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契尔的魔力已到了强弩之末,华特脑中再无半点幻觉,这让他清楚感应到了施加在自己身上魔力的流向,自己在六年前那一番“管子”的论断并无错误。只是,如何才能弯曲管子呢?倦缩身体么?
人的身体并不像真正的管子那样有明确的进口和出口,这有些像拍X光片,常人有些部位挡住的能量多,有些部位挡住的能量少,魔法体质优异的人能把能量完全挡住,而华特则是完全挡不住。倦缩身体想来并没有任何使魔力变向的效果。
华特想到了斗气,那些微薄的斗气或许能派上用场。华特照例将斗气凝成线状,再将丝线盘成类似于弹簧的螺旋,之后将螺旋弯曲,两个开口都对准了米契尔。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魔力自一开口进入,又从另一开口喷出,米契尔的“夕照术”最终还是作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只见米契尔白袍破裂,胡乱向着天空挥舞着魔杖,各种直射光、散射光、点光、平行光纷纷照上天空,而那处却是空无一物。
看台众人望着半空,心中大惑不解,这米契尔不是正对华特施展光系魔法么,怎么自己反倒错乱了?
“别过来!别过来!”米契尔披头散发,眼珠凸出,当下扔掉魔杖,口中急念咒语,对着空气又是猛放闪电。米契尔魔力再深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当即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再待得片刻,不死也得变成白痴。
“光系魔法果然是直指人心”,华特心念闪过,身形晃动,躲过几束电弧,手起掌落,正中米契尔耳后,将他打晕。米契尔软软倒地,华特拍拍手,将手掌伸向台下的亚索,“没有远程的,这是双干净的手。”
亚索哼了一声,沉默不语,命人将米契尔抬了下来。
“多休养几天,他会没事的。”华特笑笑。
“那我真要感谢你了,你还没要了他的命!既然你对魔法这样精通了,那些书应该还我了吧……”亚索没好气地望着华特,心中对华特还是颇为服气,只是这如此精通魔法的人竟然不会使用魔法,算是怎么一回事?
“唔,让我想想……可以还一部分。”
“一部分?那些书对你来说都没什么用了!”亚索猛顿魔杖。
“怎么会没用?在你回答出我的那几个问题之前……”
“好了!一会儿我去你那里拿,你可不许耍赖。”
“嗯,在您的光辉记忆里,我耍过赖么?”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众人尚未从适才的战斗中回过味来,米契尔是怎么败的?什么时候败的?是在华特打晕他之前还是之后?此时,达罕却已无法再忍受两人的行径,对着扩音器,他那大提琴般的声音再次响彻赛场:“半决赛第二场,华特胜!这次再无疑义。”
掌声响起,第二天的比赛就此圆满结束。人们兴奋地谈论着华特与古斯塔夫和米契尔的两场比赛——应该说是四场——四场比赛把华特的风采体现得淋漓尽致,他除了不会魔法斗气以外,简直就是力量和速度的完美集合。他另辟蹊径,以事实告诉了人们一个道理:任何东西都不是绝对强大的,魔法如此,斗气也不例外。
杰拉尔德的风头完全被华特盖过,他回到家,一言不发地开始练剑。每挥出一剑都显得重若万均,如同华特在他心头的份量,“明天就要决赛了,明天,我会赢么?”
“你不该怀疑你的能力,斗气不同于魔法,对他来说有绝对的杀伤力。”
杰拉尔德照例没有发现父亲的出现,他停了下来,将剑搁在石桌上,“父亲,您为什么这么说?”
中年人缓步入院,似乎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心急火燎,“如这张石桌,不论电击、火烧、光照,它也不会有太大的破损,但若碰到斗气,它就会变成粉末。斗气正因不能及远,所以力量比魔法更为集中、更加刚猛,他很难利用别人的斗气来反击。”
“您今天去看比赛了?我没见到您。”
“我不在赛场附近,但我清楚比赛的过程。”
杰拉尔德注视着父亲,小心地问:“您认为我和他相比,谁更强一些?”
中年人想也不想,答道:“你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战士,根本没法比。胜负不由谁强谁弱来决定,不论在赛场或是战场,都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谁坚持得更久,谁更有应变能力,谁就是胜者。”
“昨天您说的心理较量,就是指这个么?”
