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摆放着瓜果菜肴的桌案被人一把掀翻,大殿中杯盘狼藉。
两个妖娥战战兢兢的杵在一边,殿上人不吩咐,竟是哆嗦着不敢上前收拾。
殿中央有个红衣短衫的男子,正抱拳俯首,此刻他面容冷峻,丝毫不比殿首那人的脸色好看几分。
记得正是方才他摇头低声说了句“没有”,殿首之人才猛然爆发,一抬手将桌子掀翻在地。
红衣男子收回双手立在原地,冷气袭人。
“已经三个月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没有音信,怎么会这样?”殿首之人喃喃自语。
“大哥”,红衣男子终归是难掩眉间忧愁,担心道“三个月来,你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再这般下去,只怕小妖还没找到,你便先垮了!”
“呵”,殿首人闻言一声苦笑。
门外妖侍一声长报,一个身着盔甲的妖将带着一位蓄着八字长胡的老者疾步入得殿内。
“禀尊上,末将在妖界入口,弱水之滨发现这个老鲶鱼精浑身酒气踏云而行,近前盘查,却发现他身上有一尾鲜红的狐尾,正是我妖界妖狐的断尾!”妖将气聚丹田,声音宏亮。
当然了,这三月来妖界之主为寻那只妖狐,就快要将妖界和凡间翻个底朝上了,妖儿们个个揪心于尊上,而妖界暴戾阴晦之气日渐增长,险些压的妖儿们喘不过气,如今听闻有个妖将自妖界大门处截得个许是知晓妖狐下落之人,消息便如一瓢冷水浇进了热油锅,噼里啪啦的炸开来,窜的比那烧了屁股的窜天猴还快。
一传十,十传百,这妖将刚刚在大殿说上一句紧要的话,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功劳表一表,妖界中四面八方的妖将们便齐聚而来。
自然,那个装模作样的冥主亦在其中。
“尊上,听闻有了消息?”一个个妖将进门第一句话竟不约而同,十分的有默契。除了那个冥主,一脸漠然,竟无半分激动之情。
大殿中桌案早已被妖娥迅速收拾妥当,殿首之人正面色凝重的望着跪在殿堂正中的那个老者以及他身边那抹刺眼的赤红。
殿两侧,十几个得到消息便急急丢下手头事务的妖将在低头互相窃窃私语。
红衣短衫男子站在老者近旁,一脸的不可置信将那条狐尾望着。
提老者进来的妖将看到一时间殿中来了这许多人,更是急切道“属下盘问之下,这老儿交代道,三月前他确曾带着一只狐妖去到凡界……”
话还没说完,殿首之人阴鸷道“都下去”,眼神直勾勾盯着老者,“你留下!”声似寒冰,殿堂间骤然一阵冷风刮过。
一众妖魔忙抱拳恭顺退下。
“冥主,卓刹,你们也留下!”薄唇微启,眼神空洞。
老者身边的红衣人似压根就没听见般,双眼盯住狐尾,从始至终一动未动。
殿堂一角,白衣男子缓缓踱步近前,躬身道“尊上,只是一条狐尾,还未可下定论。”
殿中跪地老者,不知是被三个月来妖界骤然增加的戾气所震,还是被殿首人此刻的神情所惊,如梦初醒般瑟缩起了身躯,小声问道“究……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事?”殿首人将两个字咬出,一甩袖摆来到老者面前,一手将老者托扶站起,面色却骤然急切道“鲶伯,你与我说实话,这狐尾你从何而来?”
“诶?怎的?这小妖狐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老者还未纳闷完,胳膊上骤倏传来的力道将他捏的生疼,他立时回魂,将那日如何在潋滟池遇到狐妖,又如何将她带去凡界,最后又如何发现她的狐尾一一说了个清楚,唯独将三月前发现的狐尾,改成了现今才发现的,看如今这阵势,他怎敢将自己发现狐尾后又一醉三月的事抖搂出来。
红衣男子待听到他说“今日一早在街边发现了这条狐尾”时,再顾不上听他后面的絮絮叨叨和哭天抹泪,抓起狐尾便打瞧了起来。
“哎呦,我可怜的小妖儿诶,才将将出去几日,谁曾想就糟了那起子破神仙的毒手了……”老者继续在一边磨叨,时不时抬眼看看这几人的反应。
“不像是神仙所为,倒像是凡间那些个道人的伎俩,看,这里还有道人祭出的符纸灼烧的印记,倘若是神仙,只怕一记飞火,小妖就该魂飞魄散了。”红衣人长长舒了口气,“方才见到狐尾时,咳……没瞧仔细,此刻细观之下,确确是普通道人所为,如此一来,说明小妖应该性命无忧,只是狐尾断了,她现下只怕已经变回了一只凡狐,不过尊上,这狐尾是今早才发现的,小妖应该还在那附近,我们还是快去寻她吧!”
白衣人上前一步,“是啊,尊上,今日一早才发现的,想来小妖也走不远,还是快去寻吧!”
抓着老者胳膊的手蓦然一松,老者跌坐在地。
于是片刻功夫后,数百妖将被聚齐,红衣男子一声号令,乌压压半边天的黑云朝着凡界出发了。
老鲶伯气喘吁吁的被拎着在前方领路,他一路上除却看准方向外,便一直在回味尊上和卓刹冲出大殿后,冥主对他的莞尔一笑,心下纳罕至极,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
那晚之后的第二日清晨,我尚且还在呼呼大睡,便觉得一阵又一阵的饭香扑鼻而来,搅了我一帘美梦。半睁开一只眼,但见美妇人正坐在桌边,手中端着一个碗在吹,香气便是从那碗中传来。
我吸吸鼻子,伸个懒腰抖擞了下皮毛,美妇人已端着碗朝我走来,目光中满是爱怜。
就在我享用那顿甚美味,又甚温馨的早餐时,昊胥与那位银须伯伯一道进了来,银须伯伯看了美妇人一眼后便对昊胥笑着点了点头,只见昊胥冲我微微一笑,温柔道“我们该走了。”
于是乎,这便成了这三个月来我唯一觉得还算美好的回忆。现在想起来,那一笑真真是倾国又倾城,我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义无反顾丢下碗中美食,甚欢愉的随着他一道离去。
苍天啊,我如今是有冤无处诉,昊胥不晓得着了什么魔,自那日那一笑之后,便再没对我展露过笑模样。
如今我坐在一块草地上,看着昊胥对着匹挺着个大肚子的枣红母马,又是喂鲜草,又是喂水果,还时不时对那匹马温存一笑时,就忍不住浑身哆嗦。
“唉……”,小云郸站在我身边,看着眼前情景居然哀伤感叹道“殿下真是个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