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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聆听花开的声音

有些思绪,在夤夜里有如花开,像一杯温暖的茶,一缕缕馨香袅袅上升。

带我去月球

关上灯,拧亮了张雨生的一首歌《带我去月球》,弹指一挥间,雨生已逝世快十年。喜欢他的另外一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万丈红尘里的普罗大众不就是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么?有时想,从前和现在,世上并不缺乏对物欲痴迷的人,一群迷途于物欲岔路口的孩子之于光阴,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有那些纯真而睿智的生命,才可能超然于风尘之外。

今天,是美国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发表四十周年纪念日,而自诩为自由、民主、公正的那个超级大国,种族歧视的悲剧还时有发生。在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印度,孟买的连环爆炸硝烟尚未散尽,又惊闻孟买所在邦“圣浴”出惨剧:39名香客被踩死,170被踩伤。蒙田在《论习俗》中一再引用印度人的某些陋习,如“印度人认为死者最好的归宿是把他们吃掉”。一个人如果不是出自心灵的圣洁,仪式又能起着什么作用?伪善者也可假仪式遮掩丑恶。

发达国家罔顾自己应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一刻不停地向大气层“借债”;发展中国家当然有理由不甘落后,环境恶化成了可持续发展的“瓶颈”。不管人们在意还是不在意,反正今年夏天特别热,热死了很多人,法国政府因此受到国民的诘责。源于人类自身的罪责,“诺亚方舟”的传说或许是真的。

不久前,我在广州火车站广场险被勒索。先是一男子故意撞了一下我的背包,尔后六个男人包抄上来威胁我破财消灾。而我的几个女同事也先后惨遭歹徒抢包。林林总总的怪现状,让人觉得世界其实不太平。所以再听一遍张雨生的《带我去月球》很感动!这是一个物质极大丰富的社会,而物欲也在不停地设置陷阱。8月26日,26名被骗赴台淘金的女子,被台湾蛇头为躲避巡查强推下海,制造了6名女子溺毙,2名失踪的人间悲剧。

小时候盼望快快长大,长大后迷茫也随之葳蕤,禁不住让人追问:我们将去何方?抑或像张雨生唱的那样“带我走,走出空气污染的地球”。

我们应该怎样活着

当纯洁的门大开,人们立即向天堂奔去。

——梭罗

海子曾经说过,梭罗的《在瓦尔登湖》是他在那一年中读到的最好的一本书。我亦深有感触,把《在瓦尔登湖》忝列为在最近两年中读过的最好的一本书。《在瓦尔登湖》的主旨固然可以理解为对最简单化生活的体验。但是梭罗居然能把简约的生活描写得那样的充满意趣,它所涵盖的是那样意味深远,引人思考。梭罗本人的观点﹑思考不以说教的形式传递给别人,他带我们去看幽蓝幽蓝的湖,他亲手种的瓜豆,和他的收支账单,他是如此晶莹剔透,但我们总能感觉到,自己比梭罗浅薄,因为彼此的思想通常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在人声阒寂里感悟到了无比丰富的生活细节,一个却在喧哗不绝里体验无限的空虚和孤独。这一切说明了对生活的理解如隔天壤。而我,总企图从包围自己的这一方世界挣扎出去。譬如做梭罗世界中的一只鲣鸟,如何!

我的诗人朋友不再写诗了,抑或说不再搞文学创作了。因为付出与所得的差距太大。大到家人横眉冷对的反感他再鼓捣文字,总不如在现实的世界里好好的耕耘一份利益来得实在。谁叫如今是大功利的生存解释的时代。我们很久不通音信了,上次回家到他单位,他的鸟巢已经让给了陌生的住户,也不知他现在栖息在那根枝头,是升迁还是失意,心里着实很惆怅。

我出生在一个祸不单行的家庭,在童年的时候,先是兄长被误诊为癌症,在他住院的关节眼上,父亲却溘然与世长辞。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到如今兄长好好的活着,已经成家立业,有了一份薪酬不菲的工作。他有很多想法,说与我听,也实在没有理由不赞许。但他在属于自己事业的路上一直砸砸碰碰,至今未见起色。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出现了分歧。可能的话,我会建议他读一读《在瓦尔登湖》。梭罗是作古的美国人,决轮不着我为他的书做宣传,而且他的书在书店里不多见。梭罗本人对新闻媒体没有太多正面的看法,反倒觉得新闻媒体没有太大的价值。

人们总沉湎于让自己对物质提出太多的更新的目标和要求,不停地索取,以至于根本无暇思考生活本身,而是不停地让自己处于取得物质的片刻满足和下一轮索取中。在现实世界中,人类对物质的攫取也不断地告捷,获得物质的信心进一步膨胀,以至彻底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人类可以因天堑变通途为自豪,以征服自然为乐,下一步,人类有能力克隆自己了。他们就是那样的服膺自己征服一切的能力。而有一个观看过火山喷发的人却说,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人显得很渺小!人类有时疏忽了一个问题,有些事情并不是办不办得到,而是能不能去做。当初形成人类社会维持社会的存在,也就基于这样的理性。物以类聚,人类形成社会,是付出了代价的,而现在却常常有人叫嚣着要求彻底的自由。人类社会获得更多自由的法宝是理性,存在的底线也就是不至于抛弃全部的理性。

昨晚十一点半左右,在附近与路上又有两个人,在车祸中走向另一个世界,告别了所有阳间的梦想,割断了所有尘世的道路。肉体生命必然会永驻在过去时,越来越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点。我反对将死亡用来搪塞消极的生活态度,亦反对对物质过分贪婪的求索,我看重对生活的幸福和满足感的主要衡量指标是什么,它也应该是识人的“马术”,滚滚红尘的“试金石”,可以看出心境的高远和卑微。

