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成群结队去上学的孩子们的雨具会使人眼前一亮,张着的,披着的,穿着的,色彩缤纷,宛如流动着的五彩云霞,为雨天平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回想起我们小时候使用的雨具,说给今天的孩子们听,或许,就像一个古老的童话。
那时下雨天上学,真叫人怨得搔头皮。农家的小孩大都披着大人们雨天下田畈穿的用棕榈丝编就的蓑衣。人小衣大,远远看去,活脱脱像一只只硕大无朋的蝙蝠。至于头上戴的斗笠,几乎把小脸罩没了,只露出个下巴尖来。有的穷孩子干脆顶一结稻草,像稻草人在雨中跑,到了学校,一结草抖落剩半结了。
五花八门的雨具在教室的后头堆成水分充足的“小山头”,淌下来的雨水在教室的泥地上形成无数条汩汩细流。一个溜滑就成了泥猴。这种时候,教书的先生就不敢到下面来巡视了,只顾踩着铺在湿泥地上的砖头摇头晃脑地吟咏“清明时节雨纷纷……”。好多同学则用光脚丫子在浸泡发软的泥地上勾挖着小洞,下课用来打弹子进弹的小孔。
我和弟弟合用一把旧的油布伞,柄和撑骨都是竹制的,伞面是用桐油浸泡过的老布。因年代久远,伞头上补过一圈,像块膏药,模样难看不说,还笨重得要死。一路与弟弟轮换着撑。一次上学路上,一阵狂风,将我连人带伞刮到路旁的水沟里。人泡得像落汤鸡,还折断了一根伞骨子,吓得不敢回家。后来寻了一根竹头,用小刀削,用钉子钻,居然蒙过了父亲的眼睛。这顶伞一直伴随着我读完了初中,实在不能用了还舍不得丢弃。
那时,橡胶雨鞋更是稀罕物,多数同学下雨天打赤脚。我和弟弟能穿上水陆两用的解放鞋,已算是相当体面的了。然而,雨稍落得大些,鞋面就湿透,脚指头便泡得像浸涨了的倭豆(蚕豆)。我家只有父母才拥有“元宝套鞋”(橡胶雨鞋的一种)。一次,趁父亲出远门,我偷出他的“元宝套鞋”穿新鲜,虽说大得“前可做房,后可打灶”,但“壳拓,壳拓”走在水洼中,神气得就像一位将军。那时我想,有朝一日我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要买上一双真正属于我的“元宝套鞋”。
冬天,遇到下雨,想出去玩又怕棉鞋浸湿冻着脚。就用两根草绳将两块回形的“龙骨砖”绑在脚下,亦步亦趋,如同戏文上穿朝靴的官员踏着方步上朝。
有次正穿着“朝靴”,巷口窜出一条狗狂吠着追了过来。急中生智,将“朝靴”脱下,扔将过去,砸得那狗落荒而逃……
我把这故事讲给我的小外孙听了,他说,外公,你真酷!
我听了,鼻子不免酸酸的,但看了小外孙脚上的彩色胶靴,心里又觉得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