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待罪之人,项凌将身边剩下的几个亲兵连同丁佑生都交给了封吉带领,帮助他顶替死伤的斥候,监视方圆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而他身边却只留下了一个戚阿光。
阿光年幼,中秋出战时被项凌留在了威远堡照顾兰心,几天功夫下来,细心、懂事、善良又勤快的阿光和爽朗好动的兰心投缘的紧,项凌回来之后,干脆将阿光的军籍消去,让他在自家名下领一份月钱——也就是说,阿光不再是大明的兵士,而是项家的家人(仆人)了。
虽然成了仆人,但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都很是高兴——项凌夫妻待人向来宽厚,兰心和他更是以姐弟相称。离开了军队,离开了刀头舔血、危机四伏的生活,威远堡上上下下都为这个身世堪怜的小弟弟感到高兴。对于新的生活,戚阿光自己也感到万分的满足和珍惜:漂亮、温柔的大姐姐,和气的大人——不,现在已经是项大哥了(这是兰心的要求),干净的衣裳和好吃的饭食还有兰姐姐琐碎但是饱含着关怀的念叨,让阿光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懂事的阿光对于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热情,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够插手的,他一定会很努力的凑上去,虽然有时候回帮一些倒忙、添些小麻烦,但是总的来说,兰心倒是清闲了很多。
……
这天晚上,给客人开门的正是勤快的不得了的阿光。门口站着三个人,阿光认识就只有来敲门的那个矮墩墩的胖子——那胖子是李家商号派在清湖集的掌柜,圆脸庞、眯缝眼,阿光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的笑容,说话办事都和气的紧,阿光对他挺有些好感。但是想想大哥刚刚和三位大人讨论了半天的事情,就要休息了,阿光还是一本正经的问胖掌柜:“是你啊——有什么事情么?”
不知为什么,阿光觉得今天的胖掌柜笑分外的和气:“啊——是阿光小哥啊,劳烦你给项大人通报一下,我家老爷来拜访了。”
“天都这么晚了还来——”阿光嘴里的小声抱怨马上就停下来了——他虽然年少,却不是傻子,在威远堡这么久,自然不会不知道李家商号上上下下口里的老爷只会是一个人:“你家老爷?就是那个——”
“正是我家老爷,和大少爷!”胖掌柜和气的笑容里隐隐的透出几分自豪。
“啊——”阿光到底是年少,呆了片刻之后连招呼也不打就径直跑回去了。
“什么?李家老爷来了?”听到阿光有些语无伦次的话,项凌也花了一点功夫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小小的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呢?”不管他!项凌摇摇有些发蒙的脑袋——向来那个胖掌柜也不敢那这样的事情和自己开玩笑,既然客人已经到了门口,项凌还是愿意和他见见面的。
“是你们?”见到李承平父子时,项凌又是一惊:这不是——
“小老儿李承平,谢过指挥大人的救命之恩!”经过几天的休息,李承平的气色好了很多——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不敢——不敢——”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辈朝着自己行礼,项凌很有些消受不起的感觉,他连忙将李承平搀扶起来:“先生是长辈,行此大礼,项凌如何消受的起。”
当天晚上,李家父子在项凌家里呆了足足一个时辰……
深夜,项凌送走李家父子,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看看夜空已经是三更天了。草原上昼夜温差很大,项凌在房子里一直穿着单衣,现在被凉风一吹,饶是他体格健壮,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这时,一件长袍轻柔的批在他肩上,不用回头,项凌也知道是谁。“这么晚了,天又冷,早点休息吧!”因为熬夜而略带沙哑的温柔声音从身后传来。
“行,我这就——”项凌反手搂住身后的人儿——心中柔情无限。
这段时间自己说是在待罪,其实自己一直都没有闲下来过:盛、汪、方三人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向项凌请示威远堡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除此以外,其他来拜访的大小人等也是络绎不绝。——尤其是威远堡里的官兵们,大战刚过,很多事情还在处理当中,不少人都想将自己的不满和要求向项凌诉说。
虽然不少人被挡架,但是能够进入项凌那间简陋的小木屋,提出自己的疑问或是要求并得到解答的人也不在少数——对于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下还有一起流过血的战友,项凌不能不问。于是,家中的访客便一日多过一日。