有一年,在一个心烦意乱的时刻,我拿起一支笔,只能在白纸上写下无数遍的两个字“感恩”,为什么要在逆境和失意时还惦记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饱含着对生活的感激,而且必然可以找到感激的理由。按照梭罗的话说,人除非思想的贫瘠,不然是很难被物质击败的,他本人就以身体力行得出结论,一年里只要花大概两周的劳动就可以维持起码的物质生活需要,当然是要尽可能地简单和朴素。譬如一个工人,不必要为了得到一部手机而工作一个月。哲人慨叹道,人总是背上太多的东西,譬如一幢房子﹑一片土地,这何尝不就是束缚自由和生命的东西!有些人的屋里塞满瓶瓶罐罐,以备派上用途,却一直用不上,也舍不得丢弃。

最后笔者愿不厌其烦地抄下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生活两年多的全部收支﹕

房屋………………………………28.125美元

农场一年的开支…………………14.725美元

8个月的食物……………………8.74美元

8个月的衣物等…………………8.4075美元

8个月的油等……………………2.00美元

支出共计16.9975美元,农产品收入23.49美元,打零工挣得13.34美元。

最大的收获却是悠闲地生活和健康,丰硕无比的思想。

菩提树下

从住的地方出发,一刻钟就到了石岩湖。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过情人桥,我在湖边的菩提树下坐了良久。天色方明,湖面波光粼粼,游鱼嬉戏,飞燕盘旋,水鸟掠水,远处渔船缓动,岸边清风飒爽,垂枝拂面,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中就陶醉在石岩湖畔。

于是又想到了世上,时时刻刻正在发生着与良辰美景不相宜的事情——战争、阴谋、犯罪,突然觉得,沐浴风景也会给人一种向善的力量。它会让人感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可贵;罪行的丑陋,奸诈的可耻。可是这世上没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那些心胸狭隘的政治家照样不为锦衣玉食、身临仙境而停止蠢蠢之心,反而可能会让阴谋更快地发酵。

菩提意译为道、觉,这就是庇护着释迦成佛的神树!菩提树长臂轻展,枝繁叶茂,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它,不经意间竟发现曾有人在三米高的枝干上刻下了一些字“李金婵我永远爱你——昌”,如果在别的地方,我也许不会如此被震撼,但在这曾经见证了释氏成佛的树下,的确让人感动。不知道多少年后刻下这些字的人是否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这一壮举,记得这爱的誓言,李金婵是否还在昌的臂弯里,而后时光在额头上柔软的拂过,不着痕迹。永远——这样的字眼多么宝贵,多么有分量。生命是有限的,爱情却是永恒的。

永恒并不多见,譬如尊严和忠诚。昨天我还在心里嘀咕着伊拉克前驻联合国代表的一句经典名言“游戏结束了”。老是琢磨不透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是指美国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还是指自己的使命自己扮演的角色,曲终人去树倒猢狲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那个人的无奈和可悲。自己肩负着一个国家的荣誉,竟被自己一句无谓的话出卖了。信仰何在?良心何在?血性何在?也难怪萨达姆那么不经打,手下原来都是些居心叵测、见风使舵之徒。

细细一想,“游戏结束了”还真是一句很有韵味的话。譬如说一个人为了生计,在锱铢必究的市井里使出浑身招数,扮演着自己都感到龃龌的角色,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说“游戏结束了”;一个只把工作当成谋生手段的人,不会把工作当成自己的夸矜,在工作场合,也会投入到角色之中去,下班了,可以说“游戏结束了”;一个倦于交际疲于人事的人,被志趣不相投的熟人找去,一时推杯换盏,搞得半醉半醒的回来,用冷水抹一把脸,可以说“游戏结束了”。这一场游戏结束了,下场游戏接踵而至。

于情于理于法,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适合当成游戏,比方说爱情,比如说代表着一个国家,做经天纬地的大事。就算地球终有末日,所有的经历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一句轻于鸿毛的“游戏结束了”的话又如何能从重如泰山的心底发出。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不能承受太多的无谓,太多的浅薄。世上危机四伏,人们还要坦然的该干什么去干什么。还会有璨若星辰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伏尔泰、卢梭等降临,用深邃睿智的思想抑或快乐的理想去支撑世界,人类也不会在懦弱中堕落。

佛教是宣扬爱与平等的,所以才能赢得万千信徒。爱与平等像是这个星球的经纬,将不同肤色的人们不分畛域地团结在一起说“全世界的文明联合起来”,人类从来都是在不断地思考,想象出一种超凡的力量,能去扼制膨胀的野心和与生俱来的恶。这样便有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便有了如来大佛,有了全能的耶和华,有人说自己不信鬼神,殊不知是人类本身太脆弱,只得造神以慰自己凄凄惶惶的心。到最后,宗教的可贵不在于与之相生的神话传说,而在于其思想与精神境界,让人心胸通透,慈悲为怀。而且大的宗教总是指引人走上向善之路。希伯来民族的早期历史就只是一部《圣经》。是一些纯正无邪的信仰,伴随人类平平仄仄而来,在我看来诺亚方舟不是用柏树木造成而是取信仰建造而成。“游戏结束了”是失去了信仰的人的疲乏之语。

我不由得在石岩湖畔弘源寺的大雄宝殿前伫思!

