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普通的农村党员,虽已年近五旬,双鬓斑白,可你赤诚之心闪光灼人。你,貌不出众,凸额头、塌鼻梁、凹眼睛,一副黝黑的脸膛。你,事不惊人:管闲事,帮农活,爱助人,都是些区区小事,可你却走出了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
无私
你祖籍甘肃通渭。3岁丧母,七岁丧父,从此你颠沛流离。一根5尺长的木棍,一条破烂的口袋和一个破黑碗成了你的旅伴,终日沿门乞讨。地主的恶狗在你瘦嫩的小腿上留下血淋淋的伤口,饥黄的脸上常常挂满泪珠。童年时代你饱尝了旧社会的苦汁。1951年,南华山坡上山丹丹花红火的时节,你流浪到海原县城关武塬乡,党——母亲伸开双臂,紧紧地把你搂抱在怀里,给了你温暖和生活的权利。你酸心得泪痕消失了,红扑扑的脸上布满了幸福的笑容。你曾说是党把你救出了火坑,愿将一腔热血献给党。真挚的语言是你的心声。
1973年,海原山城发生了一次罕见的旱灾。当时你担任着生产队长,二百三十口人的主心骨,望着全队40头大小牲畜缺草料、瘦弱不堪时,你心烧火燎。这是社员们的生活支柱啊!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头一头被饥饿吞没呢?一连几天,你东奔西跑,先后聘请了几位甘肃靖远有亲戚关系的老汉联系放牧点。牲畜被转到靖远后,你心里仍是不安,有时在梦境中看到牲畜死亡,竟哭泣着从梦中惊醒……
冰封大地的一天,你安排好队里的生产,踏上了畜牧点的漫漫征程。山路坎坷,寒气袭人,你饿了吃口红薯炒面,渴了就地抓几把雪填在嘴里,两腿肿胀,你不在乎,当看到膘肥体壮的牲畜安然无恙时,你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跳呀笑呀。艰难的往返,节省了8元钱。社员们得知后都钦佩得睁大了眼睛,心疼地对你说:“文邦,别人出外都有补助,你有车不坐,节省了8元钱,就做你的‘补助’吧。”
“唉,现在是灾年,应该把每分钱都花在点子上,我不要,8元钱留给队里买饲料吧。”你铁青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1981年腊月十三,你和党员们正在大队办公室过党的生活,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支书,红骡子病啦!”大队饲养员张怀杰焦急地说,队长派了两个社员都没有派动。
“我去!”你自告奋勇担起了这个“不值得”的差事。有人嘲笑说你“逞能”“出风头”,你说:“一个共产党员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干,哪还有脸披党员的红袍?”霎时,许多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向你投去惊讶的目光,可你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一天、两天……十天过去了,骡子病情仍无好转,你眉头皱成了疙瘩。当时虽说时序已进春分,但大地仍是寒风刺骨。白天黑夜,骡子冻了,你把自己的新皮袄披在骡背上。深夜,一会儿出去看一看,一会儿出去转一转,兽医站的同志感动地对你说:“老翟,要是人们都有你这种精神,该多好啊!”
“我这算不上个啥!”
农历正月初二,骡子病好了。你抚摸着骡子,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高兴得全身颤抖了……
新春佳节,亲人们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丰收酒,你却为了骡子放弃节日,在外熬了19天,度过了两个年头。多少次女儿眨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家门口眺望,盼你回家过节买糖;多少回妻子将热腾腾的饺子在火炉旁热了又热,就等你回家来吃。你究竟图个啥?
“党给了我乳汁,给了我幸福啊……”你这样解释。
伤痕
这是1982年隆冬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寒风席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在村庄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声地怒吼着、咆哮着,空旷的大队部显得异常孤寂。你来到大队饲养牲畜才5天,可是你深深爱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那天晚上,你孤零零一人为牲畜添了草料,正准备睡觉,忽然寒风夹杂着一串清脆的“叮当叮当”的伐木声,撞入了你的听觉。此刻,一株株碗口粗的白杨树和一张张汗珠纵横的面孔在你眼前浮现。一定是不法分子在偷盗树木,这些树是全大队近三千口人的血汗结晶啊!想到这里,你周身热血沸腾,翻身下炕,警觉地拿上手电握紧钢叉,飞步向发声的地方冲去。顿时,“抓贼”的呐喊声震撼着大地。
黑影,一个,两个……四个黑影在距你20米远的树林中窜动,你恐惧?不!畏缩?更不!暴徒目睹你高大的身躯,虽然胆战心寒,可是他们凭借四周没有村庄,进行负隅顽抗。“嗖!”“嗖!”一阵雨点般的飞石划破寒风从你耳边身边擦过。此刻,你在想什么?“暴徒要下毒手,我要跟他们拼到底!”“嗖!”又是一块半页砖将你手中的手电筒打出10米有余的地方,你未来得及捡回手电,暴徒嚎叫声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插入了你的脚面,战斗进入白热化。
“我跟你们这些歪种拼了!”你愤怒地吼叫着,拔掉匕首,用尽平生的力量向一个坏蛋掷去……
这样,你跟暴徒拼搏了将近2个小时,终于撵跑了盗贼,保住了集体财产,可殷红的血迹染红了你的鞋袜,大队部树林里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滴滴一串串闪光的血迹。那血点不正是一颗颗美丽心灵的音符吗?
