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少女呆滞的看着渔船上躺着的狰狞尸体,静静的半跪着,她怔怔的看着爷爷的尸体,忽然大哭着扑了过去伏在上面恸哭,“爷爷!”嚎啕的哭声撕心裂肺。
琴钟双眼陷入无边的黯淡之中,生命之火眼看就要泯灭,却又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终于从透支力量而带来的死亡阴影中舒缓过来。意志的力量,再次战胜了死亡阴影的缠绕。这都是父亲的功劳,父亲依循《预言圣典》中所载的神奇法术,在他体内制造了一个神奇的银色意念核,正是这个神秘的银核,将他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琴钟看了看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已经没有能力将这些尸体毁尸灭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仅存的体力将这些在渔船上横躺着的尸体都推下河水。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奴隶贩子手下的亡命走卒好对付,大妖师的三大弟子斐云可绝没有这样容易打发,以斐云大预言师的实力,足以将此刻重伤的他一举杀死,如果被他们发现这里的大规模力量波动迹象,追踪上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需要活下去,潜伏起来,直到有足够的力量将杀害父亲的所有敌人击杀。至于报完仇之后做什么,他从来没想过,他并不以为自己能够活到那个时候,或许他会死在大妖师的手上,或许是他的三弟子斐云手上,或许是他的大弟子柯守垩手上。正是这三大预言强者联手伏击父亲,才将父亲击杀。否则凭父亲大预言宗师的强横实力,绝不会这样轻易败亡。
昔日所有的一切已成幻影,他琴钟依旧顽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要将这三人杀死。
一具具尸体扑通入水,渔家少女惊醒过来,眼中血一般的颜色。
琴钟很熟悉那种颜色,那是仇恨和杀意。琴钟黯然,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或许少女永远不会露出这种想杀人的颜色。
这里早已经无人可杀,渔家少女抓起船桨,狠命的往那头扎黄巾的彪汉尸体砸去。
“嘭!嘭!嘭!……”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只剩下一滩红色的烂泥酱,渔家少女扔下船桨,浑身沾着猩红的斑点,双目失神的半跪在船头。
琴钟艰难的走了过去,将她脆弱的柔躯抱在怀里。他已经在血和火焰中燃烧,但是他不希望她也如此,他只希望她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忘记一切的仇恨和痛,让他独自去承担那份杀戮。那种罪恶,不是女儿家该去承受的。
渔家少女浑身一颤,闻着熟悉的男子气味,这才扑在他的怀里无声恸哭,手指抓的发白。
琴钟抚mo了一下她的柔发,将她拉起来,看向河边林荫树木,说道:“他们很快会发现这里,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渔家少女擦去眼泪点了点头,将爷爷的尸体背起。下了船,两人沿着林间弯曲小径往深处走去,泥泞。
琴钟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艘破旧的渔船,冷漠的黑瞳中跳跃着一点星火,转身沿着林间小径而去。
渔船上空蓦然跳跃出一点星火,落在干枯的船篷上。
那一点微弱的红星粘住船篷上一根枯草,一闪一烁,枯草噼里啪啦迅速燃烧起来,火势蔓延,整艘渔船成为一团舞动的火焰,连着附近的几艘小船,一同化为灰烬。
这是渔家出入的林间小径,一条溪水蜿蜒伸向密林深处。走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是一座寒冻枯草的大山和山梯农田,一些茅屋稀稀落落的坐落在大山脚下。
琴钟止住步。
不能再走,前方可能会遇着农家,爷爷的尸体还有两人这一身血腥无法向外人解释,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琴钟说道:“将爷爷在附近埋了吧,我们不能这样走回去!”
渔家少女早已经失了主见,黯然的点了点头。
琴钟找了一处向阳的小土坡,和渔家少女挖了一个洞穴,将爷爷埋藏在里面。
琴钟寻来一块木板,问道:“爷爷叫什么名字?”
“俞家庄都姓俞,没有名字。”
没有刻刀,也没有笔,琴钟用石子在上面书写了几个字,将木板竖立在墓上,这是一座无名之墓:“俞爷爷之墓,孙女、孙女婿敬拜上。”
两人跪在前磕了三个响头,离开。
林边蜿蜒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到处都是光滑的鹅榴石,一群灰色透明的小狗鱼在溪水中乱窜。
琴钟蹲在溪边用冰凉冷彻的溪水洗去脸上身上沾着的血污泥泞,溪水倒映,露出他冷峻的脸庞。
那曾经是一张俊秀而坚毅的少年面容,可是少年的轻狂飞扬早已在逃亡生涯中消逝,剩下的只有冷峻,一双深邃的黑瞳像是黑珍珠一样镶嵌在的脸庞,里面唯有坚毅的神色。
几缕灰白间杂的发丝飘逸在他脸颊两侧,脸上冷漠,给人以稳重成熟的感觉,今晨还是黑发,不过半日之间,已成淡淡的灰丝。
人人总说预言师的儿子都早熟,琴钟以前一直不觉得,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预言师的神奇力量,竟是以生命力的流逝为代价。
父亲一直严禁他使用力量,甚至不肯在他成年之前教他强大的预言术,就是担心他过度透支生命力,在没有成年之前妄动预言术,只会让他早早夭折。
过完这个寒冬,他十六岁,才刚刚成年。
琴钟沉默,忽然发觉渔家少女一直没有动静,不由侧头看去。
原来她正双膝跪在溪前,空洞的眼睛映着清澈的溪水,汩汩流淌的溪水里倒映出她血一般的娇艳的容颜。
琴钟心中一痛,他知道,那种是一种失去亲人后的绝望,这种痛心的感觉他在十余日前已经很次经历。
他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别伤心,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渔家少女偎依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微微摇头:“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和娘就死了,也是被大河上的流氓给逼死的。爷爷一个人艰难的将我拉扯大。可是,如今他也……”渔家少女终于再次悲恸哭出声来,趴在琴钟的怀里颤抖着身躯。
琴钟这才知道,渔家少女的仇恨为什么这样的强烈,不只是因为爷爷的死,更因为她的爹娘。
琴钟默然,他以前一直在国师府潜心修炼预言术,只道天下一片太平,没想到在这镐京天子脚下,民风居然也这样败坏,民不聊生。这究竟是谁的错?父身为龙昭国大国师,执掌朝政二十余年,为何却没能治理好这个国度?
琴钟不知道,他也想不通,他对这些了解的太少了。
他从麻布衣上扯下一截,拥着她柔弱的身体,将她脸上、身子的血迹和泥污擦拭干净。
渔家少女止住泣声起来,擦干眼泪仰头看着忙碌的琴钟,忽然噗哧笑了一声,春花带雨的清纯娇容让琴钟差点呆住。
琴钟疑惑问道:“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