倾诉或者倾听

“博客”已经成为一种不容忽视的网络时代的现象,这样庞大的网上日记既被某些人所漠视,也会引起许多人的关注。这好比众多的报纸上都开设有“百姓生活”的记录,它们的指标往往不是文学性的,而要有真实性,是普罗大众生活中的趣事。它同样会被某些人所漠视,也会引起某些人的关注。这个时代已经置于多元化生活当中。在南方,文学爱好者的身份是暧昧的,甚至于作家。生活是第一位的,而生活中能带给人最直接的震撼就来自器物文明。信息的繁芜既会丰富人们的生活,也会让那些无法甄别信息良莠的人们的人生意义因而萎缩。

我有个读中学的外甥有段时间逃学,做父母的以为他每天都在按时的上学,谁知有一天老师突然打电话过来投诉,说你的孩子这几天怎么不来上学也不请假?搞得他的父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来这小子逃学了。后来知道他是泡在网吧里。想起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正处在难辨学习和娱乐孰轻孰重的年龄阶段。我的姐夫姐姐和别人坐在一起有时也会聊到某某天才的新闻,我就想,世上许多杰出人物大都不是什么天才,领袖里头也鲜见天才,最多不过是优秀而已。社会毕竟是一个异常复杂的机体,人立足于社会,除了某方面的才华之外,还需要有应对各种情况的能力。既要有很高的智商也需要有很高的情商。

人长大后,渐渐地将一个真实的自己掩饰起来。所以经常会有人会将“自由”理解为放纵自己,理解为粗俗地表现自己。其实正如同人之所以作为社会中一分子的诸多权力,是放弃了某些权力而获得的;人们为了维护某些自由势必牺牲了某些方面的自由,而这种放弃和牺牲也就是人的理智行为。在一个过度宣扬集体主义的社会里,个体总是湮灭无闻。生活的过度物质属性,带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对个体的漠视。现在电视节目经常会有倾听个体声音的节目,也正因为这个时代,需要倾听的姿势。过度的物质张扬让个体的生命意义淡化到了极致。也许这不失为回归生命意义本身的一种很好的方式。问题在于许多人的心目当中生命已经迷失了意义。

有许多纸媒的征稿都不欢迎心情文字,特别是那些无名者的心灵轨迹,它是受到忽视的。好比“博客”被某些人漠视。文字江湖属于大侠们的。专栏文字也乐于让大侠们独领风骚,哪怕只是出自一厢情愿,最后曲高和寡。殊不知在一个生命意义泛化和粗俗化的时代,大侠们的文字也往往会受到大众的漠视。权威倒下,偶像濒临黄昏。

在一些多雨的日子,我坐在阳台上,拜读克尔凯戈尔的文字,时时会有一种震撼。这位丹麦人终身未娶,在有生之年刚好将名下的财产挥霍一空。他的生命历程略如蒙田,继承了不少财产,可以做个寓公。不必像斯宾若莎那样靠打磨镜片之类的手工维持生计。在我们翻阅人类的思想史时,总会感叹那些伟大思想者的人生不幸。如叔本华、尼采者,生活得并不幸福,思想深刻和痛苦往往是成正比的。克尔凯戈尔的《颤栗与不安》,编者又加上了一个小标题——克尔凯戈尔的个体偶在集,我觉得是很妥帖的。像克尔凯戈尔那样的文字在当今这个时代是很难拨云见日的,而且即使是在他的那个时代,克氏的文字在他去世二十年后才开始为人们重新认识,从而让整个欧洲为之震惊。他的文字像是一个诗人在梦呓里作天人之语,时时光芒四射。但更多时候像是并不打算写给别人看的,只是自己的心灵印记——我们曾在某个雨夜伫思过。

有时候想,在一个没有精英的时代是可悲的,因为我们再也找不到生命意义的代言人;在一个不见个体思想的时代也是可悲的,若干年后,当人们回首时会找不到属于那个时代的思想的光亮。倾诉需要智慧,倾听需要有耐心,这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日益匮乏的!

凡人的黄昏

——法国的先贤祠门上写着:国家感谢这些伟大的人物!

一位中年妇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神情木然的老妇,当这一幕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闪现时,我的脑海里同时闪现了一幕幕人生之晚景,像蒙太奇。我突然意识到了人的黄昏,我们这一代人的黄昏。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公平公正的,不是生,不是法律,不是自诩仁慈的利益集团,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公平。不管人们在世时如何荣辱,尊卑抑或敏憨,人们所依恃的,它都照单全收。它比法网更疏而不漏,任何生都逃不脱它锐利的目光。

死亡其实是世上最有说服力的宗教,是慰藉人的最好的归宿﹔它避免了世上事物的单调,它调和了世上所有的喜怒哀乐,以便维持和谐的局面。死亡的确是生物最好的归宿,以致再找不到更好的结局与之媲美。凡人的黄昏是大同小异的,不管你曾经从事的是一项什么事业,高尚的、轰轰烈烈的、卑微的、丑恶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垂老时心态将趋于平复。从凡人的黄昏,看人一生的挣扎历程,所能达到的成功境界并无根本区别。特别是物质上的成功。敛财万贯与平淡实在的一生并无高明的区别。就好比人们的追名逐利是一场可笑的游戏。所以就建功立业而言,世俗所言的功名与思想领域的建树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前者是容易腐朽的事业。同样的,写一篇文章,文学的或者通俗的,是不可与思想方面的文章比拟的,它们就是小草与大树,后者相对更容易抵达永恒。这样看来,我们为物质搅尽脑汁,为攫取物质而心力交瘁,都是值得怜悯的,凡人都是无罪的羔羊,他们不知自己能在那条道路上越走越宽,愈来愈近天堂。世界上总是不缺乏敛财和悭吝的人,而他们的精神财富越来越单薄,他们可能在世俗的世界夸矜和被垂涎,但在造物主的眼里,他们永远是穷人,哲人将住在天堂里,享受上帝的恩宠。同样,一个人要学成一样技术并不很难,特别在当今分工详细的社会里,他们的视线却往往变得很窄。

