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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滨海考察

小刘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烟和茶叶,请示道:“李局长,要我送上去吗?”

李可拎过烟茶,说:“不用了,你将车开到前面的桂花树下等我吧。”

说着就去摁了摁门铃,听到脚步响,过会儿门开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李可本能地后退一步:“哟,要书记亲自开门呀?”

苟日新上下打量了李可,笑道:“你亲自来了,我能不亲自开门吗?请吧,书房坐。”说着就领李可来到二楼书房。

书房里弥漫了烟味和酒味,与屋外的芳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有的还余烟袅袅,那紫檀的茶海里,是一套宜兴的黑陶茶具,几只小杯里残茶已冷,房间的温度倒比楼下客厅更高。苟日新示意李可:“挑个干净地方坐吧,几个客人刚走,我没来得及收拾。”

李可说:“苟书记呀,一个家没有个女人就不成其为家啊,您要是夫人在身边该多好啊。”

苟日新手一摊:“我是想请她来呀,可是要她愿意才行啊。”

“那你就告诉她,在延宁有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哟,让她产生危机感,保证会主动过来的。”

李可开了玩笑,将手中的提袋放到茶几一端,拿出那两盒茶叶递到苟日新面前,说:“这是袁厅长托我带给您的,他说上次的会议开得很成功,各地代表非常满意,再次向您致谢。”

苟日新接过茶叶看了看,说:“哦,这还是大红袍呢,那咱们得尝一尝,你们厅长真是太客气了,谢谢,谢谢。”

李可连忙说:“不用重新泡茶了苟书记,喝浓茶我会失眠的。”又将剩下两条烟的提袋轻轻放到茶几下,说:“这是我给你带的几包烟,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尽量少抽。”

苟日新说:“那不行,遇到好茶我是不会让它过夜的,你不喝我也要尝尝。再说我正需要浓茶解酒呢。烟嘛,我可以暂时不抽。”

李可问:“喝茶解酒?您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苟日新伸出四个指头:“我一个人起码喝了四瓶‘太太乐’!”

李可伸了伸舌头:“哦,是什么珍贵客人让你喝这么多?我们请您时,您可是从来没有超过二两的!是我们的酒不好?‘太太乐’是什么?”

苟日新一边走过去从书柜里取来另一套茶具,一边说:“今天请的是财神爷,省建行的一把手廖行长,我当县委书记时在省委党校与他同过三个月的学。今天请他来是看他能不能对我市中央商务区项目给予资金上的支持。可这个家伙什么酒都不点,偏要喝什么‘太太乐’,我还以为是什么好酒,原来他说的就是劲酒,说是喝了那酒之后太太高兴,所以叫‘太太乐’!不过今天我确也让他喝乐了,因此我也没留他,让他回去同太太乐去!临走时他答应派人下来作个信贷评估,说是如果评估没问题就放贷。刚才我让杜浦和兰国发连夜赶到省里去候着,直到等他把评估人员派出来为止。”

李可俏脸一红,说:“你们这些男人啦,酒桌上的谈资总是离不开女人。你们没看过广告吗?‘劲酒虽好,也不要贪杯哟!’”

见苟日新执意要重新沏茶,李可站起来说:“我来吧!”

苟日新说:“沏这功夫茶很有讲究,你坐,我来。”

说着用开水冲洗了一下茶具,就打开一盒茶叶,从中取出一小包泡了,又用头遍茶淋了四只杯子,那茶香飘散开来,很快将那烟味掩盖了下去。他重又添上水,坐下后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一个家没有个女人就不成其为家吗?同样,酒席不谈女人也不成其为酒席;小说、戏剧、电影中没有女人也就不成其为小说、戏剧、电影;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也不成其为世界!”

李可也笑着说:“看来苟书记不仅对茶道有研究,对女人也很有研究哟!”苟日新说:“研究谈不上,我只是爱瞎琢磨,但我可琢磨不透你哟。”

开了几句玩笑,这气氛就轻松下来。苟日新让那茶泡了一会儿,才给每个杯子斟上茶,递给李可一杯,然后自己也端取一杯说:“我虽然知道那酒的后劲很足,可今天还是贪杯了,不知道这茶能不能将那酒劲压下去。不管那么多了,来尝一尝这茶怎么样,请!”

