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大宇 插图◎贰零叁
1945年的早春，对于德国柏林来说，似乎比严冬还寒冷。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同盟国的空袭，苏联红军的节节进逼，让人们时时处在惊恐之中。
德国物理学家维克教授感到十分苦恼。他参与的“死光计划”已经停顿。他一天到晚无所事事。
这天午后，荣誉宫那儿枪声大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维克教授站在自家二楼的阳台上往外观看。突然，他看到一个负伤的青年人急急地跑过来，跑到自己家的大门外，一下子倒了下来。看门的林顿马上走出去要那个青年立即离开。维克跑了出去，对林顿吼道：“你疯了吗？你要他去死吗？”说罢，要将那个青年搀扶进家。可那个青年不肯。他说：“这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这让维克对他另眼相看，于是对他说：“不，你必须进去！”
青年人显然是受了枪伤。他胳膊上的血一直在流。维克要林顿立即清洗血迹，以防不测。但是，还是晚了。当维克刚刚将青年的伤包扎好，盖世太保就像一群鳄鱼，嗅着血腥味闯了进来。为首的军官认出了维克教授。耸耸肩，说：“是维克教授吧！对不起，奉命行事！有个反抗元首的人进了先生的院子。”
“不错，是的，可那是我请他进来的！”
军官一愣，说：“你请的？噢，那就让他跟我们走吧！”
维克摇摇头说：“可惜的是，在你们进来之前，他已经从我的后门走了。”军官不相信。他命令手下的人进行搜查。那些虎狼立即要冲进各个房间。这时，维克夫人走了出来，愤怒地说：“这是维克的家！你们怎么能在这里无礼！”可是，盖世太保不会听她的。他们冲进了院子，冲进了房间。庆幸的是，他们没有搜出那个青年。
那军官火了，对维克说：“先生干的好事。让我如何交差？”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们走一趟？”
“先生不愧是科学家，好聪明。那，走吧！”
维克夫人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对维克说：“你不能去！”
“别怕，那里不会是地狱吧。”
军官“嘿嘿”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维克夫人拉住丈夫的手，坚决不让他走。就这时，从大厅的套房传出一个声音：“慢！”
谁？是那个青年。只见他从容地走到盖世太保军官面前，冷冷地说：“我跟你们走！一切与这位先生无关！”
那阴狠的盖世太保军官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教授先生，我想，这事儿大概不会就此完结吧！”
是的，在德国，谁招惹了盖世太保，那就是在阎王脑袋上揪头发——找死呢！自那天后，维克教授天天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不知什么时候盖世太保就会重新找上门来，将他抓走。
但是，盖世太保似乎将维克忘记了。一切风平浪静。
这天，一名维克认识的德军军官来访。他叫里尔。维克让他进屋去聊，可是里尔拒绝了。他环顾了一下维克的院子和房间，然后反客为主地带着维克走到维克家的地下掩体旁，一下子将盖子掀起，盯着维克问：“前几天盖世太保没有下到这里吧？”
维克感到不解。他怎么知道这事？
里尔不由分说，拉着维克下到掩体里，然后严肃地对维克说：“维克先生，我奉命通知您：那天的搜查是盖世太保事先安排好的一场戏。”
什么，是假的？为什么？
里尔说：“他们是通过这场戏，在您的家中秘密安装窃听器。不相信？那一会儿你仔细检查你的房间好了。那个青年在你们和盖世太保交谈的时候已经做了手脚。”
z维克像是在做梦。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切？你到底是谁？”
里尔微微一笑，说：“我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霍夫曼。罗斯福总统让我代表他向你致敬问好！”
“罗斯福？你？你们要干什么？”
“不要惊慌。我要告诉您的是，去年7月，英美联军已经在诺曼底登陆，而苏联红军目前在快速地向柏林挺进。纳粹希特勒的日子快结束了。为了加快战争的结束，为了减少我们士兵的牺牲。我们进行研究的原子弹已经到了实用的阶段。当然，这一切离不开您的贡献，是您的原子量子论理论让我们的研究得以有所突破。对了，负责我们这项工作的是您的老朋友罗伯特·奥本海默先生。”
“噢，是他。我和他有10年没有见面了。”
“我们知道，纳粹在您的指导下，也在进行原子弹的研究。为此，在战争之初，他们就控制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阿希姆斯塔尔铀矿，并从挪威的诺斯克水电厂获取了重水。”
“是的是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是敌我双方。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给我讲解物理学吧？”