也就在那样熙熙攘攘喧嚣的街头,想到了凡人的黄昏,心头骤然很沉重,这么多兴高采烈抑或垂头丧气的人们呀!他们的黄昏何其相似,跳梁小丑狂蜂浪蝶最后逃不脱宿命的阴影。而在匆匆的脚步里,人们正将有限的时光送进死神的獠牙大嘴。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梦想着建筑一些小孩过家家的事业,却不去思考毕生的经营与美满人生的差距。

汪丁丁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未来》里,还是很俗套地将希望归结到对后代的期待中。其实也只有如此才是最好的答案,没有完美的人,亦无完美的人生。上辈人总有上辈人的遗憾和残缺,而上辈人总把修补残缺的希望寄托在后代的身上。上辈人没有拥有充分的民主,但历史告诉我们,不能把整个社会当成试验品,搞大破大立,历史给了我们惨痛的教训。“哲人爱真理,人民爱生活”,人们宁愿忍辱负重,小心的呵护民主的萌芽,因为民主总有长大的一天,我们的后代将能沐浴着民主之光了。我们也有理由回敬诠释民主的语霸,我们的社会充满了民主的前景和希望。

我们这代人中的绝大多数人的黄昏,不可能逃脱凡人的黄昏的窠臼,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即使能跳出这个圈圈,活着是不该沮丧的,人的意志首先是求生意志,因此无权草菅自己的生命。人生在世,多少有些佛教的思想是好的,人生的确难逃肉体与精神的苦痛,需要一些保持生命和谐的养分。好多人在表达他们的物质理想时,我能感觉到他们有些孩子气,有些弱智,如果把人生比作是学校里的学科的话,简单的物质嗜好就是最大的偏科。

“不加深思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

智慧人生

有两个与读书有关的发人深思的例子:一个是我的远房表弟,十七八岁的时候去南方打工,从印染厂的学徒做起,如今年纪还不过二十五六岁就做到了厂长的位置,月薪过万。他的学历只有初中。另一个是同村的,七十年代末生人,省农业大学某专业毕业,毕业后也到南方,打工却很不顺利。两年后不得已回到家中,他那在中学当老师的老父亲四处求情,好不容易让儿子顶替了自己的位置。月薪如今不过千元。

我的外甥初中刚毕业,因为沉迷于网络游戏,没有心思念书了。其实他是有家庭条件继续上学的。我们暌违多年,想到这些不禁怅然若失。我所从事的行业,有许多技术工人都是没有多少文化背景的,但许多人都能拿到一份不菲的薪水。人在社会上,能挣到钱,通常看成是混得有出息的标志。连孔子也说过,邦有道,耻贫贱。至于说有真知灼见的人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就另当别论了。“存在即合理”,就说明这个社会还有读书无用论的一席之地。事实胜于雄辩,事实的另一端是,在一个知识经济的时代,有文化背景的人,更有取得丰硕成果的潜在优势。知识是一个人生中不断体验的过程,社会是一所真正的大学,让人生活得更好,才是知识最真切的旨归。从这点出发,就会觉得身边经常有这样的奇谈怪论,如博士找不到工作,女硕士女博士如何如何,言外之意就是一个接受了很高教育的人,就必然要跟普罗大众不同。依拙见,再有文化,也还是个人,也还要生活在现实世界中;文化再高深,也不能凌驾于生活之上,哲人王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一个在现实中懂得生活的人。苏格拉底在他的婆娘看来就是一个只会惹是生非却不会挣面包的窝囊废。当然,尽管说了这么多读书的是非,我还是真心赞同读书有用的人。如果大家都不读书,时下正创建和谐社会,就只得人云亦云地说和谐社会如何如何的好,而不去寻思一下所谓的和谐的内涵,是社会真正的和谐了,还是我们善意地将和谐分解成了一个纯粹的感性的概念。这毕竟不同于做数学题,太容易出现理解上的偏差,一旦偏差太远,就有自欺欺人之嫌。但是大家都有思想,都会做数学题,就不会再发生“****”那样太“离谱”的事情。

说读书没有用,是件伤脑筋的事儿。但现实的确是给了不读书的人太多的机会,以至有许多人,从经济的角度认同了读书无用论。简单思维往往会得出,少读书早出社会挣钱是经济的。从长远去看,没有知识就意味着思想匮乏尊严沦丧,正好中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圈套。再看得远一点,有知识有底气我们才能理直气壮地对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提出异议。

中国人的英雄大多是悲剧英雄,在中国人看来,英雄之路一定不会太顺,否则便不为其英雄了——这就是中国人的英雄规则。何新先生将这种现象说成是中国特有的精英淘汰制。中国的孩子以“乖”作为好的标准,乖孩子即好孩子。中国的传统社会都是家长制,延伸到机关单位企业,可能还继承着这种“光荣”的传统。有见地的人则多怀疑精神。往往不甘心做“顺民”,于是精英最容易被社会淘汰。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一定会成一个属于精英的世界,而不是一个老被人用假道学的眼光“格”来“格”去的世界(格物致知),也不是一个总被复杂的人际关系绷得紧紧的世界。这是一道极需要新时代的中国人去超越的地平线。

