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义宁元年（大业十三年）除夕之夜，关陇李氏宗族子弟百余人齐聚皇宫武德殿，爆竹声响，燎火如昼，酒酣耳热之际，李渊对兄弟子侄们一一委以重任，连无能的李神通也得了个“河北山东招抚大使”的职位。
“爹爹，女儿该当做些什么？”
李家三小姐慕兰这句话一问出来，庭中陡然沉寂，男人们面面相觑，北风呼啸中只能听到几个燎火堆的噼啪爆响声。
唐王李渊很不自然地别开眼去，没看女儿，将目光定在女婿柴绍身上：
“嗣昌武艺高强，豪侠骁勇，也是我家的擎天之柱啊……你们兄弟俩世居长安，与这里的侠客豪杰大都交好，这是我家一大臂助……世事纷纭繁杂，要夺天下，仅指着世民他们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斩将争胜还不成，明暗两手都要预备……嗣昌兄弟俩多辛苦些，招揽一批资质上好的少年，精心训练，培育成我李家的死士杀手，既可为斥侯偷入敌营探听谍报、刺杀大将，也可作我方将帅的贴身卫士……明白了吗？”
“小婿明白，请岳父大人放心。”柴绍躬身抱拳领命。
夜幕下的庭院再度陷入沉默，云鬓花颜的女子眼波游移着，似是已经知晓了答案，却仍然不甘心，终于又一次轻轻问出来：
“爹爹，女儿该当……做些什么？”
李渊口中长叹出的气息，在冬夜的寒风中凝成了清晰可见的白雾：
“慕兰……你一个女孩子家，干么这样固执要强呢？”
顿一顿，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直视女儿清澈乌黑的双眸，唐王李渊语调沉稳坚定：
“日前爹爹接了一份表章，是李纲、萧瑀、陈叔达、颜师古、窦轨、温大雅等人联名上奏的，主要是劝我正名循礼以收服衣冠士族之心，其中就提到了兰儿你……身为妇人而参预军政，于古礼相悖……当初举义时性命攸关，你为自保而亲执金鼓，募兵攻战，那也罢了，如今京师已定，我家麾下又是人材济济，妇道人家就该退守在家相夫教子，安富尊荣……为天下女流作一表率……”
身为妇人的李家三小姐低了头，乌鬓上相对插立的金银蝴蝶钗在火光照耀下微微颤动：
“爹爹要……纳谏吗？”
“若这只是家务，爹爹必将此表章一笑付炬——我家三娘子岂是寻常妇人？”李渊苦笑一下，伸手拈起了女儿耳下摇晃不已的红玛瑙坠子，看它在指尖凝成一滴鲜血，“但治天下者，一举一动都要以公心示人……在表章上署名的，全是当世忠臣宿儒，他们也非全然无理取闹——兰儿你有才有德，参知政事也就罢了，只怕天下妇人无才德者也都有样学样，干预官箴外务，弄得牡鸡司晨闺门失礼天下大乱……”
原来如今的“天下大乱”，是因为妇人们闺门失了礼？
慕兰微笑，抬起头来望向大哥建成，再回眸去看二弟世民，见他们都避开了她的目光，而被她一手救出苦海的十三叔李神通甚至躲到人丛背后，不敢与自己正面相对……男人啊，男人啊……
“兰儿啊……如果你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啊……”
回过头来看父亲，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惋惜、遗憾、同情、爱怜……
“女儿遵命回家就是，”叱咤风云威震关中、曾以“李三娘”一名吓倒无数大隋精兵的娘子军统帅含笑应答父亲，“不说这些了，爹爹。过年大喜的日子，女儿给您跳支舞助兴吧？”
“好啊，”李渊勉强笑着，拍拍女儿脸颊，退后一步，“拿琵琶来，爹爹亲自给你伴奏——跳什么曲子？”
以庭中最大的一堆燎火为中心，人们退后让出一圈空地。唐王开家宴，殿中本有乐府伎人歌舞奏乐，此刻连忙将乐器家什搬到殿外，领头的宫伎呈给李渊一支金镶玉嵌的琵琶，李渊坐了胡床，转轴拨弦，调试完毕，抬头以眼神询问女儿。
“燕歌行。”
李慕兰走到空地中央，窄袖轻舒，披帛拂地，作势起舞。
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夜空中厚厚的云层也有散去迹象。庭院四周缠了花火的树木依然不知疲倦地闪耀华彩，南方传来的爆竹声却比交子时稀落了不少。猛听一声清音裂帛，琵琶声响，四下里笙箫相和，院中立时笼罩在一片肃杀幽远的域境中。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
