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永健又出现在教育局门口,手里邻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子,如今,看门的胖女人已经把永健当成了老熟人,老远就打招呼道:“小伙子,又来了。”
“哎,大姐,我今天买了个小花瓶,想给李梅送去。”永健说道。
“嘿嘿,对!对!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些个。那赶紧进去吧,财务处在二楼。”胖女人痛快的挥手放行。
永健进了教育局办公楼,直奔三楼的局长办公室,他已经打听好了,今天潘局长在。
潘秋霞今年才三十六岁,是正牌子师大毕业的,当年正赶上中央大力提倡培养四有接班人,她也就顺势青云直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教育局的一把手,而且听上头的意思,已经把她列入了区领导班子的后备干部序列,再过三个月,区里就要进行换届选举,前几天,市委组织部刚刚到区里来考察完干部,还专门找她谈过话,这是自己即将被提拔的一个明显的信号,有关她出任区委副书记的消息已经暗地里传开了。
潘秋霞坐在班台前面,想着心事。只要平平稳稳的度过这三个月不出问题,自己就将成为区领导班子成员,也可以成天出现在区电视台的画面上为众人所瞩目,她心里一阵的得意,自己还年轻,仕途的路还长着呢。她抚mo着自己漂亮的脸蛋,岁月已经在上面留下了细微的皱纹,作为一个女人,自己是不幸的,自从丈夫死后,自己就再没有享受过人伦之乐,没有丈夫的女人老得就是快,“唉!忍着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现在要是闹出点诽闻来,那区委副书记可就泡汤了。”她打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外面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潘秋霞的思绪,她赶紧收起暇思,正襟危坐,摆出正在办公的架势,然后说道:“请进。”
永健推门走了进来。永健剔着寸头,穿着白衬衫,蓝裤子,脚下一双塑料凉鞋,一副标准的高中生打扮。永健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那里怯怯的叫了一声:“潘老师。”象个犯了错误的学生。
潘秋霞当年曾经教过几年初中,永健这一声潘老师让她感到异常的亲切,可她实在想不起当年自己班里有过这么一个孩子,看这孩子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年龄上也不对。她微笑着招手,亲切的说道:“噢,你进来吧,找我有事吗?”
永健走到班台前面,恭敬的说道:“潘老师,我叫萧永健,那什么------”永健有点紧张。
“萧永健?”潘秋霞隐约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好象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于是说道:“永健同学你别紧张,坐吧。”说着指了一下班前椅。
永健局促的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说道:“潘老师,我是卧龙居的。”
潘秋霞接过名片,一下想起来了,说道:“哦,我知道了,那天那两箱可乐是你送的吧?”
“是,是我送的。”永健说道。
潘秋霞已经猜到了永健的来意,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太客气了,不过以后可不许这样了,现在正在抓反腐倡廉,两箱饮料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是要防微杜渐,知道吗?”
“是,潘老师,我下次一定不敢了。”永健腼腆的说道。
“你年龄不大,不去上学,怎么就当上业务经理了。” 潘秋霞好奇的问道。
“哦,我是今年刚高中毕业的,没考上大学,所以就找了这么个工作。”永健说道。
“噢,这么小就参加工作了,也好,在工作岗位上磨练也一样能成材,不过平时还是不要放松了学习,这个时代,没有知识可是不行的。” 潘秋霞语重心长的说道,她已经下意识的将永健当成了自己的学生。
“是,我一定听老师的话。”永健乖巧的说道。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说道:“潘老师,我这次来主要是因为结帐的事情,您知道,我们卧龙居现在资金紧张,都------”
“呵呵,我都知道了。” 潘秋霞可不象李梅那么好糊弄,她立刻打断了永健,说道:“教育局欠了你们不少钱,这我清楚,可是教育局是个穷单位,用钱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你不知道,国家拨给我们的教育经费是很有限的,我们区几十所学校都要靠这点经费维持。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有三个乡八个自然村的学生还在危房里上课,有近一百名代课教师半年没有领到工资了,这些都需要钱。”
永健心里暗暗的骂道:“装什么孙子呀,没钱你们丫的还使劲的吃!”
潘秋霞接着说道:“当然了,前一段时间我们在招待费上控制的不够严格,主要是上级领导和兄弟单位往来比较频繁,现在我们已经进行整顿,严格控制招待费用支出,这个规定是我们局里研究决定的,我作为局长要带头执行,不能带头破坏,你说是不是呀,萧经理。”
永健点头说道:“是,是,老师您说的对。” 潘秋霞确实有水平,一番话滴水不漏,把永健堵得严严实实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永健脸涨的通红,心里那个气呀,他认识到,自己再狡猾,但比起对面这位局长大人来,还是太嫩了。
潘秋霞笑着盯着永健,温声说道:“当然了,你们酒店也有困难,尤其是你,这么年轻就出来跑业务,也不容易,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明天我让财务部先给你们结一部分,也让你对上头有个交代,那你先回去吧。”局长下逐客令了。
永健清楚,潘秋霞所说的一部分不会超过三万,这对卧龙居来说根本不解决问题。他磨蹭着起身,正思量该怎么说,班台上的电话响了,潘秋霞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冲永健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永健无奈的转身,听到潘秋霞失声叫道:“什么?武云让人打了!”
潘秋霞站了起来,冲着话筒咆哮着,完全忘了永健的存在。永健停住了脚步,决定继续听下去。
“云云怎么样了?鼻子出血了!那快送医院呀。噢,没事了就好。” 潘秋霞又坐下了,接着打电话:“打人的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打云云!”