说到最后,我还是觉得,读书必有用。世界不属于侥幸和抱残守缺的人。认识自我的存在,就是抛弃读书无用论的开始。读书是追问和寻求答案的延续。

我的灵魂啊,不要移情于浮华

“我是什么?”笛卡尔对这样一个根本的问题,发出了深刻的追问。之所以说这是个根本性的问题?正如人之所以为人,有别于其他生物。人们在从事着崇高的抑或卑微的事业,却往往疏忽了对自己和人生的认识,这也算得上是教育的不足。诸如什么是真正的人生幸福,如果只从尊重个性为出发点,就会得到众说纷纭的答案,正如民主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足之处是有损效率。也只有到那时,我们才能认识到思维的意义和正确思维的重要。世上一定有一条最便捷的道路,能抵达幸福人生的彼岸。我不是一个彻底的唯心主义者,对“我思故我在”这句话还是有怀疑的地方——怎见得“我”的存在仅仅是因为思维的缘故?如果没有“我”作为物质的存在,思维该停驻在什么地方?我的存在是客观的。但是这还是挺有意思的一句话,譬如一个植物人,光有肉体的存在,思维能力已经冻结了,可以说作为“我”的存在已不再具有意义。我们也就恍然大悟:原来“我”的存在,一定要因为有思维的缘故。这句话带给我的震撼在于,世上有许多人,总是自以为很幸福,他们会说,我整天乐哈哈的,红尘里庸俗的事情,我一样也不少,吃喝嫖赌,这难道不就是五味人生吗?

奥古斯丁与卢梭写过一本同名的书《忏悔录》,我想伟人们几乎有着相似的秉性,即有着诚实无畏的心灵。别人说苏格拉底是雄辩家,但有时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欲抑先扬的伎俩,接着就说那只是变相的诡辩,换言之,苏先生不过是个诡辩家罢了。苏格拉底说自己并不是什么雄辩家,只不过是捧着心说话而已。孟子也说“余非好辩也,实不得已而为之”。他们都不需要伪饰自己,不过是率性而为之。孔子是圣人,却并不老摆着一副圣人的面孔,况且前半生大多在路上屁颠屁颠的。于是他要求自己“日三省其身”,也就是决不怠慢自己的思维。奥古斯丁和卢梭也是如此,解剖起自己来毫不留情决不遮掩。当然,人们会从伟人的“忏悔录”里发现伟人并不等同于完人,大概只有上帝才是完美的,那已经不是人性,而是神性。伟人并不能省略五谷杂粮之类的琐事,斯宾若莎以打磨镜片为生,卢梭也不免要帮别人抄写乐谱,安徒生在未成名之前,也长期寄人篱下,过着涎着脸皮与敏感心灵相碰撞的生活。只是世俗的尘埃终于没有覆盖住他们。我想他们在思索琐屑事情的同时,一定没有忘记为那些崇高的事业奉献更多的精力。“我的灵魂啊,不要移情于浮华”,这句话让我无比动容。

我在世上滚爬了三十年了,很少能摈弃无所不在的浮华。一段懵懂而并不深刻的恋爱也会令自己不能自拔;还有那些并没有多大意义的荣誉也会令自己沾沾自喜或梦魂牵绕。这也就是我与伟人的天壤之别。而立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与浮华相伴相随。缺乏蚯蚓潜行地下的精神。早年我热衷文凭,仿佛那才是人生的制胜法宝;接着我渴望一份冠冕的工作,仿佛唯有那样,才能光宗耀祖,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所有的这些,都几乎可以称做浮华的近义词。我在浮华的事情上殚精竭虑,却对人生的真理退避三舍。许多人都会认同人生是个苦难的过程,只不过结局或为悲剧或为喜剧。而我觉得人生其实是个深潭,自降生那一刻起,便算是成了在潭中挣扎的人,追求生命意义的姿势是只有不断地做思维运动。

文字厨房

我给自己鼓捣了一个网页,一不留神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文字厨房”。大意是,吃,绝对是人生中的第一要务。

所以我羡慕美食家,觉得身为一个美食家,的确是件不简单的事!首先是有条件对食物挑三拣四的。在过往的岁月,美食家必然就是一种优越的身份,食不果腹的人,即使对食物有最好的鉴别敏感,也成不了美食家。因为在饥肠辘辘的纵使下,人容易变成食物的奴隶。美食家往往是士大夫或者官宦之人,有了生活上的悠然自得,才可能有更多食物上的闲情逸致。世上的悲苦者,如我的外婆,毕生都生活在那些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直到临死的时候,当母亲问她想吃点什么?她就只会说锅巴粥。

小时候,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食物幻想主义者。童年的很多兴奋点,都是被对食物的渴望撩拨着。物以稀为贵,在那个年代,劣质粗陋的零食也会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譬如一颗硬糖、一根麻花、一包米糕。家里炒了花生,也都要经过兄弟姐妹们用容器平均瓜分。记得有一年邻居家的菜园里种着一排甘蔗,我的哥哥看着它们长高,籽变黑,那甜味诱使着我们一次次偷偷地对它们下手,也免不了惹来邻家妇人的一阵叫骂。村背后的山,是我的童年乐园,我和同龄人在山上掏鸟窝、打柴、玩游戏。山上有许多野果招人嘴馋,一座山就是一座百草园,也可以说是一个农村孩子最好的启蒙场所。

我跟村里别的孩子不同的是,每个周末都是值得期待的日子。父亲在镇上的中学教书,周末也就是全家人聚餐的日子。每次回家,父亲也会用他的饭票买几个肉包子回来,然后家里就会买肉、包饺子,总之成了让人挂念的幸福时光。九岁的时候,幸福时光中断了。父亲的去世,也带走了一个家庭的阳光,在我的心目中不再有圆满的家庭聚餐。