女声低回宛转，徐徐而起，盘旋绕柱不去。朔风过宇，檐下铁马叮当，庭畔玉树也是空枝摇动，掩映如画，几片仍然淹留在枝上的枯叶翩跹而下，犹带深秋寒意。
“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素手引颈，仙鬟低垂，踏着琵琶奏出的缠mian音调，曼舞的女子向远在他乡的意中人徘徊低吟，歌声如一缕丝束远远飘扬出去，又象一条缓慢流淌的冷彻山泉，汩汩洗掉这大年夜的漫天浮华烟尘。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百折千回柔肠寸断，裙裾飞扬长帛流荡，火光照耀下的石榴红裙染遍庭中每寸土地，短襦衣袖半褪，****玉臂便映射出不可逼视的雪亮白光。悠扬乐声中，旋舞女子飘转成了白蕊红瓣的花朵，在寒冷漫长的冬夜里盛开绽放。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风吹云散，天青夜朗，微淡的星辰在深蓝色天空中一粒粒显现，向着人间无言眨眼，静观世态悲欢。重重飞檐高墙围拢之下，旁边观舞的人群都褪色成看不清面目的模糊黑影，唯有燎火的明艳流溢满天地，悲凉激越的琵琶声声挑动人心。当慕兰唱完一句“牵牛织女遥相望”，嗓音已然喑哑不成语调，强自支撑着再启朱唇，一字字吐出：
“尔独何辜……限……河梁？……”
温暖的热泪洗掉了颊上的脂粉，眸中的晶莹模糊了眼前的视野，天地间就只剩下熊熊火光与血一般凄艳的石榴红裙，舞罢的女子索性伏地饮泣，任凭无数叹惋劝慰随风而去，脚步与人影变幻消散，不理会时光流逝今夕何夕。
直到一双熟悉的手扶起自己，裹进厚重的貂裘里。被他挽在手臂中漫步，倚靠着这个安静沉默的男子，李慕兰泪阑渐干，沿着星光照亮的道路缓缓前行，走出森严高耸的武德殿，走向两人暂居的偏殿厅堂。
***
隋王朝的义宁二年（大业十四年），对于中国各地的割据豪强们来说，是个充满希望和燥动的年份。大隋国都西京失陷给了原太原留守李渊，东都洛阳又被天下第一强大的瓦岗军重重围困反复胶着厮杀，国土北疆，剽悍的突厥人扶植起的梁师都、刘武周、高开道等君主一字排开；西部，凉王李轨和秦帝薛举正对长安虎视眈眈；南方，萧铣、杜伏威、李子通等人划江而治；山东河北一带则由窦建德、孟海公、徐圆朗占据，隋帝杨广只在江都（今扬州）chun梦沉酣，政令不出郡治之外。
正月元日，长安的新皇帝杨侑送了来朝贺的唐王李渊一份厚礼——“诏唐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也就是更进一步地不用把自己当成臣子看待了。洛阳城外的魏公李密收到的新春贺礼则来自天下诸侯英雄——朱粲、窦建德、孟海公、徐圆朗等各方势力争先恐后上书，劝李密登基称帝，表示愿意臣服在他的治下。李密倒还清醒，用一句“东都未平，不可议此”否决了这项诱人的提议，一心一意准备先攻下洛阳。
这时候李密已经乘胜进据金墉城，征民夫修造门堞、庐舍，城中锣鼓之声一直传到东都城内；年还没过完，他拥兵三十万开上北邙山，逼近洛阳上春门，东都出城御敌的将军段达、韦津远远望见李密军容整盛，竟然吓得不敢对阵，回头就跑，李密趁势追击，大败东都隋军，擒杀韦津，于是偃师、柏谷及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续等人都带所部兵马向李密投降。洛阳城中能和李密对战的将军只剩了王世充一个，他受命集结残兵败将，登城固守。
洛阳城此刻名义上的留守是杨广的孙子越王杨侗，也就是长安新君杨侑的亲弟弟，这一年才十二岁，虽然聪明老成，毕竟涉世未深，四面楚歌之下，只能与亲近辅佐大臣商量着再给江都的祖父杨广写信告急。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杨隋家众叛亲离，瓦岗寨李密威震天下，就在这危难之际，竟然有一支军队逆流而上，来“救援”东都了。
正月戊辰，长安的唐王李渊以世子李建成为左元帅，秦公李世民为右元帅，带领属下精兵强将十余万人，打着“尊崇皇室越王，剿灭反贼李密”的旗号，浩浩荡荡西出潼关，东进洛阳。
想当初李渊亲笔写信给李密，称他“大弟”，恭恭敬敬地表示愿意拥护他为天下共主，自己只做个诸侯就心满意足……扳着手指数一数，不过是六个月以前的事，现今……恍若隔世了。
千百马蹄踢踏一冬残雪，红白旌旗顺着西北朔风猎猎招展，十余万步骑兵分队行军，前呼后应，号子喊得震天响，将寒冬的空气都蒸热了。大军左元帅李建成骑在马上，听着呼号暗暗微笑，为自家的鼎盛军容和高昂士气颇感自豪。
