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昊胥寻了那白若近七百年,才在万千世界中瞥见她一眼,而那一眼也确实是他二人之间的缘分,云郸说当时昊胥涅槃之际,险些丧命,幸得被一位凡间女子相救,而那女子却是白若仙上的转世。
然则我虽听着涅槃一词耳熟得紧,却并不太清楚其究竟是何意思,若要细问,还得挥爪受累,便也没有问起。反正从云郸的话中,我大概猜想涅槃许是个什么病危的状态,才会险些丧命。
不过这二人倒也算得上情深缘浅,云郸后来又说到,昊胥醒来后便再没有寻到那名女子,只在受伤时匆匆瞥过那一眼,可见二人缘分浅到什么地步,竟只是一眼而已。
随后云郸又抱怨了会子幽冥十司,说那十司本是隶属天界的,却私投妖界,害得昊胥为寻白若的转世只得拿了面什么镜子,日日守着,也连累他不能好好休息。
幽冥十司我更是耳熟,听闻正是用其我妖界才换来的千年不战之约,如今也已然重新隶属了天界。然则耳熟归耳熟,十司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故而它与昊胥寻那白若又有何关系我更是不甚明了。随即用一双迷惑的眼盯住云郸。
云郸还算聪明伶俐,立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解释道“这十司本隶属天界的鬼蜮,掌管凡间一切生灵死后的元魂,统筹编册,有十殿阎罗分管,一世造一世,简单点说就是管魂魄的地方。”
听到此,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云郸继续唠叨,道是十司毕竟归了妖界,昊胥虽无意间知晓了白若仙上的踪迹,然则也只是知晓她堕入了凡世的轮回,可惜凡人命数短暂,况且芸芸众生岂止千万,想要在凡界毫无根源的查找一个凡人又谈何容易,倘若十司还在天界,许是可以通过十司来查,毕竟凡人死后魂魄都要回到那里,而如果知晓那个凡人的名字,要查就更容易了,可惜彼时昊胥却动用不得。
“无奈下殿下只得借了老君一面观尘镜,日日夜夜的守着镜子观望凡界红尘,只望能在万千镜像中再寻到那抹身影。
苍天不负,殿下终于有一日在镜中看到了那个人,仙上那一世投生成了位公子,且正被官司缠身,殿下便即刻赶了去,后来二人称兄道弟的情谊还算不错,殿下也曾动过断袖之念,可是不想他二人难得情投意合,殿下却又匆匆带我离了开,也是自那之后,殿下便不再特意上心于仙上轮回之事,但是我看得出来,殿下一直在牵挂着仙上,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而已。
直至后来幽冥十司重回天界,殿下也是在我再三的劝说下才与十司之人交代了一下,随后的一百多年来,每每看到殿下相思甚苦时,我都会偷偷去往十司打探仙上转世之事,随后再告知殿下,殿下也总是会禁不住前去凡间探望几日,然而也只是远远看着而已。
这百年来,我随着殿下见过仙上稚童淘气的模样,其祖父对其可谓是宠爱至极,也见过仙上风liu公子模样,与他兄长一同畅游太湖,吟诗作对很是风雅,还见过仙上的贤妻模样,她夫妻相敬如宾,生活和美,记得最后一次见仙上的人身,仙上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只可惜他误伤了一条很重要的人命,才会被投入畜生道轮回转世。
这匹枣红马据十司报是仙上投入畜生道的第一世……可怜这马儿走的太急,殿下定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昏过去……”
云郸坐在方椅上眼睛盯着昊胥做碎碎念,我却是模糊的看着床上人儿的睡容。
冥主,幽冥十司之主,难怪这百年来老白带我去凡界时总要让我吞下那药丸,也难怪他每次都会变换不同的身份,原来从头至尾都不过是在做戏给这可怜人儿看,看来在深谷崖顶上,老白还有许多话并没有对我讲……
我轻一撇嘴,误伤吗,分明是那女子朝我的剑扑来,原来机关却在这里,想必老白是从那时就已决定要将我除掉了吧,不然怎么会事先就设计好将白若投入畜生道的理由。
清晨时分,窗外放了晴,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射进来,一缕缕的撩拨着人的心弦。
云郸紧紧守着昊胥,一副愁容反复的问我“怎么还不醒?你不是说天亮就会醒吗?”,我打了个呵欠,没理他,借机又跳上昊胥的床榻,在他身边偎着趴了下来。
窗外树枝上的小鸟清脆的调了调嗓子,然后就见昊胥眉头微一波澜,阖着的眼皮动了动,张开了一条缝隙。
云郸激动万分,竟十分不出息的啪嗒啪嗒落起了眼泪,正正好打在我的狐狸毛上,我无可奈何,只得瞪他两眼。
昊胥眼神迷离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云郸,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两片薄唇微微阖动,声音有些嘶哑“云郸……她……”,话说一半,一滴清泪竟自眼角轻轻滑落,流入鬓发中不见踪迹。
“殿下,仙上她已过了身……云郸也已将她葬在了那池塘边的柳树下。”云郸声音哽咽。
我明白昊胥的心情,毕竟悉心照料了这么久,就算是只猫阿狗阿的,也会生出些情分,更何况昊胥本就对那马儿带着深深的情义,那马儿猛然间离去,肚里还有个驹子,可谓一尸两命,昊胥怎能不痛心,只是如今我却知晓那根本不是白若的转世,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生出几许无奈之意。
我分明知道真相,但为了小雉和我妖界一众生灵,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告知于他,更何况,倘若他知道那不是白若,他会不会很伤心呢,我害怕看到他伤心难过的样子,更害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恨我,会再也不理我。
我垂下了头,在昊胥露出锦褥外的手背上轻轻舔了舔,如今我只想对他好,只要能为他做些事情,心里也就不会觉得那般愧疚。
只是讨好的舔了两下,昊胥的手掌却立刻收了回去,随即坐起身来。
“我昨日是怎么了?”昊胥依旧有些虚弱的问道。
“殿下昨日昏倒了,幸而有这只小狐狸,殿下,是这只小狐狸救了您。”云郸兴致勃勃的答道。
昊胥面色微白,低头看着床榻边有些不自在的我,很轻微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如今昊胥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我很是窝火,自从他那一笑将我从青丘骗出来后,便再没有对我上心过。
怎么说也是我在危急关头救了他的命,虽没想过让他千恩万谢或以身相许,可好歹也不该是这幅模样吧。
云郸为昊胥披上了一件大氅,扶昊胥在窗前站了会,昊胥漠然道“云郸,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回天庭。”
“啊?”云郸似有些讶异,略一思量后小声道“殿下不去看看……仙上的墓了吗?”
昊胥垂目,面上水波不兴,暗叹了口气道“我担心她投生牲畜后活的艰苦,才会……不想还是害了她,我想我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搅进她的生活,只要能像以前一般远远看着她我便知足了。”
云郸说,昨日在马厩时,昊胥认为是自己过多的照料影响了她的命理,才会招致她无故枉命的下场,当时昊胥很激动,自责不已,竟想要灌输灵力与她,幸亏我们赶到的及时,云郸才将昊胥拦了下来。
此刻看来,昊胥真真自责愧疚的很。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太多心思去为他感伤,倒是他的身体,让我最是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