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每年春节前父亲从商店买了果籽,总是用一只小提篮装着拿回家,我和妹妹的眼珠也就“掉”在篮里了。
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差,每到春节,总渴望有果籽(年货的俗称)吃,然而不到正月是吃不到的。那时候,商店里卖的果籽品种不多,也就四五种。“脆豆”和“麻果”是圆的,外表有区别。脆豆的外面是拌了白糖的米粉包裹,颜色是白的,吃起来有点甜;麻果表面沾上了黑芝麻,呈麻褐色,吃起来很香。中间实际上就是面粉发酵烘干的硬饼。“菱角酥”和“锋削粃”都是油炸的,只是形状不一。菱角酥三个角,中间是空的,鼓了起来,因形似菱角而得名;锋削粃则是长方形的一小块,薄是其特色,有的也被油炸得卷了起来。二者上面都疏疏朗朗地沾了少量的芝麻,吃起来又脆又香,还有油腻感。再就是用纸包成长方形的酥糖,适合老年人食用。这五种现在被称之为糕点的果籽,正是当时家乡的主要年货。一般人家限于经济状况买不了多少,往往也就是在年三十前几天每种买那么半斤,主要是在正月里招待拜年的客人,装装门面,因此,就显得十分金贵。
记得每年春节前父亲从商店买了果籽,总是用一只小提篮装着拿回家,我和妹妹的眼珠也就“掉”在篮里了。看到我们那副可怜兮兮的馋相,他也会随便给两粒脆豆,让我们尝尝鲜。不吃还好,一吃更勾起了食欲。可是不准吃了,提篮已经到了娘手里。娘随即架好木楼梯上了楼,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待娘从楼梯上下来时,提篮里空空如也。我知道年货不知装进哪只坛坛罐罐里去了,只能干吞唾沫。
好吃是小孩的天性,有空就会翻箱倒柜找零食吃。好在家里会在年底制作一些土年货,满足孩子的需求。主要是爆米糖(即冻米糖),印象中的爆米糖比现在超市里买的要好吃得多。爆米有秈米和糯米两种,糯米的要酥点,好吃些。具体做法就是在均匀摊开的麦芽米糖中拌进适量的爆米,凝固后趁热切成薄薄的小片片。熬一锅麦芽糖可以切不少的爆米糖,楼上的大坛大罐里装的都是这些。家境殷实的人家还可以切些芝麻糖,味道当然更香。
除了爆米糖,就是用红薯制成的薯糕。做法也不复杂,先把红薯皮刮掉,将红薯放在锅里蒸熟;再盛到大饭盆里,用铲刀或棒槌捣成泥状,掺入少量的芝麻;然后将红薯泥均匀地摊在案板上,压成薄薄的块状,待其稍微凝结后,用刀或剪切成类似于锋削粃的三角形小块,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最后返回锅里,像炸爆米花一样,在高温的细沙里一炒,薯糕也就做成了。吃起来也很脆很香,还有甜味,很受小孩子的喜欢。
所有的年货都在楼上。每天下午放学回家,父母还在田地里干活,我就会上楼找东西吃。农村人家楼上摆满了坛坛罐罐,黑不溜秋的,一个挨一个,就像一大群调皮的孩子在向我招手。装爆米糖和薯糕的坛罐当然清楚,我每天都会拿开压在坛口的砖块,用手往里面掏出来吃,轻车熟路,吃这个娘是允许的。自从父亲买来年货后,我知道一定也在某个坛罐之中,一种强烈的探秘欲望一直诱惑着我。然而娘吓唬我的话总会在耳边响起:千万别偷吃啊,你爹知道了会打断你的手。所以也就打消了找的念头。
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小孩拿了麻果吃,让我口馋,忍不住跑回家,爬上楼找了起来。楼上没有窗户,光线很暗,加上坛罐又多,不知娘放在哪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找到。这时门外响起了娘和奶奶的说话声,吓得我屁滚尿流地从楼梯上滑了下来,屁股摔得疼了好几天,真晦气。
正月初一清早,娘就会把擦干净的果盒拿出来,准备装果籽。果盒是木制的,六边形,中间分了五六个小格,上面有盖。娘把果盒的每一格都装满,主要是爆米糖和薯糕,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放上一点脆豆、菱角酥等,点缀一下,摆在堂前桌子上。初一是同村的人“串年”,即互相拜年。一般就是串串门,见人鞠个躬、作个揖,主人向大人小孩每人装一支香烟。拜年的人说几句“恭贺新禧”的客套话,站一下就去下一家,根本不会吃果子。从初二开始,就是去外公外婆、舅舅、姑姑等亲戚家拜年,临走时父亲也会告知我们尽量少吃果籽。于是,即使是馋得流口水,也还是强忍住。这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其他亲戚家的小孩到我家拜年也一样。所以,直到年拜完了,客人都来过了,我和弟弟妹妹才可以好好品尝家中剩下的年货的滋味,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样的香甜,简直甜到了心坎上。
我是炎黄子孙,理所当然地要把学到的知识全部奉献给我亲爱的祖国。
——李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