行军半晌，一直听不到身边的二弟世民说话，李建成很奇怪地扭头看他——这小子向来活泼爱闹，这样的沉默太反常了。
“二弟，你好象有心事？”
李世民恍若从梦中惊醒，回望大哥一眼，笑笑：
“是。我在想这次进军的战局谋略。”
统军出征之前，李渊将兄弟俩叫到武德殿，父子三人在桌上展开一张天下形势图，纵论各方势力，细密谋划。李渊的既定战略是：先定躯干，再收四肢——西京长安目前已在自家手中，趁着李密王世充混战力竭之际，李家再一举收下东都洛阳，两大京都连成一线，中原千里沃野尽入囊中，占据了这根本腹地就是握住了天下权柄，周边那什么刘武周窦建德的再难与已争锋。
当然，作为声名卓著的大隋宿将，李渊也充分地考虑了自家周围几股“盗贼”的威胁性，结论是——眼下都可以置之不理。
西边的薛家，刚刚在李世民手上吃了大亏，料想不敢来进犯了；南边的蜀地兵弱，军阀朱粲是个吃人魔王，极其不得民心，李孝恭招慰山南初见成效，已有众多郡县归附长安李家；北边的刘武周，一直龟缩在老巢马邑不出，据守他的李元吉虽然年轻识浅，但太原坚城是李家起兵之地，兵精粮足，文武众多，扼制个刘武周应该还没什么问题……算起来，现在去打东都收渔人之利，正是好时机。
这个大战略提出来时，李世民隐隐约约的直觉有些不对头，但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见父亲一脸踌躇满志的模样，大哥又没口子赞成，也只好随声附和。下来越想越是心里没底，准备出发之前，一天正看到自己的“卫士”李靖在旁边忙碌，顺手抓他过来，问出了一直在心中萦绕的这个问题。
李靖到李世民帐下后，有时终日不发一言，旁人大都当他是碌碌无为之辈，但李世民一直记得在太原时同马邑郡丞李靖谈论兵法的往事，对他提献的“扮突厥人入草原练兵”之计印象深刻，始终对他保有一份敬意，日常都以“药师兄”呼之。这时诚心请教天下大势，李靖自不好推托敷衍，他也并不知道唐王李渊的“既定战略”，很坦率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远交近攻，先巩固关中扫平周边，再出关东进争雄。
“关中之所以自古被称为帝王兴业之都，正是由于东据潼关之险，可以坐看关外群雄在中原逐鹿厮杀，自身稳坐八百里秦川种粮养兵，慢慢清除背后的小股盗匪，等到国力富足之时，带雄兵出关一举荡清天下……秦灭六国，汉高兴业，周隋一统南北，都是循着这条路子走出来的，因此李密助杨玄感起兵时，也提议要先取长安，可毕竟天命有定，长安还是落入了丞相唐王手中……”
李靖说到这里，便即住口，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天命有定”的话，那他自己可就算“有眼无珠、不识天命”了吧……
李世民没有理会那么多，李靖的话正是点中了他心底的疑惧隐忧，眼前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找了个跟父亲在一起的机会，他当面提出战局上的异议——当然只说是自己的想法，绝口不提“李靖”二字——李渊也听了进去，承认并非全无道理，但那时东进洛阳的准备已经差不多完成，不宜无端中途废止。再三斟酌考量之下，李渊召来李建成，对兄弟俩面授机宜：
“要一举攻下东都，眼前显然时机不到。此行你们不必太勉强，能招降纳叛、顺手拿些城池土地就行。开春以后赶农时要紧，如果到那时仍然攻不下洛阳，你们也就别恋战拖延了，回来放兵士们回家春耕种地是正经——这日子还长着呢，不用急，我们有得是时间。”
“爹爹总是万事不急，”李世民笑向大哥道，“举义也不急，称帝也不急，打仗更不急，他老人家这份水磨耐性，我恐怕一辈子都学不来。”
“就因为你性子太急，爹爹他老人家才刻意把脚步放缓些儿，”李建成微笑回答，“要是都依着你，今天就一口吞了东都，明天废少帝奉爹爹登基，后天领着百万大军荡平天下？”
被大哥当面揶揄，十九岁的青年统帅不禁大笑。笑声传扬开去，前方滚滚尘起，一骑飞马而来，近了，才看清那张非中土人氏的高鼻深目脸孔——是西突厥贵族将军阿史那大奈。
阿史那大奈从太原起兵跟随李家，如今已是身经十数战，冲锋陷阵，功勋显赫，过年时论功行赏，被封为“光禄大夫”，赏帛五千段。又因为他一心向慕中原文化，不但努力学习汉语，如今都开始试着用毛笔习练汉字学写自己名字，时时嫌“阿史那”三个字太长太繁杂，唐王李渊闻知后，欣然以皇帝名义下诏，赐他单姓“史”，从此阿史那大奈就改称史大奈。