项凌的生活一向简朴,家中除了戚阿光之外就只有兰心在,而阿光年幼,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够弄懂的。于是,绝大部分的事务都落在了兰心的身上——项凌回到威远堡之后的五六天里,兰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劳累。这一切,项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
项凌带队回到威远堡的第七天,一骑快马打破了威远堡沉闷的气氛——和林城派来的信差带来了一封公函和两纸私信。
公函是北平都督府来的,盛、方二人拿起盖着火漆封印的牛皮纸封套就像拆开,却发现汪启平的脸色有些怪异——于是,这份公文被三人带到项凌家中,由四人一起拆阅。
公函的语言带着鲜明的北平风格——简洁、精练、直入主题:里边首先狠狠的批了一通项凌不遵军律,擅自北征,破坏大局的错误举动,语气之严厉、用词之激烈实为罕见,让人忍不住为项凌捏了一把汗。但后面对项凌的处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仅仅记一大过,革去威远堡指挥之职,由其暂带代理指挥,并扣罚军饷半年。
看到这里,大家都已经明白——项凌此次波折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只要没有撤掉项凌的职务,那么,其他的处分都可以说是走走过场:处分又不是板子,不痛不痒而已;扣罚军饷就更不用说了:陈家李家现在每个月在北平的两家钱庄为兰心存入的银子都已经超过了百两,每个月的百十两饷银没了也不会对小两口的生活造成大的影响。
意料之中的结果终于浮出水面,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脸的欢欣鼓舞。但是个人的心中却是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其中,汪启平是实实在在的为项凌高兴——他本是个没有背景没有门路也不会溜须拍马的老实军汉,就在他已经打算捱到年限之后回家去做生意的时候,是项凌将他提拔起来,升了官,有了钱,打仗立了攻,连往日里嘴上从不给他面子的老婆也罕见的温柔起来。他是打心眼儿里希望项凌继续掌管着威远堡。
盛长风的心中有些复杂——他知道项凌的能力在自己之上,身后的背景更不是自己所能够企及的,他也知道当初自己能够被提升一级成为步兵营管带是项凌的要求。说实话,他对项凌有着四分的佩服、四分的感激——而剩下的两分,就是:“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怎么……”。项凌在家中“待罪”的日子,虽然知道不太现实,他还是在心中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王爷真的会将项凌招回北平,让自己接掌威远堡呢?而且,方子阳也私下里向他暗示过,希望和他——现在,那一丝隐秘的念想破灭了,对于盛长风来说,心中既有淡淡的不忿,更多的,却是一种卸下心头大石的坦然和舒畅。
相比前两人,方子阳的想法要更加的复杂——他是在燕王府里供职多年的老人,精明能干,就是一点不好——贪财。这次外放没几天,就被项凌抓住了小辫子,和林城里的那个晚上,让他知道了这个去年夏天突然冒出来的“项哥儿”除了冲锋陷阵之外,其他方面也不是个囊货。从此以后方子阳收敛的自己的“爱好”,将之前收下的好处统统退了回去,此后更是施展出全身的解数,将清湖集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也是和和气气,滴水不漏,十足的贤员能吏做派。
此次项凌主动在家中“待罪”七天,方子阳心道此次虽然项凌倒台的机会不大却也不能放过,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紧守着自己的本份努力料理大战之后的清湖集,成效卓著,军务上他从不插手(其实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但背地里他的小动作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一方面他怂恿盛长风接掌兵权,一方面他也不断打探和林方面的动向,联络清湖集的商人们,一旦和林方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能够将清湖集牢牢的控制起来——为了有十足的把握,对抗李家关宁号可能对项凌的支持,他还多次联络了陈家商号在清湖集的掌柜,希望借助陈家的力量,只是那个胖子精明的很,一句实在都套不出来让方子阳好生郁闷。
现在,项凌居然安安稳稳的度过了这道难关,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但是方子阳心中还是一阵郁结——好在自己够小心,事情办的不露痕迹,就是项凌怀疑起来也是无迹可查。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我还在威远堡,机会就一定会有的!
想到这里,方子阳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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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章,明后天再来一章,要是反应好的话,以后每周不少于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