品了一口茶,啧啧有声:“啧啧!嗯,好茶!”

见他这模样,李可试了试就一口喝了那杯茶,感觉先是有点点苦涩,接着满口溢香,甘味绵长,沁人心脾。虽不懂茶也禁不住赞道:“真是好茶!”

苟日新笑道:“武夷山的大红袍,当然是好茶了。不过好茶没有你这么喝的,你那叫‘牛饮’。喝好茶要让那茶在口里打上几个滚,让那香甜之味渗入每一根味觉神经,再通过味觉神经而将这美味的信息传遍全身,然后再慢慢咽下去,那茶就会感动人的每一个细胞。品茶就像谈恋爱、搞创作和干事业一样,关键是要体验过程的苦涩和甘甜,而结果并不重要,不论结果如何,成功与否,一切过程都是美好的。”

说着又递给李可一杯:“你再按我说的品尝试试。”

李可由衷佩服书记的口才和看问题的独到见解,也照着书记的样子品了这杯,感叹道:“啊呀,真的感觉神清气爽、苦尽甘来,令人回味。”

苟日新说:“嗯,苦尽甘来这词用得好,是不是感觉当劳动局长也很苦呀?”

李可喝下两杯茶后,实在感觉室内温度太高,有些闷热,拉下羽绒服的拉链,那白色和咖啡色相间的紧身羊毛衫就显露了出来,丰盈的胸脯如同拨开云雾的圆月,神秘、夺目而令人神往。她正愁不知道要向书记汇报些什么,见书记有意识将话题引到正题上,就觉得到底是领导,很能把握下属的心理,避免谈话场面尴尬,也就放松了情绪,笑道:“苟书记您怎么这么问呢?苦倒不觉得怎么苦……”

苟日新的目光又从李可胸前游移而过,身心震颤,那老毛病没能断根又有了尿意,连忙打断她的话:“对不起,我晚上酒喝多了,去一下,你喝杯茶再说。”

不过他将打算说的“你要是热就将外套脱了吧”这一句给咽了回去,起身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艰难地挤出几滴深黄色液体后,洗了个手,看见镜中自己的形象时,就想起了王学莲说的“是不是与四大美女都有瓜葛”的那句话来,尽管他在各种场合抛头露面都能应对自如,此时想到那“续写佳话”的怪念头也禁不住激动紧张。

利用这个功夫,李可脱下羽绒服,觉着不妥,重新穿上。苟日新回到座位,又给茶壶续上水,给两个人的杯子斟上茶,说:“你接着讲。”

李可抬身捧了茶,接着说:“工作上苦点累点倒无所谓,我就是担心工作没做好,不被老百姓认可,得不到领导的理解。”

苟日新说:“我们的工作要想被老百姓认可,那就要看你是否真正为老百姓办事,如果真心为老百姓办事,并且能办成事,办好事,我相信老百姓终会认可的。”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至于领导是不是能理解,其实并不重要。但作为干部,如果工作上得不到领导的理解,那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你的工作领导还是很理解的嘛,起码我和袁厅长对你的工作不但理解,而且很满意。上官市长对你的工作也是理解的,有时说话重点、轻点也是正常的,你们各自站的角度不一样,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成见,这一点你也要理解他。”

他早就听说了李可在市长办公会上与上官南顶牛的事,就想到可能与她太听耿清的话有关,因为他知道上官南与耿清之间那层隔阂是不容易消除的,所以干脆把话挑明。

李可怕触及到敏感问题,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上官市长不理解我,站在市长角度要从全局考虑,我能理解的。他是政府主要领导,我是政府组成部门的负责人,我相信他不会对我有什么成见的。”

苟日新说:“当然,他怎么会对你有成见呢?但是耿书记这个人的脾气你最了解,很多事情爱意气用事,你比如说七一机修厂的拍卖可能存在某些失误,虽然那是兰国发主持的,但他只是七一清算组的常务副组长,组长是副市长兼的,所以说还是政府领导下的一项事关社会稳定的大事,他老是抓着人家机修厂拍卖的事情不放,经常去找我们花大力气引进的客商作调查,这就很容易引起政府这边误解的。他是你的老领导,有机会你也可以从侧面劝劝他,这对弥合他与上官市长之间的隔阂是有好处的。”

李可就苦笑了:“苟书记,难道连你也觉得我是耿书记的人?”

