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唱词:
崔莺莺:“西皮原板”凄凉萧瑟春将晚,罗袂轻飘月影寒。红儿扶我芳径转,宝香三瓣祝平安。一炷香愿亡故的爹爹早升天界:二炷香愿老母康宁永无灾:三、三炷香——
红娘:“西皮原板”三炷香愿姐夫与姐姐天生一对,人物又风流,性情又和蔼,他、他、他是个盖世的英才!
崔莺莺:“西皮摇板”焚罢了宝香深深拜,女儿家心热口难开。兰闺虚度十八载,空对团玉镜台。
张珙:“琴歌”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
莺莺小姐回与张生的书信:“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唱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注释:
碧云天,黄花地:天空飘着秋云,地上菊花零落。范仲淹《苏幕遮》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李清照《声声慢》:“满地黄花堆积。”
“晓来谁染”二句:清晨,是谁把经霜的枫林染得这样红?一定是离人带血的眼泪。霜林醉:枫树林经霜变红,就像人喝醉了酒脸色红晕一样。《董解元西厢记》卷六:“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张生:相思恨转添,谩把瑶琴弄。乐事又逢春,芳心尔亦动。此情不可违,虚誉何须奉?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
注释:
“相思恨转添”八句:我的相思之情有增无已,且弹琴倾诉我一腔衷情。在这明媚的春天曾有过成婚的希望,使你的心里也喜兴冲冲。这真情实意怎能不顾,何必要缩手缩脚换取虚名?莫要辜负这皎洁的月色,更要珍惜这宜人幽会的满地花影。是说希望与莺莺在月下相会。
“村里迓鼓”我将这纸窗儿湿破,悄声儿窥视。多管是和衣儿睡起,罗衫上前襟褶祬。孤眠况味,凄凉情绪,无人伏侍。觑了他涩滞气色,听了那微弱声息,看了他这黄瘦脸儿。张生呵,你若不闷死多应是害死。
注释:
村里迓鼓一曲,通过窗外人的眼写窗内人的情况。张生的形貌神态、心理情绪,无不毕肖,形神兼备,辉映生色。既便于舞台表演,又有小说家叙述描写的功效,堪称妙笔。
“绵搭絮”疏帘风细,幽室灯清,都则是一层儿红纸,几榥儿疏棂,兀的不似隔着云山几万重。怎得个人来信息通?便做道十二巫峰,他也曾赋高唐来梦中。
注释:
以上三句是说,如果有人传递信息,即使隔着十二座山峰,也要同张生相会。
“小桃红”人间看波!玉容深锁绣闱中,怕有人搬弄。想嫦娥西没东生有谁共?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这云似我罗帏数重,只恐怕嫦娥心动,因此上围住广寒宫。
注释:
小桃红一曲,是说你看这人间,把女子深锁闺门,生怕有人向她传情送爱。天上呢,那嫦娥西没东升也只有孤单一人,她也在怨恨天公,使她不能像裴航与云英一样双双仙游吧?这月边的云霞,大概是怕嫦娥动凡心,因此也像我的重重闺门一样,围住了广寒宫。
这一曲借景抒情,既是写景,又是比喻,人间天上,想象飞腾,思路跳脱,充分揭示了被礼教束缚着的闺中少女的怨愤情怀。
说戏:
西厢记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西厢记》的曲词华艳优美,富于诗的意境,可以说每支曲子都是一首美妙的抒情诗。曹雪芹在《红楼梦》中,通过林黛玉的口,称赞它“曲词警人,余香满口”。
说起《西厢记》,人们一般会想到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殊不知,在王实甫之前,金代的董解元也有一部《西厢记》,这两部“西厢”一般被人们称为“王西厢”和“董西厢”。要说到王西厢的成就,就不能不提到董西厢。
崔张故事,源远流长,最早见于唐代著名诗人元稹所写的传奇小说《莺莺传》(又名《会真记》)。《莺莺传》里,结果是张生遗弃了莺莺,是个悲剧的结局。这篇小说不过数千字,却情节曲折,叙述婉转,文辞华艳,是唐代传奇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它写出了封建时代少女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也反映了爱情理想被社会无情摧残的人生悲剧。
当《莺莺传》故事流传了400年左右的时候,金代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问世了,这就是所谓的“董西厢”。董解元,金代诸宫调作家,“解元”是金元时代对读书人的敬称。他性格狂放不羁,蔑视礼教,具备比较深厚的文化修养,并对当时的民间文学形式如诸宫调非常熟悉,喜欢写诗作曲。“董西厢”是在《莺莺传》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一种以第三人称叙事的说唱文学。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远远超过前人。它对《莺莺传》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作了根本性的改造,矛盾冲突的性质衍变成了争取恋爱自由,青年男女同封建家长之间的斗争;张生成了多情才子,莺莺富有反抗性;故事以莺莺偕张生私奔作结,使旧故事开了新生面。董西厢随着情节的增加,人物的感情更为复杂、细腻,人物性格也更为丰满。在文字的运用上,作者既善于写景,也善于写情,并善于以口语入曲,使作品更为生动和富于生活气息,艺术性较前有较大提高,为王西厢的出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董西厢”在艺术上尚嫌粗糙,对爱情的描写也尚欠细腻,还不能满足人们的审美要求。到了元代,随着都市经济的繁荣,戏剧更加发达起来,这时,大戏剧家王实甫在“董西厢”的基础上把崔张故事改为了杂剧,这就是我们今天普遍看到的《西厢记》。
“王西厢”直接继承了“董西厢”,并在此基础上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男主人公形象的塑造上,王实甫不仅写出了张生的痴情与风度,更写出了张生的才华,以及张生的软弱,使他成为封建社会中多情软弱的才子的代表。剧中聪明、伶俐、热心、正直的丫鬟红娘,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在后来的剧作中一再出现,取得了远较莺莺重要的地位。同时,《西厢记》在中国戏剧史上首度成功刻画了爱情心理,是戏剧史上一部直接描写爱情心理的作品。其对矛盾冲突的设计也足以示范后人,全剧以莺莺、张生、红娘与老夫人的矛盾为基本矛盾,表现崔张与家长的冲突;以莺莺、张生、红娘间的矛盾为次要矛盾,由性格冲突推进剧情发展,刻画人物。这样一种对冲突的组织,在古代戏曲中是很值得称道的。
“王西厢”与“董西厢”的故事情节大致相同,但前者题材更集中,反封建的思想倾向更鲜明,又改写了曲文,增加了宾白,剔除了一些不合理的情节,艺术水平也有很大的提高。作为我国古典戏剧中的一部典范性作品,其规模之宏伟、结构之严密、情节之曲折、点缀之富有情趣、刻画人物之生动细腻等,不仅前无古人,而且超过了元代的其他剧作家。正因为如此,元代贾仲明在《凌波仙》称:“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