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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旌蔽日兮血成河(3)

“竖旗,召尚质兄回来,另调一队弩手接应。”杨灿见势不妙,立刻下令。

但高行周想退也退不下来了,他带着那群豪杰与梁兵相撞的刹那,第一排便齐刷刷被陌刀掀翻。在训练有素的梁兵面前,武艺高强的江湖豪杰们便显得格外笨拙,无论如何冲杀,都无法脱身而出,被梁兵死死粘住,陷入乱战之中。战至半刻钟后,双方便都精疲力竭,困于乱阵中的高行周便无从逃生了。

“全军向前!”杨灿只得发出决战的命令。

杨家兵全员出动,大踏步向西王山顶攀登。

“放箭!”沙傲鹏喝令道。

梁兵弓手齐齐放箭,箭矢一波波飞向杨家兵的阵势,杀伤虽众,却不能阻挡其前进的步伐。

铮!沙傲鹏横刀出鞘,刀尖指天,高举起来,喝道:“备接白刃!”

梁兵握紧手中兵刃,沉腰坐马,凝神准备应敌。

杨家兵已常速行至山腰,距离山顶百余步时,全军便也完全暴露在梁兵的箭矢攻势之下。

杨灿正打算让全军全速冲顶,但令还未发,山顶上的沙傲鹏率先下令擎起战旗,梁兵全员出动,从山顶上俯冲而下。

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

沙傲鹏全部的希望,便是借助山坡的坡度,一举冲垮杨家兵的阵势。

“杀!”沙傲鹏狂吼一声,身先士卒发动冲锋。

双方在山腰处撞在一处,一连串铁器的交击声过后,疯嚎与惨叫此起彼伏。漫山遍野的兵卒全都面目狰狞,相互推搡着,挥舞兵刃搏杀着,鲜血溅到半空中,落下来便成了血雨。

由于梁兵是居高临下冲锋,气势极盛,所向披靡,杨家兵立时出现溃乱,整个阵势节节败退。

杨灿暗骂了一声,把他那面绣着“火山王”三字的帅旗要了来,双腿一夹,擎旗杀向阵前。

杨家兵见家主亲至第一线,登时稳住了阵脚,与梁兵全力搏杀起来。

微风阵阵飘上山顶,其间混杂着血腥和汗臭味道,熏得许错几欲作呕。

他站在山顶上,俯视下方惨烈的战局,脸色木然。

此役已然见出分晓了,沙傲鹏和杨灿必是两败俱伤,只不过沙傲鹏会败得更惨一点。接下来,就要看贺德伦和氏叔琮何时赶过来了。只要他们赶来,杨灿也翻不了身了。

许错向东眺望,却迟迟不见援军的踪影,不由得哭笑了一下。氏叔琮定是要等到沙傲鹏倒在这里,他才会来收拾残局。

可是……贺德伦为何也这么磨蹭?沙傲鹏可是他的人,他为何也这么沉得住气?

默然间,他看到一面梁军的战旗倒下了,旗下的梁兵结成一个圆圈,保护着阵中的人,拼死奋战。不必看了,躺在圈中的人定是沙傲鹏无疑。

梁兵开始溃败,兵卒三三两两地退出战阵,狼狈逃窜。

一些逃兵从许错身边经过,许错也没去拦他们。

此时此刻,大罗金仙也无回天之力了。

许错颓然坐了下去。

随军多年,他一直顺风顺水,但今年却走了背运,先是在三月渡黄河时,接了梁王的令,离军送傅玉回家。虽说一路上有惊无险,还在馆陶立了功,但名声一起是非便也接踵而来,不仅杨家盯上了他,连氏叔琮也和他生出嫌隙。然后就是德州合议,困境之下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安然走出德州,可却沾上了苏想。接下来随军入德州,第一次领兵驻守一地,第一次被革了职,第一次遭到千夫指万人骂,第一次陷入敌营……现在,又第一次亲眼看到梁军惨败,许错怅然若失。

眼前这一役的确是败了,沙傲鹏倒在战阵中生死不明,将士四散溃逃,仍坚守阵线的兵卒也只是在做无谓的搏杀。

随着最后两个梁兵逃离战场,此役终告完结,只见漫山尸骸,血流成河,再无一个站着的梁兵,而杨灿的队伍虽然幸存者不少,但精锐的杨家兵也在此役中折损殆尽。

稍作喘息后,杨家兵重新集结起来。

杨灿一马当先驰上了山顶,跟在他身后的便是金玉荣,二人来到许错跟前一起停了马,杨灿抱起拳来,意味深长地唤了一声:“许掾佐,久仰了。”

许错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抱拳还礼,苦笑道:“敝人对杨大郎也是仰慕久已。”

这时一些幸存的梁军将官被拖了来,沙傲鹏也在其中,只见他遍体鳞伤,其状甚惨,不过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左腿被钝器击断,不能动弹罢了。这些被俘的将官之中,只有一个林九野仍然生龙活虎,虽然也是满身伤口,鲜血长流,且被捆绑起来,但仍不住地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许错长叹一声,仰起头道:“杨大郎,能否放了这些人?”

杨灿淡淡地道:“并无不可。”随即便下令放开了这批被俘的梁军将官,然后道:“许掾佐,当日你放了金姑娘一次,现在咱们就算扯直了。”

许错抱拳打了个深躬,道:“多谢。”

杨灿抱拳还礼,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一马当先向西驰去。

金玉荣来到许错跟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若有朝一日,许掾佐在梁军中不能自处,可以去麟州。”

许错再次道谢。

金玉荣不再多言,催马去追杨灿了。

杨家兵迅速西行,不多时便奔出了视野。

幸存的将官们相互帮忙,开始处理伤势,半个时辰后,贺德伦和氏叔琮的兵马才姗姗来迟。

显然,氏叔琮为了弄死沙傲鹏,便刻意拖延。贺德伦对此自然格外恼火,但调动长平一带的兵马,没氏叔琮不行,他刻意拖延,贺德伦也束手无策。万幸的是,他们来时,沙傲鹏还一息尚存,于是乎贺德伦大喜,氏叔琮大为惋惜。

兵马赶到西王山,氏叔琮竟看到许错也在山上,立时露出杀机,一指许错,喝令道:“将此人拿下。”

“谁敢造次!”贺德伦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了一声。兵卒便无人敢动。

许错走上前去,不理氏叔琮,对贺德伦道:“贺将军,早前卑职就被革去一切官职,待候大王发落,因形势所迫,不得已随军走动。现下战事告一段落,请贺将军将我看押起来吧。”

贺德伦知道抬出梁王,是防止氏叔琮迫害许错最好的法子,便喝令道:“队正罗羽邪,着你押送许错前往高平。”

当初许错要杀氏叔琮,贺德伦便派这罗羽邪协助他,此人对许错和氏叔琮间的事心知肚明,派他押送许错,算是稳妥的。

罗羽邪领了令,便调集人手准备动身。

贺德伦来到许错跟前,低声道:“你放心去,我会尽快派人将你送回大梁。”

许错感激道:“多谢贺将军。”言罢便随罗羽邪的队伍离去了。

氏叔琮虽然不满,但贺德伦亲自开口保许错,只能无奈地目送许错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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