苟日新说:“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都是党的人,决不是哪一个人的人。只是有的同志之间容易沟通些罢了,这也是为了团结,为了大局。市委对任何人都有一个正确的估价,对你的工作也是肯定的。”

李可听了书记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说:“好的,我有机会一定劝劝耿书记。”

接着无声一笑,问了一个她事后想来很幼稚的问题:“我平时向苟书记您汇报工作较少,您真的对我的工作还满意?”

苟日新肯定地说:“当然满意了,市直这么多部门,有几个部门能在全省出经验?又有哪一个部门的上级主要领导对下面工作这么褒奖的?知道吗?袁厅长不仅对延宁的劳动保障工作非常满意,而且对你个人也是充分肯定的,不妨对你直说吧,他还让我给你压压担子,着力培养你呢。”

李可不失时机地说:“那就看苟书记的了,只有得到你的培养和帮助我才有进步嘛。”

苟日新就笑道:“袁厅长跟我开玩笑说,让我别当历史上的第二个毛延寿,我很明白,他的意思是叫我一定要唯才是举。”

李可自从被人称为“小昭君”后,也就很留意王昭君的生平。知道王昭君被选秀入宫后,因拒绝宫庭画师毛延寿索贿,而遭毛延寿篡改画像,在她那张美丽无瑕的脸上硬是添上两颗流泪痣,使她无缘被皇帝选为嫔妃,得不到皇帝的宠幸,不得已主动要求代公主与匈奴和亲,下嫁单于。直到临行前汉元帝才发现她貌若天仙,知道被毛延寿所蒙蔽,追悔莫及,愤怒之下斩了毛延寿的首级。因此,她也笑着道:“在延宁您是书记,也可以说是一位君王,毛延寿您是不会当的,但也不能当汉元帝哟!”

苟日新的口齿不怎么伶俐了:“不……不会!汉……汉元帝听信画师谗言,把……把个倾国倾城,绝世无双的佳人,生生葬送于匈奴,使之长抱琵琶,悲吟浩叹于玉门关外。我……我决不会干这种蠢……蠢事。”说着站起身来。

李可连忙问道:“苟书记,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苟日新一边往卫生间去,一边说:“我……我没……没事。这酒……酒的后劲还真上来了。”

见苟日新要去卫生间,李可欲上去搀扶,又觉不妥,只得让他自己踉跄着走到走廊的尽头,但她还是关注地倾听着他的动静。只听到他进卫生间开门的声音,却没有关门声,并明显地听到他拎开水筏,那水就哗哗地流,紧接着就听到他呕吐的声音。李可意识到那酒的后劲上来使书记醉酒呕吐了,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想冲到卫生间去帮他一把,但又顾虑书记此时的状态,因为她没有听到男人小便时那特有的声响。

正在她左右为难时,就听到书记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返回了。可是还不等他进门,就听得“扑通”一声。李可再也坐不住了,从书房中探头一看,只见书记醉卧在了走廊上,惊道:“苟书记,你醉了?”

连忙跑过去携了他的手,刚进了书房的门,忽又调转了头将其搀扶到隔壁卧室的床上。可苟日新身子躺到了床上,手却没松了李可的臂,说:“我……我没醉。你听我说,李可。我……我若真是那汉元帝,有……有幸遇上像你小昭君这……这样美貌花容、锦心绣口的……的佳人,哪里还舍得将她远嫁到匈奴去……去呢。我……我早……早就与她归隐山林,过那神仙一样的日子去了,那江山不……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苟日新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说,也就一笑而过了。此时,若大一个房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让李可顿觉双颊飞红,她立即就有了逃走的打算。但她感觉苟日新是酒后之言,就这么一走了之,似乎有点过分,况且这个人还能把握自己的政治命运呢。她连忙避开苟日新痴痴的目光,伸手去推他的手,红着脸勉强笑道:“苟书记真会开玩笑,你喝多了,松开我,我去给你拿点水来好吗?”

苟日新手并未松,眯缝了眼说道:“人们说酒后吐真言,我今晚是……是喝多了酒,可……可说的全是实话。知……知道吗?李可,自从那次在党校第一次看到你,你……你的气质就征服了我,从此在我心……心中就抹不去你的影子了。我……我想,我想我是喜……喜欢上你了!”

