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久久不散,漫天黄沙席卷,草木枯败,冷风阴恻恻的穿堂进巷,往日热闹鼎沸的街道上如今一派凄凉寥落,人们躲在屋内不敢轻易出门,门窗紧闭,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噤若寒蝉。
一个发丝凌乱的妇人一夜之间不见了宝贝儿子,疯了般寻着街巷哭喊找寻。
噗通一声,妇人跪倒在土地庙前的泥地上,绝望的呼喊着“你不是佑这方土地的神仙吗?把我儿子还给我……”撕心裂肺的嚎啕,痛不成音。
……
五日前,天边飞来声势浩大的团团黑云,瞬间遮蔽了余辉迟暮的夕阳。天地间骤然暗了下来。
街上无论是做买卖的还是过路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或手中活计,纳罕着举目观望。私塾里的朗朗诵读声戛然而止,孩子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向窗外张望。庭院中正在缝补衣衫的妇人看了下天色,急忙忙收线,将剪刀针线纳入篓中后又去不远处将晾晒的衣服收起,口中抱怨道“哎呦!衣服还没干透呢,这死老天,怎么说下就要下!”
接着狂风骤起,沙石漫天,刮的人睁不开眼,路人纷纷跑进临近的房屋中躲避。人们都对这突变的天气感到惊奇,这地界向来少雨,不想竟会飘来这么大一片雨云。
远处天边一朵黑云上,一个人威严喝问道“可是此地?”,一旁半弓着身子的老人家一劲的点头,连连应声道“正……正是这里。”
那人望着脚下偏僻落后的小集镇和远处连绵不断的青山,眼中厉光一闪,对着身后万千妖魔下令道“便是将此地翻过来,也要寻到那只狐狸!记着!谁若伤她半分,我定严惩!”
众妖将抱拳领命,纷纷率部下折下云头,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寻去。
一片小白云在蔽日的乌黑中显得异常突兀,一人身着火红劲装飞至前来,面色急切道“老伯,您最后一次见小妖是在哪里?”
老者低下头,顺手一指集镇。小白云便急速奔了去。
一时间妖魔在这片安宁的土地上横冲直撞,街道上,庭院中,池塘里,还有远处的深山老林,遍是妖魔踪迹。
过了半晌,人们只见到黑云遮日和股股疾风,却不见电闪雷鸣和丝毫要落雨的征兆,不禁更加惊奇,有些人耐不住等待已顶着疾风重又踏上了青石路,小摊贩更是一面用衣袖挡风,一面推着小车转入有高墙遮蔽的小巷准备回家。
人们自是看不见身边急速飞过的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妖魔,只觉一阵阵寒凉之风自身旁盘旋而过。
万家灯火早已点上,只是整个集镇却异常吵杂。时而闻得婴儿啼哭,时而听到恶狗狂吠,整个镇子这一夜都充斥着不安与躁动。
直到第二日,男人们顶着风沙聚集到镇上的祠堂前,祠堂门口一蓝衫老者须发苍白,很有些威望的将一位道人拉至身边道“众乡亲,从昨日起我们这方圆百里内都天象异常,实乃是妖魔作祟,玄真道长是三清观的高人,此番前来是得了仙旨特地助我等渡过这一难的。”
一旁胡子被吹的横飘而起的老道人微眯着眼,神色肃穆,老者说完后,他轻一摆手,几个小道童每人身上斜挎着一个粗布袋往人群中派发起一张张黄色的符纸。
“此符可避邪佞,安家宅,是本道长昨日洞察天机后连夜所书,汝等回去后悬于内室房梁即可。”
那道人又在众人离去前嘱咐道“倘若家中出现莫名起病者,须尽快送到此处祠堂,我会在此施治。”人们捧着符纸一个个心神不安,谁也没想到这片雨云竟会是妖魔在作祟,有胆小的一听完那老道的话当下便吓的面如纸色,也有胆大的不屑于那道人的说辞,只将符纸随意一揣。
自那后的两日,道人被镇上许多有钱人家请去做法事,驱污秽之物,整日东家西家忙活不停,银子大把大把被人塞进衣兜。
到第三日,依旧是天地昏暗,住在祠堂后院的道人起了个大早,一旁小道童端来洗脸水,“师傅,已经连着三日不见太阳了。”
那道人抹了把脸,在心底乐道,不见正好,不知今天又能捞多少银子呢。
可还没片刻功夫,前面祠堂便有人慌忙来找,道人一踏入祠堂,险些被眼前景象吓倒,不想被他说中了,看着眼前被抬来放在地上的人,一个个面色乌黑,虚弱的只剩最后一口气息。
道人呆立原地,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难得一见的食日天象,本想借此机会唬住这些偏远愚民,大捞一笔银两,不想这才第三日,便有这么多人病倒,他不得不掂量起来,此地莫非真是妖魔作祟起了瘟疫不成?
云头上伫立的身影一直盯视着下方,身边白衣人眉头微蹙难掩忧色道“尊上,已经三日了,这方圆千里的狐狸都捉了来,却没有一点踪迹可寻,再这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些个凡人也快撑不住这么重的妖气了,再下去只怕真会惹出一场灾祸,还是尽早回妖界吧,留下几个心腹细细查寻就是。”
伫立的身影在云端飒然未动,周身缭绕着腾腾杀意,一双深若瀚海的双眸此刻正在翻滚沸腾。
白衣人一直在身后盯住他,脸上忧色渐重,见那人依旧在云端怅望,便悄然回身,将在后面跪伏于地做认罪俯首状的一位老伯扶了起来,乘云带离了此处。
“鲶伯,你与我说实话,这狐尾当真是你三日前才发现的?”白衣人当面质问起来。
老人家八字须一甩,“咳,冥主问这话是何意,难道小老儿还敢欺骗尊上不成?”
白衣人看着老者忽而一声冷笑,“鲶伯,这几日想来你也看到尊上的形容了,那只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倘若让尊上知道你说了谎,要寻这只狐狸的机会更是渺茫的话,我真担心尊上会一时生气而顾不了这多年情分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毕竟,是你在那园中已部下两层结界的情况下私自带她出的妖界。”
白衣人的话语似根利刃划试着老者,老人家没禁住打了个哆嗦。
“冥主啊,这事你可要帮帮小老儿我了,这……这我哪知道那丫头是个这么了不得的人物,还以为是新来的妖娥呢,她说想去凡界见识见识,我也就没多想,谁知……唉,说来说去,就是那丫头倒霉,连累着我也倒了霉,上次私自带小姐出去,就害了小姐,被老尊主罚在望崖守墓,如今刚回到妖界不久,就又出了这么档子事,不知道这回尊上会怎么罚我了……”
白衣人看着眼前愁容满面的老者,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