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郑道平此刻摆的是何种阵形呢?
其实要郑道平自己说,他也说不上来,这个阵形是淡然公子一早就要自己训练的阵形,正是准备遇到援军未到,而敌人又已经发觉自己等人的真实情况后用来阻击敌人的。
第一排是刀盾兵,此刻全部换成盾牌兵专用的重盾,人高的盾牌将盾牌手以及身后的战友保护的严严实实,其后为长枪兵,乃是专为克制像契丹这样以轻骑兵为主的兵种,再其后则为弓兵。此刻的弓箭手一个个正严阵待发,等待着郑道平的一声令下,就待射出手中冰冷的长箭。
其实这样的阵形在宋军中也曾经有将领提出过,乃是长枪兵持前,其后为刀兵,最后为弓箭手兵。弓兵可以远距离射杀一部分骑兵。当骑兵冲到前面的时候,长枪兵负责把骑兵的马刺伤,然后,刀兵跟从马上掉下来的骑兵搏斗。但是在无数次的推演中奈何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制约了这个阵形的发扬光大,那就是机动性。
上面所说的这种阵形对于克制契丹的骑兵无疑是十分完美的,但是可惜的是这种阵形只在理想状态和特殊状态下才存在,那就是骑兵想彻底的吃掉这股步兵。不然的话,骑兵一旦想撤离,那么你辛辛苦苦摆的阵形可能就只能成为一个摆设了,两条腿如何追的过四条腿。也因为如此,这个阵形一直都没有被推广。如今的这个阵形算是一个变阵,考虑的是对于辽军的轻骑兵还有另一个强大的实力,那就是契丹人的骑射功夫也不是宋军所能抵挡的,而且辽军的骑兵一直在移动当中,而宋朝的步兵完全就是一个定靶,可以想见,活靶和定靶的区别会让宋军带来多大的伤亡。而立于前排的刀盾兵此刻就充当了盾牌手成为掩体,这样就大大降低了己方的伤亡率。一旦等敌人冲过来之后,盾牌失去了原有的价值,此刻的刀盾兵将迅速扔掉手中的重盾,退到长枪兵的身后,演变为那种特殊状态下的阵形,做为一个刀手专跟被长枪兵阻击而掉下马来的契丹骑兵战斗。
郑道平对于这个变阵实在说,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不是认为这个变阵不好,相反的,他觉得这个变阵实在是太完美的,但是他一听淡然公子讲出这个变阵的种种细节之时,他那时的喜悦的心情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只晓得傻乎乎的大喝“妙呀,妙呀,太妙了”。但是做为一个受过良好军事教育,更直接在一线指挥过军队的合格指挥官来说,他只能给淡然公子的这个变阵一个及格分,而不是满分。原因无他,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之上,步兵要想克制骑兵,即使有这么完美的阵形配合,也必须要拥有倍于敌手的兵力,而此刻,他现在最急缺的无疑就是兵力的寒碜。而且他和他的手下乃是骑兵,现在却是甩掉自己的专长扮演步兵的角色,这又是一个弊端。但是经过一番思虑,他最终还是采纳了这一方案,原因无他,这个阵形对于队伍素质要求极高,要那些从没受过任何训练的犯人来列阵,那只能是天方夜谭,这种高技术的活现在只能由他手下的骑兵来担任,至少,他的骑兵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大多是从步兵慢慢的被选拔上来的,对于步兵的集团作战至少在意识上要强过这些犯人,只有由他们来组阵才能达到理想的威力。何况,为了迷惑敌人,第一拔的敢死队早就将他们的马匹借走,没有马的骑兵也只能无奈的充当步兵的角色。他们此刻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拖住敌手,要的就是拖延时间,好等待援兵的到来。他现在只能抛开一切的想法,用尽一切的办法来缠住敌人了。
萧达凛此刻虽然觉得对方的阵形依稀在哪里见过,但是对方只有区区四千多人,还是步兵,如何能对抗自己三万精锐骑兵?他暗自冷笑:“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在密集的鼓点中,萧达凛率领骑兵开始了正式的冲锋,战争在瞬间爆发,如雷的马蹄声,震的大地都为之颤抖,果然不愧是契丹的精锐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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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两个战场的中间,此刻正有一支骑兵静静的在此修整,气氛有着说不出的压抑。
“公子,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我们不能在这么干等下去了。”一个独臂的中年人,草草的包扎了下明显是被斩断不久的手臂伤口,因为过度的激动鲜血正不断的往外渗出,但是独臂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不断的咆哮:“公子,我们已经伤亡了近一万人了,一万人呀,可恶的契丹狗,不报此仇我华顶天誓不为人。”