说着又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手过来搂着李可,结结巴巴地说:“袁厅他……他的嘱咐,完……完全是……多……多余的,我……我……我还不知道在……在关键时候推……推荐你吗?你……你当……当副市长还不是小……小意思,小……小菜一碟!”

李可力气单薄,被对方一搂,双胸就重重地挤到男人的脸上,一股酒气从自己的胸前窜上来,使她几乎晕眩。眼看就要被他搂到床上,急切之下她也顾不得那个“副市长”了,使劲推开他的双臂,旋身向后一退,金蝉脱壳般从书记的掌控中挣脱了出来,可那羽绒服还被书记牢牢抓在手中。

等她跑到楼梯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被脱掉了,本想就这样跑回家,可是自己明明穿了羽绒服出来的,这么个大冷天的只穿了羊毛衫回去,怎么说也难以向司机和丈夫解释清楚。她静听了一会儿,见苟日新并没有下床追赶,便悄悄地回到房门口向里张望了一眼,只见苟日新手里拿着羽绒服,斜歪在床上,口里不停地说:“我……我喜欢你,真……真的喜……喜欢你呀!”

李可见苟日新似乎没有了攻击力,就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扯起羽绒服的袖子用力拽了下来。说:“苟书记,你醉了,早点休息吧。我的司机还在下面等着我呢,等你清醒了以后再找你汇报。”

不等书记回话,她就匆匆跑下楼梯,穿好羽绒服,理了理零乱的头发,欲开了大门一走了之,又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房子,犹豫了一下,重新回到卧室门看了看,见书记靠在床头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这才到书房将那茶壶添好水,端到卧室的床头柜上,喊道:“苟书记,苟书记。”

苟日新发了声:“嗯。”

李可说:“您没事吧,要不我打电话让詹明过来招呼你好吗?”

苟日新又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没醉,没醉。我……我就是喜欢你,真……真的喜……喜欢你!”

李可不敢再靠拢那床,说道:“那好吧,你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我走啦!”

也就过了一二十分钟,苟日新头一歪差点栽下床来,惊醒过来的他,隐约记起了刚才的一幕。伸手从床头柜上端起茶连喝了两杯才完全清醒过来。心想好在刚才自己是喝醉了酒,才不至于脸面全失。但那“续写佳话”的念头一经萌发,便如同那春风野火,吹不尽偏又生。此时他想到了小西施虞罂美,她丈夫兰国发不是刚被自己派到省城去了吗?便想找个什么由头给她打个电话?突然想起下班时詹明送给他的一封群众来信,说是城安区有几个干部联名反映说区委、区政府搞强行集资,拿不出钱的就在工资里扣,眼看春节到了,弄得他们无钱购买年货。这信并没引起他的重视,现在想起来,便立即下床从公文包里找出信靠在床上看了一遍,就觉得这事很有必要与虞罂美讨论一下。于是他拨通了虞罂美的手机:“喂,罂美书记吗?我苟日新呀。”

电话那头一阵窸窣声,虞罂美恭敬地道:“我看到号码了,知道是苟书记您的电话,有什么指示呀苟书记?”

苟日新对虞罂美的态度很感满意,说:“哪来那么多指示呀,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反映你们集资问题的,想找你了解一下相关情况,你现在在哪儿呀?”

虞罂美松了口气,说:“我现在在滨海,来这里实地考察高总的鳗鱼养殖基地的情况。我向市委办公室请了假的呀。信很重要吗苟书记?我后天就回,一回来就去找您行吗?”

听说虞罂美在滨海,苟日新感到一丝失望,说:“哦,没什么,可能是少数干部思想有抵触,你回来再说吧。考察情况怎么样?”

虞罂美说:“令人振奋!我想这个项目上了之后,会对城安区‘念水经,唱水戏’起到一个强有力的推动作用,回来后我再向您详细汇报。”

苟日新说:“是吗?那很好。回来后利用今冬明春的农闲时间,将养殖基地抓紧时间建起来,只等高总的鱼苗一到,就可以立即放养下去了。这一趟你们辛苦了,回来再说吧。”

刚挂断电话,手中的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他翻开一看,只有六个字:“谜底是‘奸’字吗?”不用看号码,他就知道这是王学莲发来的,这已经是她猜的第五个字了,心想这女人长得倒挺光鲜,可这方面的智商却不敢恭维。他熟练地输上几个字:“不对,你过来,还是让我当面告诉你吧!”