乍到南方,有过物质生活特别困难的日子。口袋里没有钱,居无定所,当地的治安队也搞得人心惶惶,动不动就以查暂住证的由头抓人。工作没有落实,当然不会有心思去办理暂住证,我曾窝在表弟的宿舍里差不多两个星期,每天靠两袋方便面过日子。而且后来连方便面也没有得吃了,食物搞得人心急火燎。其实回想生平,我所经历的时代,物质生活并不富裕,许多家庭都缺食少衣。有时担心的不是怎么吃,而是吃什么?在南方抑或整个世界,人类的食谱可谓是叹为观止。从文化的角度上看,不同的族群的饮食观总会有歧义,往往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磨合,跟当地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最后形成了饮食文明的多元格局。在南方,人们对野生动物有特别的嗜好,所谓的饮食文明当然是值得商榷的话题。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们的孔夫子就是一个这样的美食主义者;作家蔡澜还有另外一种身份,就是美食家。他做的广告,标明的是美食家蔡澜。世上还有一种最值得羡慕的职业——美食家,在我看来,做个美食家同样是人生中的一种挑战,那毕竟不是饭来张口般的容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美食家的资质。凡人的食,可以看成是满足口腹之欲,而美食则像是在食的层面活得更像一个神仙。神仙之于食,好像是可有可无的,美食就是寻觅出的可有可无之外的快乐,所以说美食是神仙的事业。

作为文化意义上的人类,食体现在两个层面:物质的和精神的。在我来说,食是与生俱来的所系,而文字也是我多年的寄托。人只要活着就很难分辨出孰轻孰重!但我也看到,世俗生活里头,人们的文字厨房有更多的危机。因为人的头脑一旦与文字相链接的时候,往往会产生艰辛的思维活动,而这种艰辛很难激起广泛的快乐。许多人并不欣赏山重水复所得来的快乐,通常是朝着最直观的快乐奔去。当身旁弥漫着麻将声的时刻,我就嗅出了文字厨房的寂寞。我也知道,许多人在学生时代是个循规蹈矩的称职的学生,走出社会后,人生的志趣很快被物质蚕食。在古罗马,人们在生活中很重视对技术的应用,却不重视理论科学,最终古罗马在科学技术上并没有多少突破。

我觉得食的两个层面是迥然不同的,美食家是神仙的职业;而人在文字厨房里更多的是过着苦行僧式的生活。如果说快乐是人生的追求的话,在口腹之余,不要忘记自己还有个文字厨房,也算是一种两全。

哲人夜里只睡半宿

“大隐隐于市”,我总是有些怀疑,且说所谓的“隐”指的是什么?如果说是才智,当其隐去时,跟一个市侩的距离也就远不了多少了。那样子要是隐了一生,实际上跟市侩的一生没有多大的区别。“小隐隐于野”,我还是觉得小隐比大隐好,而且按市和野的标准,小隐里面也不乏了不起的人物,如严子陵、陶渊明、卢梭、梭罗等。假如说大隐也将自己的生活志趣和向往的环境也给湮没了,没有什么比那更可怕的事情。好比做高僧可以面壁十年图破壁,要是把他关在牢房里,那么修炼的性质又完全不同了。

有人于是说“美国的工程师领袖”(爱默生语)梭罗隐居瓦尔登湖畔有作秀之举,不管怎么说,不能说后人关注到了那件事情,而且为之展开了长篇累牍的讨论,声音一多了就归咎于梭罗。就像岳飞还是不是民族英雄,我想岳将军生前没有想过的,后人怎么折腾是后人的事情,反正斯人长已矣!如果说当时岳飞保家卫国是在作秀,真应该挨板子。梭罗的生存体验也完全可以看成是个人行为。事实上他跟后来的王小波一样,虽然选择的生活方式人生际遇不相同,却都想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这都比把思考的权利拱手让给别人来得好。而且如果梭罗没有到瓦尔登湖隐居,大概不会有脍炙人口的散文和思想的好文字《瓦尔登湖》了。

如果要放弃城市的文明生活,去过一种刀耕火种的生活,我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如果说将来有条件离尘嚣远一点,离宁静致远的生活近一点,却无疑是令人心驰神往的。而且我觉得那将是人老珠黄时的最佳选择,到了那当儿,人生的雄心壮志日趋于偃旗息鼓,生活的希望归结为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那才是选择进和退的最佳时刻。

但我说过有条件的话,我所向往的生活还是一种淡远的田园生活。从前我放过牛,山不小也不大,手往山上疯长的草一指,牛的愉悦时刻也就到了。然后便看见飞鸟和远处浮动的雾霭。不过那时候最可怕和最宝贵的就是心灵的懵懂。那时候我渴望远行,前提是不知道现在的城市文明并不是理想中的美轮美奂。譬如说民工进城,城市文明总是令人向往,殊不知文明的另一种意义也是残酷和不公平的,公平的表象遮蔽不了畸形的本质。在南方的一些业已工业化的村镇,外来工在工作岗位上累死累活,生存的坐标却总是浮游的,甚至连生命都有可能是浮游着的。正当的休息和利益要求被漠视了,少数人的南行还成了不归路。其实外来工的生存状态跟游牧民族差不多,到了水草不丰盛的时候看来只得另寻出路。我发现在内地穿西服的人比南方多,内地的文人习气也比南方重,一个原因就是生活的环境相对宽松。我看不出危机重重的生存状态才是人们衷心向往的状态,怪只能怪目前人类的文明也只能是这么高的水平。从前商鞅变法,就是把全国的人都鞭策成为会说话的机器,尽可能地压榨每个人的价值。斯巴达人也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战士,文化被看成是没用的东西。斯巴达人在文化上的成就当然也就不能跟雅典人媲美。不管怎么说商鞅时的秦人和斯巴达人注定了不能树立人类生活的楷模。