年轻的公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又轻轻的帮着华顶天重新包扎裂开的伤口:
“我们只能静观其变,我们人数太少,而且是伤疲之师,即使现在我们上去帮忙,也不能改变什么,前边是契丹的前锋营,我们投入了几乎所有的精壮之力才勉强抵挡住他们区区三千多人,这个契丹将领实在是太强了,初步估计,他身上至少有三处致命伤,其他的小伤更是不计其数,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站不起来了,可是他不断没有倒下,反而爆发出更加惊人的战斗力,如此勇猛之士,让契丹整个前锋营重新焕发出无穷的生机,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将会死去。”
华顶天吃惊的望着语气平淡的年轻公子,他难以想象无数的人命如此轻描淡写的从这个他眼中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口中说出,猛的一把推开年轻人的正帮他处理伤口的手,可能是因为过度的用力,伤口裂的更严重,鲜血是源源不断的流出。
但是华顶天此刻根本没有功夫担心自己的伤口,他有的只是满腔的愤怒。
他本来是江湖中最富盛名的独行大盗,他这一辈子杀人放水*掳掠的勾当也没少干过,人命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他现在发觉自己是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因为他劫掠了当朝一个权臣的大量珍宝,被刑部派出的无数高手追杀,整整一个月的拼杀,终于力竭身疲,被流放到了这个气候恶劣的鬼地方。他清楚的知道,依照他背负的无数大案,就是杀一百次头都够了,可是那个权臣在他这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不想让他死的这么舒服,于是将他这个在刑部大牢里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重犯扔在了这里,想让他受尽苦痛再像狗一般的死去。可是,他被这里许多善良的人救助,居然奇迹的活了下来,见惯人心丑恶的他,在识得人间得大慈大悲之后,幡然醒悟,他爱上了这个地方,他爱上了这里得人们,尽管他们都是别人眼中该千刀万剐得恶魔。就是刚刚得战斗,他视为亲人的一众犯人已经战死了一万了,一万人呀,他心中的悲痛难以复加。但是在他眼中视为恩人,在他们一大群眼里视为救命稻草的人却似乎说着别人的事般轻轻的说着,还要死更多的人,他是真的怒了。
“不错,我们早就是该死之人,为了大宋的安危,也许这样的死亡是最好的归宿,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之上吧。”
年轻人感受到了华顶天深深的不满,但是他没有申辩,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诉说着:
“我淡然不是圣人,做不到太上忘情,看着这么多平时亲如一家的人相继死去,我也悲伤,但是,死了的人已经追不回来了,可那些还活着的人呢?两边的战场同样是惨烈无比,无论我们加入到哪一方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既然如此,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这样才能解救我们那些还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兄弟姐妹们呀。”
华顶天从淡然沉缓的口气中听出了对方不下于己的悲哀,他知道,也许淡然公子说的都是对的,也许他们在适当的时候给那些契丹狗来下狠的,效果可能会更好,可是他等不了,此刻心中就像无数的大锤在敲一样,沉重的让他透不过一丝气他,他知道,要是再这样等待下去,他会疯的。
“公子,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是现在在战斗的都是我们的亲人,就算此刻我们搭进去也是白搭,但能和我的亲人们死在一起,我华顶天死而无怨。”
然后紧紧跪在地上:“请公子成全,允许我们前去帮助我们的兄弟们。”
“请公子成全。”
看着那么多跪在地上的汉子,淡然知道他们已经下好决心了,无奈道:
“既然如此,愿意前去帮助弟兄们的就去吧,愿意跟我一起等待时机,狠狠的教训下那些契丹狗的就留下和我一起守候吧!”
“谢公子成全。”
在华顶天的率领下,几乎一半的人选择的前去参加战斗,剩下的一半眼中也全是犹豫之色。望着已经绝尘而去的华顶天众人,他知道不能在让这些情绪打扰剩下的这些人了。
“兄弟们,我们选择留下不是因为我们贪生怕死,而是要养精蓄锐,等待最好的时机,给予敌人一个绝杀,这样我们才能救出我们更多的弟兄。”
剩下的人看着淡然眼中强大的自信以及镇定的笑容,终于放松了下来,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修整,整个场地又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