准备按下回复键,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给对方留下这种与自己身份不符的文字记录,便删除回复,直接拨打她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就直接说:“猜这个字,你怎么解释呀?”

女人说:“合起来……嗯,电话里我说不出口……”说是说不出口,可略作停顿,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接着说道:“那种事本来是两情相悦的事嘛,你要强来……不就痛吗?分开来一个‘女’和一个‘干’,反过来念就是干女人,这对于你们男人来说不就爽吗?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女人莺声婉转,欲说还羞。

苟日新直感觉全身血液腾地达到沸点,一种亢奋难以自制。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了:“真是聪明!这种答案你也想得出来。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虽然猜得有点像,但不是精确答案,你又猜错了!你现在过来,求我告诉你吧。”

女人说:“过就过去,我过去是要你向我当面发誓,不是骗我的。如果真有更好的答案,也不要你告诉我谜底,我非要猜到为止!”

却说虞罂美率领卞奴儿、刘副区长以及区水产局局长和一名工程师,一行五人组成的考察队伍,在高飞的招呼下一路上观名胜,看风俗。到滨海参观了高飞的海蜃实业有限公司,并去一个郊县考察了其所属的万亩鳗鱼养殖基地之后,被高总和他的漂亮女秘书谭花小姐安排住进了省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在酒店设丰盛的晚宴招待他们时,高飞还请来了他的一位好朋友——专门做医疗器械生意的金明胜先生作陪。席间金先生对高飞的为人、做事作风大加赞赏,并说他与高先生一见如故,既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更是生活上的朋友,他还邀请虞罂美一行到自己的医疗器械公司去参观指导。

作为区委书记虞罂美不愿意放弃每一个商机,她说:“非常感谢两位老总的热情接待,这样吧,虽然我们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返程前我们还是到金总的公司去学习学习,希望金总也能像高总一样到我们延宁去投资兴业哟!”

金总就高兴了,说:“不瞒虞书记,我们的公司是一个家族式的企业,爸爸是董事长,大哥管对外合作,二哥管生产和物流,我管营销。只要虞书记能光临我们公司,我一定说服大哥过去看一看,说不定真的可以进一步合作的。”

见金总这么说,虞罂美向他的部下一使眼色,说:“好,那就让我们为了下一步的合作干一杯!来,我们考察团的全体成员敬金总一杯,干!”

高飞也站起来举杯说道:“哦,那我这个媒人要作陪,干!”

大家就都干了。当然,虞罂美喝的是矿泉水,她的部下喝的才是酒。

虞罂美一直注意控制饮食,她努力抵御着那些海鲜的诱惑,象征性地挟了点菜放进口里,问道:“金总去过延宁吗?”

金明胜说:“当然去过了,我在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前后还要去一趟,咱们是礼仪之邦,该辞年的得去辞个年。我与你们市中心医院还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呢,韩新民院长也是我的好朋友。说起来我与延宁有缘,我还是在去延宁的途中有幸结识高总的,见高总这个人够朋友,回来后就介绍给海蜚认识了,因为‘肥仔’长期向我们公司供应配件,同时他也向一些开发商供应五金产品,所以他认识你们那个搞房地产开发的杜总,我在‘肥仔’公司还与杜总见过面的,因为我与杜总没有直接的业务关系,所以联系不是很多,但也应该算是朋友。朋友就是这样一个一个相互认识的,做生意就得靠朋友,你说对不对虞书记?”

虞罂美听到金明胜说与韩新民是好朋友,心里倏地想到了什么,见问就说:“对,对对,我们党政干部也要与企业家交朋友,今天认识了,咱们就是朋友,来,咱们再为朋友干杯!”

酒足饭饱之后,金明胜非要安排他们去洗桑拿,几个部下有那个意思,可是见书记说不去,刘副区长他们就都不敢去。出外就外,虞罂美就开明地对她的部下说:“既然金总这么感情,你们男人去吧。不过洗桑拿可以,别洗出出格的事来就行了。我和小卞就不去了,我不喜欢那里的空气。要不,让小谭陪我们就在这酒店洗个面,做个面膜?”

