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一年六月初
……
那是康熙十一年的第一个夏雨,只比康熙十年的来得稍晚一些。
已是十六岁翩翩少年的施雨正躲在一家玉器店里,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感慨着。
这眼看着又过了四年,四年或许在一般孩童眼里也就是一眨眼,但在他眼里却过得好漫长,他终于见证了一小段历史。
随着四年前鳌拜一党的倒台,朝野内外的权利进行了重新一次洗牌。
父亲施洋因未有倒向鳌拜,朝廷评价甚高,天子容颜大悦,老爹干了好些年没挪位置的扬州知府位终于有了变动。
康熙九年初升任扬州盐道,两淮都转盐运使(从三品)。
原来的镇江总兵马得功则显然是个负面例子,平时孝敬鳌拜太勤快,第二年便被“批准”告老还乡,以养天年去了。
康熙十一年初施洋兼领两淮巡盐御使(正三品),驻地仍是扬州,倒省了一笔乔迁费。
到是那个唐彬尘却让施羽大大吃了一惊,此人竟然早与自己父亲是旧识,这也算解释了为何当初那人会那么积极拿着镇江总兵的名头替父亲挡去了大部分巡抚大人的怨恨。
不过可能因为白有名的关系,施羽一直对这位唐先生不感冒,如不是父亲一意要他多亲近,他实在是不愿意每过数日见唐彬尘。
随着他的思绪,门外的雨也越来越小。
“公子,您要的东西我都给您打包好了。”玉器店王老板一脸笑容可掬,把一包用布包裹的锦盒送上。
施羽回过神,冲他点点头,站在一旁的阿贵伸手接过,然后掏出张银票给他。
也不再等雨全停,施羽跨步走了出去。
“公子有空再来啊!”王老板忙不跌地喊道。
施羽平时零花钱不少,且行为处事低调,顶着个正三品老爹的名头够他在整个扬州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还不跟我家老爷走,跟了我家老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正想着这些年的心事,道路前面忽然传来了大呼小叫声。
阿贵已习惯了自家小主人每天默然不语的习惯,眼见着年岁渐长,小时候那种亲近之意也逐渐转变成了威严,瞧小主人停下脚步朝声音那望去,他立刻用粗壮的身体在人群堆里开出了条道。
只见人群里,一个恶仆正对一年轻女子拉拉扯扯,而他身边则站着一年约三十的家伙,大大的肚子,满脸油光,不时瞟向女子胸部和后臀的眼神也充满了****。
施羽见此哑然一笑,这不正是戏文里最经常出现的戏码吗,今个儿还真让他给碰上了。
他冲阿贵使了个眼色,阿贵领然,在人群左近找到个目击者,详细询问了经过。
原来就在前面不久,这女子忽然跪倒在路旁,在身前写着卖身为奴,扬州比较富裕,每年都会有许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卖身为奴,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女子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好些日子没有梳理,不过脸上还甚为整洁,皮肤白熙,白的缺乏血色,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瞧着那大胖子的眼神满是恐惧,瞧模样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型因为营养不良而略为单薄,但已发育地相当齐全。
忽然,施羽瞧见那女子望向四周求助的眼神经过自己,那彷徨无助,那悲伤让他的心不由一震。
施羽苦笑,自己怎么了,看来十年的生活让他真的彻彻底底适应了古代弱肉强食,男尊女卑的思维中了。
不过他并没有像所有桥段里做得见义勇为,掏银子买人。
虽然他很有钱,而且也有势。
他认得那个胖子,不过是扬州城里的粮店老板,也没什么大后台,平时喜欢钻些小利,没什么人喜欢。
但他还是不想管,他今天可以救这人,但天底下比她更惨得何其多,至少她还能活下去。
他转身离去,说也巧合,那女子趁那家仆不注意,用力挣脱了纠缠,斜刺刺冲进人群,正好朝他撞来,待侍立一边的阿贵发觉想要阻止时已然不及。
施羽余光晃过,心头一动,原本准备滑开的步子又顿了下来。
下一刻,一具绵软的身体就进了怀里,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正好停在了挺翘处,手掌一握,温软的触感充满手心。
“啊”
怀中的女孩立刻惊叫了声,不过一切变得太快,旁人是没瞧清发生了什么,再者施羽的手好似原本就停在自己怀里,别人顶多也只是觉得他反应仓促才正好抱住了那女子。
便似那女子也是那么以为的,满脸通红,在怀中动也不敢动。
那胖子虽然粗俗,倒还认得出施羽是谁,瞧着阵势,立刻悄悄地拉着仆役走人。
施羽满含深意地瞧了眼胖子离开的背影,又盯着怀中人儿不敢用正眼看他,被他做恶的手覆盖着,似怒似羞的模样许久,又捏了捏,转身竟就走开。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像是被刚才一串的变故吓了一样。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子辰嘛,快上来!”
施羽才迈了几步,身边一声充满了惊喜的叫声响起,只是稍微夸张了点。
他转头瞧去,见旁边翠香居的二楼探出个脑袋,正是现任扬州知府的公子刘扬,他一副长衫,手握锦扇,想是正眺望街景,做啥打油诗。
施羽摇摇头,看来今天是别想早回家了,转身进了这翠香居,立刻就被掌柜引上了二楼的雅座。
“子辰,你可是好运势,咱们几个好些日子没聚,这不,才坐了没半盏茶,就瞧见你路上美遇,真是羡熬我等啊。”刘扬早站在楼口等着他了,见他上来就开始调侃。
施羽这些年靠着颇会勤奋,加上也确实不笨,再有父亲的好友张朝珍的帮衬,他顺利通过了童试和乡试,只等来年便可赴京赶考参加会试。
以他的年纪,有如此成就是相当不易了,一些官宦子弟聚会也经常喜欢叫他,虽然年纪是稍微小了点,但聚会里多个举子总是有面子的事情。
他一上二楼,果不其然,雅座上已聚了许多人,多是常年交往的狐朋狗友。
“子辰,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个大才子。”今天刘扬超乎寻常的热情洋溢,看见他依然不紧不慢的,连忙拉着他就往雅座走。
“这位。”刘扬冲着首座上一年轻人介绍道:“本省的大才子马元,学高八斗,才富五车,乃本省公认的第一才子,你们俩多亲近亲近。”
马元颇有点居傲地点点头,大刺刺地坐在位置上,听别人介绍他也不不站起来,只是听到刘扬的奉承话时才面露微笑地看着他们,好似觉得他能这么觉得也相当有见识。
除了马元是生人,其他还坐着数个平时相熟的官宦子弟,听完刘扬的话接着大捧特捧。
趁着当口,刘扬轻轻在施羽耳语道:“此人是江苏巡抚马祜的小儿子,昨日借着他爹来扬州视察盐道的机会来此游玩。”说完也重新加入到互相吹捧的行列中去了。
注释:无论是两淮都转盐运使(从三品)还是两淮巡盐御使都是盐道的高级官员。其中巡盐御使是皇帝安排在各地区盐务的最大官僚,品级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