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已经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兵,总不能一直养着不放吧?多出些兵一举攻下陈仓,再让河州军攻下秦州,应该不难吧?”
张耀灵仍然不愿意放弃这个重创氐秦的好机会,在略微思索后就提出了修正案。只不过,这次反对他的人变成了正牌的辅政谢艾:
“很抱歉,虽然已经练了整整一年,但张将军进献的<武经总要>实在是博大精深,第一军的协同训练至今仍未完成。因此,中央方面军只能出动第二军,即便加上王将军的六千士兵亦只有两万四千人,而且还必须留下部分防守兵力,以备氐秦偷袭。”
即使是在国主居住的宜阳青殿,谢艾仍然握着一卷手抄本的《武经总要》。这本宋代的军事百科全书,是张辉在很久以前下载到掌上电脑中的,在21世纪的时候一直都没怎么看过——因为里面的内容对张辉而言实在是太过于晦涩了。不过,张辉并没有将这部经典就此埋藏于硬盘深处,而是将其中有关训练与战术的部分手抄了出来,选取一部分赠送给了担任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谢艾。事实证明张辉的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正确了,身为著名儒将的谢艾在阅读方面没有任何困难,而且立即就被其中的内容所深深吸引,迫不及待地从张辉手中拿走了全部的后续内容,并将之做为了第一军的训练大纲。
“记得辅政以前说过,那本书对步兵的训练和战术写的非常详细,但是骑兵部分却不适合我军习用。现在辅政在忙的,就是骑兵与步兵的配合吧?”
张耀灵也算是张版《武经总要》的第一批读者,虽然暂时还看不懂这本图文并茂的大部头,但从类似“诸军当结纯枪、纯弓、纯弩队。枪之队在前,弓次之,弩次之。其弓弩手各带刀斧。每队九十人,通九队作一部,九部为一阵。虏骑若近,先发弩,枪、弓队小坐,次发。”的语句当中还是看到了不寻常。相对于张辉搞的山阵与大木弓,他更加看好的还是这个。
“郡公所言极是。<武经总要>中的骑兵战术,是建立在军队极度缺乏骑兵这个大前提上的,对骑兵的战术运用要求很高,这在我们西凉是完全不适合的。虽然很对不起广志将军,但我只能舍弃书中所有有关骑兵的部分,自己重做一份新的。真的是非常抱歉。”
谢艾离开了坐垫,恭敬地对张辉行了拜礼。他是张辉的上司,照理说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可谢艾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他决不会无视张辉手抄那本大部头的辛苦的。
“辅政这是为何?使不得,使不得!”
崇敬的对象对自己行这样的大礼,张辉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也立即离开了坐垫,惶恐地对谢艾行了大礼,并且马上为谢艾送上了另一份礼物:
“不过第一军的训练确实也不能再拖了。这样吧,辅政就负责解决新式步兵军团与大规模骑兵集群的协同作战,我则负责解决骑兵的新式训练大纲,在大军出发前就可以拿出来。”
张辉之所以敢打这样的包票,因为他的掌上电脑中碰巧存有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军队资料,其中也包括了法国胸甲骑兵的训练方式,只要略加修改后就可以作为第一军与第二军的共通教材。实际上,武经总要的骑兵部分会写成那样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李唐王朝在完蛋的时候几乎丢掉了所有的战马产地,使得宋军先天就患了骑兵缺乏症,只能把少量的骑兵当作战术突击兵力来使用,并且对骑兵的技能提出了近乎残酷的要求。好在如今的凉国是个绝对不会担心缺乏战马的国家,谢艾可以依自己的喜好组织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与组织严密的宋式步兵军团协同作战。
“广志将军,真可谓是鞠躬尽粹啊!可是那些世家大族……”
谢艾被张辉的热忱感动的不禁动容,可是一想到士族们面对张辉时的嘴脸,他就只能默默叹气了。在这些凭冢中枯骨世代为官的家伙们看来,张辉跟张祚就是一路货色,甚至还不如张祚——那张祚虽然荒淫无道,但对士族们却永远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会拿科举或者三省六部制之类的东西来威胁他们的地位。士族们甚至把矛头同时指向了谢艾,他们觉得这个白袍儒生也是张辉的同党,只不过披了块辅政的外皮,算是一个合法的权臣而已。
“理他们作甚!”
