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几代人出嫁的情况来。
小女儿出嫁,婆家的迎亲车队整整有小车十辆,新郎新娘的“坐骑”还是宝马。浩浩荡荡,这在小县城里很抢眼。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几代人出嫁的情况来。
家乡风俗,女孩子出嫁是不能步行的。这其中有结婚是女人的终身大事,要尽量风光不可随便的因素,也有自己走上门显得下贱,非得婆家隆重娶进才显尊贵的原因,所以用来接新娘的一定是当时当地最先进最值钱的交通工具。
听父亲讲,解放前接新娘一般人家一顶花轿,官宦和有钱之家三顶或五顶,最多五顶。一顶花轿四个轿夫抬,轿子上用绸缎锦绣饰之,红艳艳的,很好看,我奶奶就是坐花轿接来的。当年,村里有个乡长,其女出嫁,用了五顶轿。父亲说其实也就一顶花轿新娘子坐,其他四顶是用马代替,分别坐着新郎、送嫁的新舅子和媒人;加上音乐队和搬嫁妆的,也是大队人马,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用马代替的原因是花轿少,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也就那么一两顶。如果碰上几家嫁女日子相同,就更显得紧张。为什么这么少?是因为旧社会轿夫地位下贱,常言道,“剃头抬轿,不是好料”,很少有人干这一行。一旦做了轿夫,就被归入另类,娶媳妇嫁女儿都在这个圈子里,外人是不会跟他们通婚的。没有这么多花轿,又要显示地位和排场,就只能用马代替了。
解放后,轿子作为旧风俗逐渐被淘汰。轿夫也改行成了农民,与其他人平等相处,再也不被人另眼相看。接新娘转而用马,我十岁时,细叔拜堂,细婶就是骑着高头大马出嫁的,当时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细婶蒙着红盖头,身穿大红袄,胸前挂着避邪的铜镜,小心翼翼地坐在马背上。这是匹枣红马,马头上戴着大红花,脖子上的鬃鬣抖动着,很是威武。由于新娘子一般不会骑马,马的缰绳就由管马人牵着,以确保安全。不过,可让我们小孩子羡慕得不得了,跟在马后面嬉闹着,恨不得也过过骑马的瘾。记忆中用马的时间不长,也就十多年,大概是因为马在南方越来越少了吧。
到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农村每个大队都分配了一辆拖拉机,接新娘改用拖拉机。拖拉机只用车头,卸下车斗,在车挡风玻璃处贴上大红的“囍”字,再在车头前扎着大红花。嘟嘟……开起来也相当快,蛮有气派。我的一个同学在大队开拖拉机,每到春节前后结婚的人多,总是排好时间轮流跑,忙得不亦乐乎。他自己结婚就是开着拖拉机去接媳妇的。
那时候路面没有硬化,如果碰上天下雨,是不能行车的,而结婚的日子又不能更改。有的娘家还是坚持新娘子不走路,男方没有办法只好安排人抱。我们邻村是个小村,总共安排了十几个精壮男子轮流抱。结果十多里山路,新娘子又颇肥腴,累得抱的人汗流浃背。晚上闹新房的人都没有,冷静得很。这也难怪,闹新房都是年轻人的事,他们在白天折腾得筋疲力尽,谁还有劲去闹!
又过了几年,农村有自行车。拖拉机忙不过来时,有人就用自行车接新娘。自行车方便灵活,即使那时都是载重的,可外观一点也不笨重。在车把上扎一朵大红花,也不失为一种时尚。由于新娘子蒙着红盖头,只能坐在后车架上,扶车的人必须技术过硬,推着车走可不比自己骑着跑自在。后面还有音乐队和其他迎亲的人,你不能一个人骑着在前面跑;而且还有两位伴娘跟随左右,护卫着新娘子,不敢有半点闪失。我二叔女儿出嫁,坐的就是自行车。叮铃叮铃,一路铃声,一路欢笑,别有一番风味。
再后来有摩托车了,不过这时也有了货车和吉普车,很少看到有用摩托车接新娘的,用货车或吉普车的倒不少。改革开放后农村有了昌河之类的面包车,甚至是小车,接新娘子的交通工具在与时俱进,让人觉得时代前进步伐太快,有点应接不暇之感。
只是如今一看到女孩子出嫁那么盛大的场面,妻子总会感慨万分地说:“现在的女孩子有福啊!”是啊,她们赶上了好时代!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
——(清)蒲松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