做为鬼谷子的后世传人,兵家学子岂能过上那种清静朴素的生活。想一想你那些兵家前辈大师,远有春秋战国时的孙膑、吴起、白起、近也有辅佐高祖征战天下的韩信张良,哪个不是吒咤一时的风云人物。你即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学了那么多战征杀伐的本领,你甘心就此清静无为么。
随着庄丁的指引,刘勖田丰二人在弯弯曲曲的河道湖堤上行走。放眼望去,尽是遍眼的荷叶初生,在碧绿清澈的湖水上随风飘摇,水里的鱼虾惬意地游弋,无拘无束。比起泉谷的宏伟壮阔相比,此处的水乡之景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突然,身后的田丰拉了拉刘勖的衣服,凑上前来悄声道:“主公,此处河道湖泊错乱有致,道路长短宽窄也颇有讲究。似乎是一个大型的阵式。”
经过田丰的提醒,刘勖也感觉到了有点异常。没理由从庄门到堂院会有如此远的距离,看来自己等人确实是行走在一阵中啦。连忙叫田丰吩咐后面跟着的雷横李虎等人注意速度,千万不要跟丢,另个告诉他们不要乱动庄中的任何东西。
随着那引路的家丁一声“到了”,刘勖只觉得眼前一片开阔,一片茂密翠绿的竹林出现在刘勖等人的眼前。林中一条小路弯延曲折,春风拂过,林中的几间草庐也是时隐时现。
回首一望,那庄门去又赫然在目,相距处不过百余步。刘勖不由得一阵赅神,若无那家丁指引,自己等人看样子是进不来的啦。
那么,眼前竹林中这条小路和这片竹林,毫无疑问肯定也是一阵法,刘勖回道一望田丰,却见田丰也在盯着他,并缓缓地点了点头。看来,田丰也看出来了。
这时,那家丁开口了,道:“二位大人,我家公子有规定,客人只须引到此地即可,至于前方之路,请二位大人自行行走,只须穿过这片竹林,就能到达我家公子的书房啦。现下公子正在书房弹琴相候,二位先生请便。”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勖感到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沮授还不是一般的清高自傲,连接待个客人也要考校一番。看来得好好煞煞他这番锐气了,要不然以后如何肯定心为自己所用。
当下吩咐雷横领着众侍卫在此护马相侯,严禁众人私下走动。便携同田丰向着竹林小道坚定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