里尔点点头，说：“美国政府为了保护人才，决定将您及一大批学者秘密送到自由女神面前。因为，根据情报，盖世太保已经决定在战争失败之前，将一大批科学家处死。前几天在您家安装的窃听器就是一个迹象。”
维克感到震惊，他看了看里尔。里尔微笑地看着他。维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问：“我想问问，美国的原子弹研究到了哪个地步？”
里尔咧咧嘴，说：“不瞒您说：随时可以投放。我们已经给前几个起了颇有人性化的名字。他们是：胖子、瘦子、小男孩……”
维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疑虑地问：“美国政府是否是要把我们骗到那里后以战争罪起诉我们？”
里尔大笑，说：“您多虑了。美国政府是为了招揽人才。刚才提到的罗伯特·奥本海默先生，您是知道的，他的亲友中大多是共产党人。可是在美国，他是握有实权的实验室主任。”
“但是你说的真好像是天方夜谭，让我如何相信？”
里尔收起笑容，然后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纸片，默默地递给维克教授。维克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英文字母：“V。B。”维克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这是罗斯福总统给他最好朋友的秘密俚语开头的字母。他站起来，问：“他还好吗？”
“好，只是总得坐在轮椅上。”
维克说：“为了和平，我答应你。不过，我的夫人怎么办？”
里尔说：“一切由我们来办，夫人与您同行。只是，您的一应细软不得不舍弃。相信我们，会加倍补偿给您的！”
里尔离开后，维克到各个房间察看了一番，果然看到了盖世太保安装的窃听器。他不由感到一阵后怕，幸亏他们夫妻没有在房间里说什么第三帝国的坏话，否则现在都不知他们尸体在什么地方了。
一切按里尔说的秘密进行。半个月后，里尔又来到维克的家中。他告诉维克，下周末的黄昏，他们夫妻要像往常一样外出散步，但是，在经过那个街头小花园时有人会接应他们，然后他们就会被秘密安排偷渡……
维克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感叹道：“就要离开这里了，真有点舍不得呀。”
“可是，最多三个月之后，柏林将成为一片废墟！”
“你说什么？”
里尔得意地重复了一遍，又说：“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将在这里投放！世界历史将瞬间改变！”
“天，是这样！”维克激动得脸变白了。突然，他将大手一挥，说：“我决定不走了。我们要留下来！”
里尔看看维克，不知他怎么了。维克挥动着双手说：“我不能看着根据我的理论研制出的原子弹在自己的国土上杀害我的同胞。”
“但这是战争！战争！维克教授，您明白吗？这是为了减少更多的牺牲而不得不采取的！而且这个计划是美国陆军部长史汀生制订，罗斯福总统批准了的，是不能更改的！因为，我们要抢在苏联前面战胜德国！进入柏林！”
“不不不，我不管那些，我的理论是为了造福人类，决不是为了滥杀无辜！我要留下来，在这里和同胞们一起迎接死神！”
无论里尔怎么解释，可维克教授铁了心。他放弃了生的道路，而毅然选择了死亡。
里尔因自己一句多余的话，导致了整个计划的流产，他只好回去交差并准备接受处分了。罗斯福总统默默地听完了里尔的叙述。半天没有说话。然后他召来了史汀生，说：“我的部长，看来，我们得为了维克教授改变原来的计划了。”
史汀生和总统激烈地争执起来。但最后，还是罗斯福的意见占了上风。因为至今，日本国拒绝无条件投降，他们坚持要保留天皇制。那就只好让原子弹来告诉他们：对于战败国来说，是没有条件可讲的！
史汀生摇摇头，苦笑地说道：“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历史上，将书写新的一章：为了一名敌对国的学者改变了军事计划。”
“不，”罗斯福纠正道，“是为了一名伟大的有人性的科学家！而科学家是属于全人类的！”
维克教授在家中天天等候原子弹的光临，可是迟迟没有动静。1945年4月12日，他又偷偷地收听“美国之音”，一个声音沉痛地说：“总统3时35分心脏停止了跳动……”啊，他走了，去了上帝那儿！维克教授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1945年8月6日8点16分02秒，美国原子弹“小男孩”在日本广岛志麻医院天井上1900英尺处爆炸。8月9日11时02分，第二颗原子弹“胖子”在长崎上空1650尺处爆炸。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维克教授在战后来到了美国，他去墓地看望了罗斯福总统，他给这位传奇总统下跪，感谢他挽救了德国被炸的命运。当他起身时，一群白色的鸽子飞翔在天空，“嗡嗡嗡”的，好美好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