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雉走后第四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的早晨。我半垂着眼帘,懒懒的盘卧在老白身后的竹篓上,看着眼前的院落越飘越远,心里那个美啊。
今日一早,我照常去老白屋内拿萝卜时,发现老白整装待发,不知要去何处,他定是没料到我居然会这么早就醒来,见到推门而入的我时,一脸讶然。
我正待说我这几日起的都很早,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他却急忙将一个竹篓从身上卸下推到了一边。
哼哼,欲盖弥彰,“你这是要去哪啊?”我围着他盘问起来。
在我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之下,老白终于扛不住,将他要出山采药一事招了。
我眼前一亮,采药如何能离得了我。
老白很是无奈的道“此去极南之地,与平时你我在崖边山脚采药不同,那里远离世俗尘嚣,常有逍遥散仙经过,况天琼花乃凡世之中极难得的仙草,花期甚短,很有可能会遇上个把小仙也去采摘,你当考虑清楚!”
我考虑的很清楚,小雉到现在也没回来,与其在这荒凉的昭华山中自生自灭,不如一道与老白去历历险,不然在山中我一样会闷死。
于是我化出原形悠然自得的卧在了那准备装草药的竹篓上。
老白没再多言语,递给我根萝卜,便背着我下了山。
天琼花,我在老白的医书上看到过,是一种长相很朴素的花,据说药用价值很大,虽说这花生长在凡间,不能像仙界灵芝仙草那般有起死回生之效,却有活血生筋,养身驻颜之能,凡人吃了可消死肌,锁朱颜,沿年寿,神妖食之亦能增添灵力,倘若老白仔细的辅以灵咒,注入灵力,亦可作为紧要关头救命的灵药。
那书上说,此花在创世初时,还很是普通,人间的岐山上到处都是,而后来神魔大战之时,浮黎仙帝化身一片火海灼烧魔族,与魔族同归于尽之时亦将此花烧断了根。
后世许久,一位药君偶尔路过极南之地时方才发现几株尚存于世,只是这花却似离了极南之地便活不长久,无法移栽,而且十年孕育,花期又十分的短暂,仅数日,故而很是珍奇。
行至山脚,将将要出山时,老白递了个药丸给我,见我一脸费解,解释道“此丸可以掩去你身上的妖气两日,你这般莽撞与我出山,万一碰上个把神仙,你只须装作凡人的模样,他们应是识不出的。”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我一面将药丸塞入口中,一面指责老白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早不拿出来,一面又问他有没有给小雉几颗。
老白白我一眼“你当这是萝卜,要多少有多少呢!”
这极南之地地势甚是巍峨,起起落落大小数十座孤峰,每一座都威严的矗立着,陡峭光洁的崖壁,怎么看都像是有人用神器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生生劈成了十几份。
极南好冷,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感触。我与老白并肩站在其中一座的断崖边,望着四周围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孤峰,脚下便是暮霭云云,深不见底的虚谷,触目一片苍茫。
十几座孤峰,老白偏偏挑了座覆满积雪的将我带过去,于是我更是冷的上牙打下牙。
这是一处背阴的坡面,积雪出奇的厚,我像是拖着两条沉沉的象腿一步一挪,此时我悔的肠子都青了,咬牙切齿哆嗦道“老白……这地方……能长出花儿来?”
老白回身看着我缩成一团,才一脸恍悟道“哎呀呀,为师忘了你道行尚浅,还抵不得寒暑。”急忙伸手化出件雪白的大氅与我披在身上,温柔一笑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此花既有仙性,自然与人一般有强有弱,越是这极寒之地,则仙性越强。只是……”他眉头微锁。
“只是什么?”我缩在大氅中,抽了抽鼻子。
“只是天琼花,花色雪白,数量又是极少,寻起来有点麻烦。”
“那咱们去别的坡上找一般的吧”,我扭头便要离开。老白一把拉住我的手道“那怎么行,既然来了,当然是要寻那最好的花,乖徒儿,你与我分开两路,我沿北侧寻下去,你沿南侧寻下去,我们在山脚会和。”
望着他眼中得意的神采,我蓦然醒悟道“老白,你是故意设套骗我来做苦力的是不是?你知道我会早起,你也知道我会求你带我来,是不是?”
“你这么说就太伤为师的心了。”老白做痛心疾首状后甩了下那墨黑的长发沿北侧寻去了。
我一面暗骂他无牙,一面眼光不由自主的开始搜寻起来。满目苍白啊满目苍白,我现在终于晓得这几日老白为何只让我吃萝卜了。
这崖顶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我艰难的往前行了几步,左右看看,这不毛之地真能长出花来?我慢慢往前挪着,安慰自己就当是出山散心了,谁让自己太天真上了他的套呢,这及膝深的雪也不是处处时时都能见到的,是不是?
唉,我还是忍不住叹息。
就在我劝慰自己时,我发现在我左侧不远处有个小黑点,奇怪,到处都覆着雪为何那里会有黑点?我往左边走了几步,天啊,居然是天琼花。小小的一朵,走近一看,简直是美的没话说,雪白晶莹的花瓣,简简单单围成一圈就成了一朵素雅的花,在它周围两寸方圆的土地上,居然没有一丁点积雪,连地都是干干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将花小心翼翼的取下放入我的袖袋中,我又继续往山下走,路上我又遇到了好几个黑点,都是身周不着积雪的天琼花,原来天琼花有这个特性,那这样找起来岂不是很容易?老白如何会说很难寻找呢?我思索了片刻,对了,想来是他也从未采过此花,只晓得此花是白色,却不晓得有这个特性,看来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我喜滋滋的想着。
又行了十几步,我抬头发现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黑点,兴奋的急忙奔了过去。近前一看,却吓了我一跳,一个黑漆嘛乌的东西躺在地上,周围方圆足有两尺多的距离内都没有积雪,而且好像四周的雪还在渐渐融化。
我十分谨慎的靠了过去,在离它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仔细打量起这地上的一团漆黑,细看之下我发现,这好像是只鸟,那鸟嘴微弱的开合着,看上去好像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看着它那孱弱的样子,我心里实在不忍,于是走过去在它的身旁蹲下,想看看它是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我小心的将它拾起抱在怀中,这鸟身上出奇的烫,我甚至觉得有些烧手。我慢慢抚mo它焦黑的羽毛,每一根都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后,我发现这鸟身上没伤。只是这鸟身上怎么这么热,看着这四周的雪水,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周围的雪是被它烤化的?
我揣着疑问将它抱在怀中,此时它还在微弱的喘息着,只是那双眼睛却紧紧的闭着,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我在脑中将看过的医书细细回味了一番,最终下了个结论,这只丑丑的似被烧焦了的鸟儿定是在这极南之地禁不住严寒的摧残,染上风寒了,因此它才会发热。看这发热的程度,想来这风寒染得不轻。
风寒这种病,我懂。虽说它此时浑身滚烫,但我却晓得它现在一定冷的不得了,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揣入怀中衣襟内,用我的体温温暖着它。
好吧,我承认,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取暖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