第二天大队领导和一些社员闻讯赶来看你,心疼地劝你休息。你望着一张张温暖的笑脸和一包包一瓶瓶凝结着阶级友爱的礼物,你这个硬汉子泪流满面。一条带血的皮鞭又模糊地映入了你的眼帘:那是你12岁的时候,一次在给地主放羊的深山归途中,遇到了3只恶狼,你竭力保护羊只,不幸两只小羊羔被恶狼咬死。狠心的地主不分青红皂白,用无情的皮鞭,往你骨瘦如柴的身上抽打。你遍体鳞伤,趴地呻吟,而今这阶级友爱的温暖,怎能使你不激动、不兴奋呢?
同志们目睹了“战场”,听了你的讲述,感动地对你说:“老翟,你真勇敢啊!”你却说:“嗨,我这算不上个啥,只不过是自己应该做的。”
休息对你来说,是那么陌生。没过几天你又一瘸一拐地在大队部出现了。从外表看来,你脸孔蜡黄,脚板肿胀,但在内心深处,一种严肃的使命感,仍然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
其实,你分内的事是饲养牲口,护林是分外的事。然而,一个强烈的“爱”字占据着你的心房。自从你调到大队部后总是闲不住,春秋为一棵棵树苗修剪枝条毛根,夏季暴雨天,人们都往家中跑,可你偏偏背道而驰,头顶麻包,手握铁锹,在大雨中奔跑。这儿挖,那儿堵,浑身淋得像落汤鸡。你不顾这些,当每棵树苗贪婪地吮吸到足量的水分时,你开心地笑了,笑得那样甜。
如今,这里树木根深叶茂,路旁的参天白杨,形成了绿色的走廊。当人们经过这里时,谁不赞叹当初在这旱塬上创造绿色的人们?谁不赞叹你的一份功劳?
温暖
去年7月的一天,你风尘仆仆地从涧堡生产队一家麦田里回到本队,已是繁星满天了。当你路过邻居门口,一声声痛苦的哭泣声牵住了你。原来邻居家中一个孩子得了中毒性痢疾,父亲在县里工作,妈妈守护孩子不能脱身寻医,只好撕心裂肺般痛哭。你进门望了一眼病孩,只见他眼珠直往后倒,顿时,一切疲惫之感从你身上一扫而光。
“快!收拾一下,跟我背娃上县城去看!”你背起孩子,脚下生风,向15里外的县城奔去……
葡萄糖盐水一滴一滴输进了孩子的血管,孩子的脸慢慢有了血色,你才从床头直起腰来。年轻的孩子父亲从单位赶来,目睹此景,心里涌起一股感激的暖流,双手握着你铁耙似的手,眼里噙着泪花,声音颤抖着说:“老翟,感激不尽啊。要不是你,我的孩子……”话未说完,两行泪水溢出了眼眶。你却说:“嗨,这没啥!只不过是我应该做的……”好一个“应该做的”。这不由使我想起了你常说的一句话:“祖国给了我温暖,我要为祖国人民偿还温暖……”
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农民走上了富裕道路。你的生活改善了,尽管无情的岁月在你额头爬满了皱纹,精力体力日渐衰退,然而助人为乐的豪情依然在你心中沸腾。三伏天,太阳炙烤大地,田野里犹如蒸笼一般闷热,令人窒息。塬头生产队社员李振华——八口之家的唯一劳力,望着50亩金色的麦浪叹息,你默默地去帮助他们了……
温暖,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与人关系的体现。这几年,拖累大的农户家里你几乎走遍了。冬天打谷场上有你的身影,夏季呛人的麦田有你的声音。人们心里过意不去,给你衣服,不要!给你钱,你板起面孔说:“我是帮忙的,不是搞副业的!”
“唉!这老翟啊,真是倔老头子。”他们这样埋怨你。自1981年至今,你为本大队24户人家帮干农活396次。有人恭敬地称你是“观音菩萨”。你说你不是菩萨,只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
辛勤地耕耘,获得丰硕成果;美好的行为,赢得崇高荣誉。1977年10月,你被宁夏回族自治区树为劳动模范;1983年1月,你又被海原县委、县人民政府树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先进个人。翟文邦,但愿你在有生之年,继续筑造社会主义的大厦。用生命的纤维,编织伟大祖国绚丽多彩的四化锦图,让心灵之歌更加动人!
(发表于1984年3月3日《宁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