见虞罂美说的很诚恳,大家就分头活动了。

三个女人便在酒店美容中心洗了面,虞罂美就说她想早点休息,让谭花不用招呼,那谭花就告辞而去了。

虞罂美回到房间,刚脱了衣服准备洗澡,就接到苟日新的电话,她只得一边套上上衣接听,一边示意卞奴儿先洗。

虞罂美虽然有小西施之名,可长得并不像那小家碧玉。身高一米七三的个子,在大学读书时,就是校排球队的主力,由于热爱户外运动,所以皮肤呈现古铜色,长年剪一个很男性化的寸头,透着一股帅气。加上办事果敢,雷厉风行,生就的男人性格,因此城安区许多干部在背后称她为“男人婆”。

她与兰国发的结合虽说是媒妁之言,但两人也算得上是一见钟情。1988年国庆节,利用兰国发休探亲假的时间,他们闪电式地结了婚。那时,她刚从延宁大学政教专业毕业,在兰国发姐夫黄大炮的帮助下,留在学校人事处工作。一年后,喜得贵子,她们给儿子取名兰茂。由于兰国发当时在部队进步的势头正足,无意转业,夫妻分居两地,孩子又有公公婆婆照料,虞罂美就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加上她的泼辣干练,和兰氏家族的影响,见习一年转正后,就当上了科长,三年后她便成为了学校人事处的副处长,不久又被市委组织部选派到城安区锻炼,挂职区委副书记,一年挂职期满后,她抓住城安区常委班子没有女干部的有利时机,主动申请在城安区继续留任,组织上经过正常程序考核后,正式将其调任城安区委副书记,并分管组织工作。

与此同时,兰国发也在部队从副营职升到了正团职,此时,部队像他这个层次的,从正规军事院校毕业的年轻军官比比皆是,他失去了原有的优势,在和平年代要想再上一个层次几乎没有可能。因此,他于香港回归那年申请转业了,也是在他姐夫的帮助下,被安置到七一钢铁厂任党委书记,第二年,厂长调任市冶金工业总公司任总经理,厂长就由他一人兼任了。而也在这一年,城安区区委书记提拔到与延宁一江之隔的红州市任副市长,城安区区长接任了书记,虞罂美经组织提名在城安区人大会上当选为区长,这年她才32岁。她们夫妻俩在仕途上可谓并驾齐驱,不知令多少人称羡。

虞罂美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有一个好丈夫,一个乖巧的儿子和一帆风顺的事业,正当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给了她迎头一击。

那是2000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晚上,虞罂美在外面应酬刚回到家里坐下来准备看看电视,就听到门铃声,保姆去开了门,见一个女的哭哭啼啼地来到客厅,说是要找兰厂长告状。而这一年正是七一钢铁厂回光返照的最后辉煌时期,兰国发带人出国考察合资项目去了。出于对丈夫工作的支持,虞罂美也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就热情地接待了她:“你是七一的吧,老兰不在家,别哭了,你这是为了什么事呀?”

虞罂美接过保姆递来的茶水亲自给她递了过去,这才发现她脸上有一块深红的指印,隐约可见是四个指头的印痕,口里还流淌着血丝。她连忙让保姆拿来棉签、紫药水和餐巾纸帮她擦拭干净。

那女的这才停止了哭泣,说道:“是的,我认识虞区长,我和那个畜生一起来过的,我姓苟叫苟兰婵,苟市长是我本家侄子,我在机修分厂当过工会女工委员还是五级车工,是厂供销科副科长汪水明的老婆。”

虞罂美连忙应道:“哦,我晓得,晓得,国发经常向我说起的。”其实这是莫须有的事。

听虞罂美说厂长居然在家里向老婆提到自己,说明自己在厂里还是有影响的人物,那就更不能被人欺负了,她开始骂道:“汪水明这个畜生,当了副科长,手中有了些权了,就发骚了,在外面嫖娼我不管他,他还玩起身边的女人来,连兔子都不吃窝连草,他却跟厂医务室的那个狐狸精粘上了,还动手打我,我找兰厂长非要撤了他的职不可!”

虞罂美一听就知道是夫妻之间闹矛盾,为了不影响儿子做作业,她又将苟兰婵引进书房,想劝劝她:“别激动,你慢慢说,是不是夫妻之间吵架了?”