不但名字汉化了，史大奈也改了日常装束，不再辫发左衽，而象一般汉人一样以幞巾裹住满头黄发，身穿缺胯长袍，也因此，当他驰马到李家兄弟近前，李世民才认出这异族将军来。
“二郎，”史大奈对李世民的口头称呼倒没改，依然直率，“东都情势有变化，那个李……密，解围退兵了！”
“哦？”李建成兄弟对望一眼，李世民追问，“什么时候的事？退到了哪里？洛阳城里作何反应？”
史大奈歪过头，伸手去抓揉裹发的巾子，很困难地回答：
“我说不——清！”
相对瞪视片刻，突厥将军自知理亏地一躬身，丢下句“我去找人来说”，纵马离去，李家兄弟则不约而同爆出大笑，李世民边笑边骂：
“哪个天才派大奈来传讯的？真该好好打上十几军棍！”
“狼崽子到底还是好糊弄啊，”李建成笑叹道，“我们从长安临出发前，爹爹得知西秦薛举连络了突厥颉利亲王和梁师都，要一同从背后攻打我们，赶紧派刘文静、温彦博和唐俭联袂出使，去见颉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不但说服了颉利背弃薛家与我们结盟，还割了好大一片土地给我们……”
李世民也知道此事，笑道：
“那要归功于爹爹用人得力了——文静多次出使突厥，上至始毕可汗下至各部王子都和他交情深厚，彦博风liu俊雅口才雄辩，唐俭机警灵动善解人意，这三人一同出马，再加上携去的大量金银绸缎，事情还能办不下来？说到底，突厥人上层贵族贪图财物，下层武士敬重英雄，只要抓住他们各自弱点，取胜不难。”
兄弟俩谈谈说说间，前方探马再来，这次详细回报了李密解围东都的情形——原来李密也是得知了长安李家军队出关来援的消息，他与洛阳王世充已经缠斗将近一整年，虽然不至于精疲力竭，但也倦惫不堪，自忖不愿与养精蓄锐的唐王军正面冲突，索性主动解围，退入金墉城自保，让领兵来“解围”的李氏兄弟先失去借口，自己再静观其变。
“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我们怎么办？”李建成习惯地问计于弟，“是继续往东都进发，还是去金墉城挑战李密？”
李世民想了一下，建议：
“按原定路线走吧，还是往洛阳去。”
“可洛阳城下已然无兵无战，我们还去干什么？”李建成不解。
“无兵无战，是因为我们解围有功，”李世民笑道，“立下大功，怎能不去讨赏？——东都若是开门迎纳我军，这十几万人就有用武之地了；如果闭门拒纳，那就是让天下人都看看，杨隋越王和王世充一党是怎么对待功臣的，将来……”
话还没说完，李建成全然会意，不禁失笑，伸手去拍身边马上弟弟的肩膀：
“你呀……一说到打仗，当真是鬼主意比谁都多……”
左右元帅达成一致，传下军令，按着原定路线继续向洛阳城进发，几天后到达城下，派使者进入东都，向越王杨侗申明“救援尊隋”之意，要求入城休整请赏。杨侗左右王世充等人自然坚决不允——李密退走，李建成李世民又来，真可谓前门驱虎后门入狼，哪个都不是吃素的，怎么能轻易放入家门？
商量之下，王世充领兵整戈，坚守城防，杨侗则再次写下亲笔乞援信，从自己卫士中选了一名轻盈矫健的武人，命他随身带信，乔装改扮混出洛阳城外，前往江都面见祖父杨广。
此刻中原道路早被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阻塞，这名叫做沈光的使者一路千辛万苦，屡次死里逃生，奇迹般地竟到达了江都，然而这也已经是阳春三月的事了。从贴身内衣里抽出捂得馊臭的越王亲笔信，沈光不敢再耽搁，立刻前往江都行宫，求见皇帝。
沈光是大隋的著名勇士，曾在辽东战役中立下奇功，很受皇帝宠信。此刻报名并呈上信符，时间不长就被引入宫内，然而他并没能直接见到皇帝杨广，而是被宫使引到了萧皇后面前。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见到国母之面了——沈光哭拜在地，泣诉天下大乱、京师陷落、李渊篡逆、东都被围、万分危急等等情状，字字泣血哀恸欲绝，连两边侍立的宫女内监们都听得泪流满面。末了，沈光颤抖着双手，呈上越王杨侗一笔一划含泪写下的乞援表章，宫女接过来转呈萧皇后。
坐在凤椅中的萧皇后，始终声色不动，静静地倾听沈光哀哭诉求。此时接过亲孙写来的信件，她才有了表情——
淡淡一笑，回手将这几张珍贵信纸丢进身边火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