张辉豪爽地挥了挥手,显示了对士族们的极度轻蔑。在那个流血的政变之夜,张祚的那群铁杆士族朋友被首都驻军们像拖死狗一样地拖出了宅邸,若有反抗就当场格杀。这些自诩高贵的精英们,在那个时候全然没有了平常在朝堂上的威风,官场上那些使闷棍下绊子的下作手段也完全没有了用场,他们唯一能作的就只有不停地求饶,试图挽回自己那条卑劣的性命。对这些卑微的小丑,张辉已经是蔑视到了极点——在这方面,他倒是和桓温很有共同语言。
“谢辅政,我们这些寒人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路,犯不着赢得他们的承认。辅政已经用军功赢得了蔑视他们的资本,这次出兵陈仓,我也要获得令他们不敢正视的真正军功!”
激动的张辉已经站直了身体,细长的双眼当中闪烁着别样的神采。在金城的战绩被士族讥笑为“首不过千”,首都的政变则是“上不了台面”,但如果在陈仓取得大胜的话,士族们的臭嘴就将被完全封上。以军功封爵,傲视普天之下的所有士族——这是张辉的梦想,同时也是所有寒族的梦想。
“说的好!广志将军,如果你能得胜归来,哪怕士族们用奏章把这殿给淹了,我也一定会保荐你为伯爵的!”
张耀灵也被这种激昂的情绪感染了。他完全不怀疑张辉的胜利,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起了具体的伯爵封号。不过,这个11岁的孩子仍然留了一个小心眼,没有把敦煌宋家的那个建议提出来。
只有当张辉确实战胜之后,他才有听取这条消息的资格。——这就是张耀灵的判断。
皇初四年三月十五日,氐秦扶风郡陈仓(今陕西宝鸡)。
这座城市与氐秦首都长安的距离并不算很远,恰好被夹在了秦凉边境与长安的正中。龙黎之战后,光屁股跑回姑臧的王擢曾经率领张重华拨给的五千中央军,利用秦军回师的空档只用两个星期就攻下了秦州,并且趁机对陈仓发起了进攻。可惜的是,这座拥有三层城墙的要塞轻松地挡住了王擢的进攻,并且为秦军主力的回防赢得了时间,险些令孤军深入的王擢全军覆没。最终,王擢也只能率领残军仓惶后退,将军事冒险中攻取——或者说洗劫的秦州各郡再度吐给了氐秦,把自己的废柴名号变得更为响亮了。
“昔日诸葛武侯领大军来攻,亦曾顿兵于此。”
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指责,王擢也只能用这句话来精神胜利一番,不过这位屠各部人也算是找对了对象。在三国时期鼎鼎大名的诸葛孔明之所以六次北伐均遭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座坚固的陈仓要塞,就连武侯去世的地点也是离要塞不远的五丈原。诸葛孔明尚且无法攻克的坚固要塞,靠王擢的五千人马根本连城墙边都别想靠上。
“如果凉军来攻,秦州的那点人马根本就守不住,他们半个月内就能到达这里。然后,就会用尸体把河水染红。”
陈仓守将苻黄眉摊开了地图,将秦州地区的形势指点给了那位来自中央的主帅。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用砖石砌就的外墙,紧靠着浊浪奔涌的渭水,但是在苻黄眉的大嗓门面前,就连渭水的水声也只能退避三舍。
“凉军半个月内就能攻到这里,这点我同意。但是堂兄,你觉得凉军会按我们的意图乖乖强攻么?要知道,对手很可能是那只老狐狸张瓘,去年冬天我们就着了他的道,差点就回不来了。”
主帅苻坚现在是相当的不高兴。他本来打算跟着父亲一起迎击桓温的北伐军,可是苻生却自己揽下了这个差使,反倒把他打发到了西线去对付凉军。于是乎,本来踌躇满志的苻坚现在只能与苻黄眉的胡子脸朝夕相处,每天除了跟着这位看起来比他父亲还老的堂兄东奔西跑外,连一点空闲得时间都没有。这当然令这位16岁的少年郁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