在我看来,人在白日里的状态更接近酒徒,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真正意义,偏偏只有那样的“伪意义”才能得到广泛的认同。而在黑夜中,思想的亮度才可能发射到极限。这样一颠倒,我很迷恋黑夜的精神状态。所以我也认为哲人应该是夜里只睡半宿的人。

黑夜的谛听

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步梭罗的后尘,不得已做了一回土地测量员。但是梭罗是可以引他做测量员的成绩为矜持的,据说他目测的经验较之工具测量毫不逊色,而我其实对土地并没有多少感悟。很惭愧生在农村却跟乡土暌违已久,也羞于套用张明敏大哥歌词唱的——故乡只在我梦中!这是这个时代许多人共有的惭愧。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心目中的概念就只有县城抑或省城,那就是梦想能及的疆域。后来我的王国就被岁月打造到了连自己也不知的地方,这是当今世界的传说,也是未来世界的传说,因为我们有时候迟钝到了对未来只得持不可知论。

呜呼,我的青少年时代几乎毁于湿润的诗歌沼泽地。只是跟别人或许有少些不同的是,别人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则是不尽的哀思将心目中的诗歌推波助澜。九岁的时候松树林里添了一座新坟,我曾经不相信那里埋葬着父亲,总幻想着父亲只是神秘失踪,有一天会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但是我没有跟那样的奇迹邂逅,我所能邂逅的只有分行的文字,人们都把那叫诗歌。像有的经济学家问的:为什么货币叫货币,而不把番薯叫货币?我为什么会恋上诗歌?而不是恋上哲学,经济学或国学?竟然心无旁骛地与诗歌结缘,我多想去寻找父亲问一问,个中当然大有根源。因为我约莫十来岁时,识字不多,吃过的米不比老人精吃的盐多。在某一个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日子,我竟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那片迷蒙的松树林,松林不只一百岁,而细雨已经千岁万岁。我能找寻什么?——像个梦游人。我游文字海的时候约莫十来岁。有心为证,疏朗的星空跌落在碎纸片之间。历史是一座金字塔,还有多少谜语悬而未决?我彻底承认自己只活一辈子就够了,如果说这个世界能以生活经历去衡量生命的长短,一辈子所能承受的已经让人觉得无怨无悔了。这是真正让人倍感幸运的人生。

十七八岁的时候跟县城有点差强人意的缘分,我之与城市的恋爱总有边缘的感觉。我喜欢城里的书店,尽管那些书籍总不属于我;我喜欢路边花花绿绿的杂志,扎根久了,却让人有望木不成林的遗憾。我在该走上世俗生活所认同的正道时,得不到处于“权威”位置的亲人的指引,后来就成了一棵歪脖子树。本来天才仲永在初露锋芒时就不应该变成猴子,王国维叹曰:天才者,天之所靳,而人之不幸也!在不幸这一点上我与天才相同,敏感于生命之痛,只是我从来都是庸才。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分得天才之劣势,享受不到天才之优越。但我却体察到了比天才还天才的那种痛楚带来的痛快。呜呼,庸人者,得天才之末也!

十七八岁的时候,我成了自由人,穿街过巷的去寻找诗人,算是在找寻不到父亲之后的那份歇斯底里的延续。有时候我想有的人多说话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永远不用笔,所以上帝要让他们说双份多的话。又说话又写字的人,各得其半就够了。而且许多后者都不是口舌如簧的那种人。譬如韩非子、贾平凹和余杰。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有一句谶语隐藏在现实生活中。有一次我跟公路过不去,负气从城里走回乡村,约莫五十里路,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如果瓦特没有发明蒸汽机,后来英国人没有发明火车,这个世界将是多么广袤。难怪在十九世纪的时候英国人疯狂地修建铁路,因为速度成了夺取财富的制胜法宝。而且当今社会正是要将人类创新技术和利用技术的潜能发挥到尽可能地大。印象里那次旅行持续了一天一夜,熟悉的公路幻化成诡秘莫测的湖面。犬吠声都被黑夜放到最大,路边农舍里射出的灯光让人浮想到农家的温馨:嗯!幸福是不分畛域不分贵贱的,有谁会明白匆匆的夜行者心中对幸福的憧憬正迎风而长。九月的气温稍稍转凉,半夜三更的时候腿上像绑上沙包。疲乏让人进入了唐·吉诃德的幻觉,路边的禾堆分明是某某城堡,禾草香中见殿堂。那一夜的经历我忽然长大了,为什么要穿过这条长长的公路?——我只是去赴那冥冥里注定的约会。它为后来准备了一句台词:其实我们可以走向更远的地方,去寻找平凡世界的天堂。

诗里的茗香

有一日,读到苏东坡的诗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就非常喜欢,而且不喜欢还不行。就拿“鸿飞那复计东西”来说,人到了一定的时候,想计较也不成。这几句诗的意味,换了一个哲学家,可以写一篇长篇大论;到了佛学家那里,也有一番精彩的譬喻:“人生就像是皮箱,不要总抓在手上”,这是星云大师说的。生命像一个容器,哪些该装哪些不该装,想透的人不多。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很小,倚在禾堆旁,伤心地望着前来吊唁的人,从大门口进进出出。堂屋里一片泥垢,外面下着毛毛雨。父亲卒年不到四十岁,从来都没想到生命去得那样猝不及防。我做了很多梦,梦见他又重活一回。然而,相对于大历史来说,个人的能量和命运通常显得微不足道。那些浓浓淡淡的哀伤,会在时光的长河里渐渐消逝。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几年前,在一家路边的大排档里吃过牛腩煲,回到住处躺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天。而在没有食物中毒的前一天,我对生活还有林林总总的绮思,到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那个下午,我望着天花板好好地发了一回呆。我知道终有一天,生命会戛然而止,像一根美妙的弦,曾经弹奏出多美的旋律啊!我理解张爱玲的世故,“出名要趁早啊,迟了,就来不及了”。她说出那些在红尘里奔波,思维不至于停滞的那些人们的心声。毕竟,名不是谁都出得了的,起码得有出名的想法。我能理解那些花儿们,在春风拂面的日子里,一股脑地喷发出来。一只夏末秋初的蝉,为什么那么张狂?把整个村庄都攥在自己的声音里面。照理说,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总有人在不停地计较着,他们理所当然比飞鸿活得沉重。他们所缺的不仅仅是羽毛,而是冀然的心。