“你认为呢?我不希望你灰心,也不希望你自负。昨天我说你的对手难缠,今天我要再加码,你的对手不仅难缠,而且致命,他把握机会的能力并不亚于你,他的体力、速度更在你之上。今晚你不要再练剑了,早点休息,好好考虑怎么击败他。”
“以我的优点,攻击他的弱点。”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中年人摇摇头,“他很清楚他自己,而你却还没有看清你自己。”
“父亲,我还是不太明白……”
中年人信步走出院子,到了院门处又转头回来看了看杰拉尔德,“有些事我不能给你答案,你的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思考。我对你寄予厚望,但并不意味着你不能遭受挫折。”
杰拉尔德看着父亲渐渐消失,心中略有些焦急,高声喊道:“父亲,提示我一句,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用你的优点,却碰撞他的优点!”中年人在远处停下脚步,似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杰拉尔德更多,最终又加了一句,“别妄想抓住他的弱点,如果不做碰撞,你永远没那个机会。”
杰拉尔德呆立半晌,“优点?弱点?缺点?用我的优点,却碰撞他的优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昨天说他的优点就是他的缺点,和今天说的这句话有联系么?”
杰拉尔德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又拿起剑来劈刺,唯有练剑才能让他感觉到力量充沛,当然还有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练剑可以减轻心头的重压,可以让他逐渐淡化华特留在心中的阴影。
“嗤——”破空声响,石桌裂成了两半,杰拉尔德收剑入鞘,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最强就是最弱,最弱就是最强……”
会盟决赛日终于来临了。达罕特许贵族们可以带上仆人,这使得看台的位子不太够用,多出来的人沿着看台的弧线席地而坐,向两旁延伸开去,整个赛场更显得热闹无比。
仆人们可不像贵族那样彬彬有礼,自从来到赛场,整个赛场的嗡嗡之声就从未断绝过。他们为有幸参加这样的盛会并观看这样的赛事感到激动万分,能够见到传说中的人物,甚至还能看到高台上的皇帝,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今后聚在树下乘凉或搂着姑娘喝酒时,不就多出了一项让人羡慕的谈资么?
华特在赛台边做着准备工作,不去理会那些或好奇或倾慕的眼神。他把黑衣脱下,露出一身壮美的皮甲,引起四周一阵惊叹。斗士之间比赛时本应穿上链甲,但华特一嫌那东西太沉,二嫌那东西太贵,这才用皮甲代替。华特摸摸前胸几处关键部位,又在腰间探了探,确认已没有问题,当下握住那把没鞘的短剑紧贴于手肘,缓缓步上了赛台。
“三战全胜力士,华特——”执政官拖着长长的尾音,报出华特的名字和战绩,四下齐刷刷地鼓起掌来。
“两战全胜斗士,杰拉尔德——”配合执政官的声音,战鼓擂响,白袍斗士也脱下白衣,露出一身晶亮的链子甲,踏着鼓点从队列行出。
两人均是英武非凡,偌大的赛场似只为两人而存在。两人的身影在晨光中交相辉映,尤甚于两军对峙,为这片牧场增添了几多雄壮的气息。
杰拉尔德走上赛台,在华特对面站定。两人同样的沉静如水,台下的山呼海啸在两人耳边渐渐飘离,剩下的仅有两人身前不大的空间。两人在不大的空间内互相打量着对方,其间的空气似已沸腾翻滚,台下众人已察觉到这暗流汹涌的气息,顿时安静下去。人人握紧了拳头,心情由兴奋变为紧张,又由紧张变为那么一点点恐惧——两大杰出人物的拼斗,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胆小的人不禁向后退去,坐得远远地观看。
“依拉尔第二十六届会盟武赛之决赛,现在开始!”
赛台上两人一动不动,上身微微前倾,豹子一般地紧盯着对方,这临战前的气氛让台下观众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来吧。”华特沉声说。
“总有人要先出手。”杰拉尔德一挺长剑,标枪一般直射而出。剑尖刺破空气,发出“咝”的轻响——惊心动魄的决赛,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