苟兰婵说:“是呀,那个畜生下手这么重,你看看,将我的两颗门牙也打掉了,那里把我当老婆了?”

虞罂美说:“夫妻之间应该彼此忠诚,感情上出了问题也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就算是背叛了对方,还可以通过正常途径解决嘛。吵吵闹闹的,对双方尤其是对孩子都没有好处。哦,你们有孩子吗?”

见问到孩子,苟兰婵一脸愧色:“有,是一个女儿。哎,就是我没生男孩,他才敢这样欺负我的,我要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敢这么打我吗?”

听她这么一说,虞罂美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而倍感骄傲,但她口里还是安慰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再说没生男孩也不是你的罪过呀……”好说歹说,就将苟兰婵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情绪稳定下来的苟兰婵说,她早就知道汪水明在外面玩女人,只是出去嫖嫖娼她并不怎么担心,无非是钱吃亏,危及不到家庭安全。但她不能容忍他与厂里的女人鬼混,尤其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就更不行,她说那样混下去,混出感情来,对她就是一个威胁。在她的世界观中,女人都应该是她这个观点。

她的话匣子打开后,谈性大发。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在厂里当了副科长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觉得自己也要像眼前的这位厂长夫人一样,表现出较高的素质和良好的修养。将刚进屋时哭哭啼啼的主题全抛到了脑后:“虞区长,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能干,但我也懂得夫唱妇随的,对男人在外沾点花、惹点草,只要不来真的,我也像你一样从不计较。男人嘛,有了点地位和权势,吃不愁、穿不愁,不就是好那一口吗?将几滴骚水放了,抽了鸡巴不认人就是了。”

虞罂美说:“你,像我一样?也不计较?”她听到这女人与自己相提并论,感觉厌恶,但又不便发作。

可那女人一根筋似的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是呀,我知道,跟领导当老婆就得有度量。不然,你还不天天跟兰厂长吵呀!”

虞罂美觉得好气又好笑,说:“哼,老兰又不在外乱搞,我跟他吵什么!”

苟兰婵认为虞罂美是故意在她面前装腔作势,她觉得非要将某些事情挑明了,才能进一步拉近与这位厂长夫人的关系,她不能错失这个绝好机会,就将椅子向虞罂美身边挪了挪,说:“何必在我面前保密呢?你我都是女人,水明什么都对我讲了,他说兰厂长每次在外面玩了女人,回家还要对你讲经过呢,讲得你兴奋了,还让你照野女人的花样做的。”

虞罂美感觉胃液翻腾一阵恶心,向后退了退,确实难以容忍,她开始下逐客令了:“你胡说些什么呀!好了,咱们不谈这个话题了,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开会呢!”

苟兰婵认定这个高傲的女人是不想结交她,有些不高兴了,便从裤袋里摸出两张收据,递到虞罂美面前:“虽然你是区长,可论起年龄,我还要长你几岁,是你的大姐,何必拒人千里呢!你和兰厂长那么关照水明,我们心里有数,可是我和水明对你们也是忠心耿耿的呀。你就说兰厂长那次在滨海让派出所抓去了,要不是我们家水明聪明灵光,赶紧从滨海办事处借了钱交了罚款,那边的公安还不反映到市纪委来呀,你老公这个厂长还保得住吗?”

见虞罂美神色不对,苟兰婵连忙笑道:“嘿嘿,当然,从滨海回来后,你家兰厂长就提拔水明当了副科长,这也叫投桃报李嘛,你放心,我们晓得知恩图报的。古话不是说得好吗?真正关系铁的还是一起同过窗的,一起下过乡的,一起扛过枪的和一起嫖过娼的嘛!”

虞罂美根本没有听清她的“古话”,更不敢相信苟兰婵刚才所说的,但心里又怎么也放不下这女人所说的事。她颤抖地接过那两张收据,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收据是公安部门正规的罚款收据,一张上面写着汪水明的名字,罚款数额是一万元,另一张上面骇然写着兰国发的名字,罚款金额是两万四千元,两张收据是连号的,盖着滨海市公安局猫耳巷派出所的罚没收据专用章。

顿时,她只觉得天摇地晃,悬着的一颗心像被人掏空了,空得像太空中的黑洞,什么东西丢进去都见不到影,听不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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