“茶圣”陆羽,他的身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不知何许人也”。如同现代的弃婴,据说陆羽因相貌丑陋而见弃。后来被竟陵龙羞寺的智积禅师收养,事佛之余兼做杂务,为禅院煮茶。他才不喜欢出家,他只喜欢茶,自那时起他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出了名,唐代宗诏拜他为太子文学,又徒为太常寺大祝,但那都只是一纸诏书。陆羽并没有去做官,而选择了隐居在吴兴苕溪,潜心读书著作。他在参悟茶道中获得的快乐,显然比待在皇家的园囿里,靠仰仗皇帝的恩赐所带来的欢乐要多得多。

有人说陶渊明的诗酒况味,其实称不上真正的洒脱。因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吟风咏月,万一哪回喝高了,撒起酒疯来,滚落在尘世上,弄得众人皆知,又如何安逸得了?一个真正的隐者,他的言行举止清淡如水,恰好与茶的情趣契合。雪泥鸿爪,所能直摄人心的正是一种无羁无绊,过往的一切皆如行云流水,流畅,远去。然后眼前只剩下一杯茶,袅袅地绕升着一缕缕清香。

永远的宽容

房龙说“从最广博的意义讲,宽容这个词从来就是一个奢侈品,购买它的人只会是智力非常发达的人”。他写过一本书,就叫《宽容》,序言讲了个故事:先驱者冒死走出了世代为生的家园,发现山外还有更宽广的天地,他提出的问题在守旧老人看来违背了律法,最后被众人打死。一直到有一日,灾难逼得众人走向山外,他们才知道先驱者是对的。我想房龙用这个故事所要说明的是,这个世界需要用宽容的态度去待人处事,不能一味的狭隘偏执,要能容人容物容纳新观点。

但是房龙在后记中还是写下了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并不幸福”。转眼六十三年过去了,我们还是经常看不到幸福到来的方向。诸如战争、恐怖事件、部族屠杀,好像是人类永远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人们只是习惯于在悲剧发生时痛苦不堪,却总不善于反思造成悲剧的人为因素。就说恐怖主义,人们都是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究其根源当然是盘根错节,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不能不归结为一点,那就是宽容。谁也不愿意示弱,谁也不愿宽容,好像宽容倒成了理亏的潜台词。我就特别神往“有容乃大”的做人境界。设若巴以纠葛能用“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豁达心态去对待,放下沉重的历史包袱,流血大概还是可以避免的。当然理想替代不了现实。人心如果那么容易统一,就不再有五彩缤纷的世界。要丰富要精彩就难免冲突难免有怀疑,人间岂不悲哉!

如果说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写满了“吃人”两个字,那么整个人类的文明史,匮乏的就是两个字“宽容”。不同的宗教信仰,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意识形态,甚至只因为心灵的狭隘,往往要用无数生命作祭品。传说周瑜就是被诸葛亮活活气死的,他临死前仍忿忿地说“既生瑜,何生亮”?不过正是这样一句话,也摘下了他政治家的头衔,或者至多他只能算个末流的政治家。有没有宽容和宽容的程度,其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大则国家间的战争小则邻里纠纷。大作家的睚眦必报,换个角度亦可理解为小肚鸡肠不能容物。

阳奉阴违也是一种不宽容的表现。三国时有个读书人叫弥衡,他不满曹操擅权,跟权奸斗争又没有丁点的战术,当面骂曹。阿瞒要杀此人又忌害贤之名,便巧施借刀杀人之计除之。说穿了,阿瞒的变相害贤就是一种不宽容,跟他的横槊赋诗的博大境界根本不成对比。如果被强迫着理解曹操,只能说那是政治家的尴尬。不宽容在现实中甚至会表现为畸形和病态。近年山西某地曾发生过屠村血案,凶犯连小孩都不放过,只因为那个小孩有一次摘下了凶犯家的树枝,他就认为连小孩也跟他过不去。造成不宽容的因素很多,有胸襟方面的也有利益方面的,往往折射出人性之恶。封建社会的宫廷屠杀和谋杀,一直长演不衰。历史上也有少数胆怯或通达的权力继承人干脆离家出走,以免累及其身。利益之争当然是不能宽容的一条很重要的因素,表现在国家方面就换了副冠冕堂皇的面孔叫做国家利益,其实不管用什么做托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到目前为止,人类在宽容方面所表现出来的,还是贫血和苍白的。我觉得人们在宽容的路上做了多少,才可能得到与之成正比的幸福。或者说某人因为不宽容而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像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华屋美食却罔顾百姓死活,那这样的人注定了还是可悲的,因为他们不配入住崇高和伟大人物的殿堂。罪恶也是一样的,即使有法律不能到的地方,罪人还是不能逃脱良心的审判。生灵的世界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支撑着,使它不至于彻底的沦陷。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呼唤宽容和宽容能大行其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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