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师住在区第一医院,病房里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来看望齐老师的。永健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花格的领带,显得气度不凡,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出现在病房门口,病房里的人立即闪出一条通道。齐老师躺在那里,头部缠着绷带,一条胳膊上打着石膏,永健到了齐老师床前,轻声叫道:“齐叔儿。”
“咪,永健!你回来了。”齐老师激动的叫道。
“是,我今天中午刚回来,听说了您的事情,就赶紧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永健问道。
“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有你在,他们绝对不敢这么猖狂!他们------咳、咳。”齐老师说话间激动了起来,咳嗽着后边的话说不出来了。
旁边围着的众人显然曲解了齐老师的话,他们看永健的衣着气质以为他不是政府的官员就是一个记者律师之类的人物,反正是个能让拆迁公司害怕的人,众人象找到了救星一般,拉住了永健,七嘴八舌的叙说着事情的经过。这时候,一个梳着运动头的小个子姑娘上前说道:“我说各位,先让齐老师安静休息吧,我们到外边去,详细向这位先生反映我们的问题吧。”
“对、对、对!让病人好好休息,我们外头说去。”众人附和道,不由分说拉着永健到了院里的长椅上。那个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曦,是省经济导报的记者,也是齐老师的学生。事情的经过我很清楚,我看就由我代表大家把情况说一说。”
“没错,你代表吧,记者脑子清楚。”众人附和。
陈曦坐在永健身边,侧身看着永健说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在拆迁之初,居民是非常支持和配合的,但是随着拆迁工作的进程,我们发现里面存在大量的问题,包括补偿标准不一,暴力拆迁等违反规定和国家法律法规的行为。首先,补偿标准不一。拆迁公司没有公布统一的拆迁补偿标准,各家都是背对背的谈,同样的地段和房子,有的人家每平米补偿几千元,有的补偿几百元,有的居然只有几十元,越是老实的人家、没有根底的人家越低,那些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家则补偿很高。补偿除了现金以外还有房屋安置,标准也相差甚远,同样的房屋面积和人口,有的人家分到几套房子,有的人家却三代人挤在一套房里,想多要房子,必须得花钱买。在安置用房上也标准不同,那些政府部门的人、有关系的人家,都安置在市中心和环路附近,而普通的老百姓,一律安排到了城西二十里的枫林小区。那个枫林小区是建在垃圾填埋场的大坑上面,安全不说,那里四周都是荒地,还没有通车,只有一条土路,到现在水、煤气、等配套市政措施都不齐全,叫老百姓怎么居住,怎么出行!这完全是一种欺骗!”
永健面无表情的听着,心理盘算着这么给齐老师出气。
陈曦接着说道:“我们发现这些问题以后,自发组织起来,集体向区里、市里反映问题,但迟迟没有答复,居民拒绝拆迁,拆迁公司居然组织打手,先是断水断电,接着是威胁恐吓拒迁居民,最后演变到赤裸裸的野蛮殴打,强行拆除居民的房子。拆迁公司雇佣了大量的两劳释放人员,手段残忍,警察也不闻不问,昨天他们强行拆迁一户居民家,齐老师上去同他们理论,他们居然用铁棒、铁铲殴打齐老师,造成头部受伤,脑震荡,左臂骨折!他们不折不扣的就是黑社会!”陈曦越说越激动,语气悲愤,瓜子脸涨的通红。
“噢,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永健敷衍着问道。
“我们要组织居民集体上访,我已经将暴徒昨天殴打齐老师的过程偷偷录了下来,我们要到有关部门去揭露他们的罪行,我就不信在平原市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你既然是齐老师的晚辈,我们希望你能站出来,同我们一起揭露他们的罪恶行径。”陈曦拍了一下自己的挎包。
永健沉默了一下,想起早晨看到的那则报道,平静的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上忙,实话告诉你们,我是今天早晨刚从监狱里出来,我的外号叫‘大唠咪’,也是你们痛恨的刑满释放人员。”
永健的话让围着的众人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以为是救星的小伙子,居然和那些打人的暴徒是一路货色,众人很快散去了,陈曦也一脸的尴尬,动了动嘴唇,也跟着众人离去了。
永健从医院出来,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有点无所适从,他原本打算在家里安顿一下以后就去办师傅们托自己办的事情,然后找个工作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眼前的事情难道就眼瞅着不管吗?齐老师这顿打不能白挨,要管可怎么管呢?自己一个刑满释放犯,小辫子在政府手里攥着,在众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一冒头,马青云他们就又会抓住把柄整自己。永健思考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三眼井胡同,如今整条街道已经面目全非了,一侧的房子已经基本拆除了,到处是残砖断瓦,依旧完整的几幢小平房矗立在一片瓦砾中,异常的显眼,永健暗笑:“钉子户!这名字还真他妈形象。”
看着这片废墟,永健又琢磨起拆迁来,听刚才小记者介绍的情况,这里面确实存在不少问题,而且相当严重,马六儿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凶,说明他们有后台,而且从今天平原日报的那篇报道来看,市里面显然已经对目前的情势下了结论,那就是支持拆迁,打击“钉子户”,想要扭转这个局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永健在一处断墙上坐了下来,对着这片废墟出神,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