“云云先打了他?不可能!我的孩子我最了解,我们家云云很懂事,对同学一向是爱护的,从来不会欺负别人。”
“张校长,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个事情是非常严重的,县一中是市重点,居然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一再告戒你们,要珍惜学校的荣誉,现在校园暴力愈演愈烈,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我们的校园难道是培养社会渣滓的地方吗?这是是否坚持社会主义教育方向的大问题,我的校长同志,决不能掉以轻心,决不能允许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风气在校园里泛滥。”
“恩、恩、恩!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好,有这个态度就好。不过对打人的学生决不能姑息宽纵,我一再强调不要因为云云是我的孩子就搞特殊化,但是他连我的孩子都敢打,那对其他的同学就更不用说了。这件事情你们要严肃处理,借这个机会坚决刹住校园暴力这股歪风,不能走过场,该处分处分,该开除开除!”
“恩、恩,好、好,处理结果你们要及时象我汇报!” 潘秋霞放下了电话,情绪已经坏到了极点,居然有学生敢打自己的儿子,真是反了天了,云云可是自己的心头肉呀!他一眼瞥见永健还站在那里,顿时找到了发泄出口,怒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赖在这里干吗,快给我滚出去!”
永健怒了,刚才的电话已经让他彻底看透了这位局长大人的丑恶嘴脸,那个武云他是见过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潘秋霞在电话里说的话判断,分明是他儿子先打了别人,她居然仗着自己的权势胁迫学校处理别人,袒护自己的孩子,真他妈不要脸!他转过身来,脸上现出微笑,抄起胳膊说道:“潘局长,你们家武云和同学打架了吧,吃亏了是不是?武云我认识,不就一中高三二班的吗,明儿我找他去,教他几招,保证以后打架不吃亏。对了,我忘了告诉您了,我外号叫‘大唠咪’,在这一片打架从没吃过亏,不信您打听打听去。”
潘局长被激怒了,她冲永健咆哮着:“你给我滚!臭流氓!想结帐,没门!”
“行!这是你丫说的,你等着。”永健凶像毕露的吼道。
隔壁的工作人员闻声冲了进来,呵斥着将永健推搡出了房门。
永健被赶出了教育局大门,他清楚王老板交给自己任务是彻底完不成了,他情绪低落的给赖三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赖三赶了过来,看到一脸怒气的永健,问道:“怎么啦,咪子,不高兴了,谁惹着你了?”
“噢,没事,工作不太顺。”永健说道,他不想把自己要帐的事情告诉别人。
已经是中午了,永健拉着赖三儿到卧龙居对面的一个小饭馆,两人简单要了酒菜边吃边聊。正吃着,只见一辆丰田车停在了卧龙居门口,潘局长的儿子武云从车上下来了,接着从汽车后坐上又下来几个学生,几个学生簇拥着武云走进了卧龙居。看着武云趾高气扬的样子,永健狠狠的骂了一句:“瞧丫那操行,找抽呢!”
“谁呀?”赖三儿抻着脖子张望着问道。
永健指着武云的背影说道:“就那孙子,天天带一帮人到卧龙居吃白食。”
“有这事?操!敢跟咱们这片牛逼,待会我会会丫的。”赖三儿有永健撑腰,没把几个学生放在眼里。
永健想了想,说道:“行,不过你下手轻点儿,毕竟是在我们饭店门口,我不想给老板找事儿。”
“明白!你瞧好儿吧。”赖三跃跃欲试的说道。
赖三吃过饭,就踱到卧龙居门口等着去了,永健一边喝酒一边等着看好戏。武云他们终于吃完饭出来了,他晃着膀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身后几个跟着蹭饭的喽罗。赖三儿低着头迎着武云走了过去,故意在武云的肩膀上撞了一下,武云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张口骂道:“你丫瞎了!敢撞我。”
赖三儿停下身,还没说话,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武云一拳,赖三儿急了,二话不说,伸手拎起腋下藏着的砖头,照准武云的脑袋就是一下,血一下从武云的额头冒了出来,他怪叫一声,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赖三照着武云脸上连踢两脚,口中叫道:“孙子!敢跟这片儿牛逼,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儿,以后再敢这么狂,老子废了你!”说完,从容不迫的掸掸衣服,转身走了。
这时候,武云的几个喽罗才反应过来,咋咋呼呼的叫着:“操!别走呀,敢打我们同学!”“找废哪!”话虽说的大,却没人敢去追赖三。
很快,卧龙居里涌出一帮人,领头的是王老板,王老板看到武云满脸的鲜血,一叠声的叫道:“快送医院、快送医院!”
丰田车的司机本来在车里眯着,听到动静赶过来,才知道出事了,赶紧把武云扶上车,一边赶往医院,然后打电话通知了潘秋霞!
永健见武云被修理了,嘿嘿笑道:“小丫挺的,该!”。
没过多会儿,教育局的几辆专车都呼啸着开了出去。又过了一会儿,一辆警车呼啸着来了,两个民警拿着本子向卧龙居的工作人员和几个学生询问情况。看到警察,永健有点紧张了,倒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赖三儿为这事蹲几天班房。他快步走出饭馆,回到磨房街,找到了赖三,赖三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永健把他摇醒说道:“赖三儿,刚才我看见有警察出面在调查呢,我看你先出去躲两天吧。”
“啊,警察!”赖三一下警醒了,惶急的说道:“我就拍丫一板砖,至于的吗?”
永健心道:“操,要是老百姓的孩子,十板砖也没事儿,这不是他妈当官的孩子吗。”他没有把话说破,只是催促道:“我说真的呢,你赶紧走吧,没多大事,过两天再回来。”
赖三儿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