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八一年夏,川中射洪县出了件异事,某日,射洪城北20余公里处金华山上的陈子昂读书台来了位奇怪的访客。此君蓬头逅面,身着一席长衫,油污之下显得破旧不堪。此时天气极热,午后的阳光直射台前石径,升腾起炫目的白光。此时台前已无他人,整个金华山无比空旷幽静,连平素烦人的蝉鸣都低沉下去。
怪人走到石阶尽头,转身朝下,鸡爪似的手伸进衣衫内一阵摸索,居然掏出一串鞭炮。拿着鞭炮口中念念有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天下之大唯子昂与尔同识。说罢拿出一根火柴在石板上划着了点燃鞭炮,也不扔掉,任凭鞭炮在掌下飞腾。
鞭炮声惊动了正在荷叶亭内下棋的两人,一人是当时射洪县文化馆馆长张子兴,一人是读书台守夜人王介。两人听得声响连忙奔将出去,只见一邋遢之人身着长衫,背对大门,手中一串鞭炮即将燃尽。口中高歌:十世冲天怨,伴得数回生,紫薇星官降,奈何诅咒临,他日风雷动,涪水漫斗城……,一时把二人竞愣在当场。正在琢磨此无头无脑之诗的意思当头,鞭炮燃尽,怪人挥挥手拍拍衣衫便往下行去。根本没回头看一眼。剩下这二人面面相窥,暗自心奇。
此事虽异现今却也只有此二人知晓而已,真正流传开来则是在旧历六月十五那天。
夏季多雨,从进六月雨就一直稀稀拉拉的下着,隔不久又是一场阵雨,使得整个射洪县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被子衣服都湿润起来,箱子底的衣物,竹篾做的锅盖,还有墙角的棉鞋都生出了霉斑。有些地基比较低的房屋已经进水,街上满是趁雨歇时分拖着板车举家高迁的避难者。
这天张子兴正在文化馆和一个年轻人忙活着把大大小小的盆子、瓷碗中的雨水倒掉,然后放回原位,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嚷着,“小李你去大刘家看看他搬家搬完没有,完了叫他赶紧过来,老子熬不住了,这贼老天,不知道屋头的碗够不够。”那个叫小李的年轻人诺了一声顺手抄了把雨伞走出文化馆大门。
这年头文化馆不吃香,由于刚土地下户,农民都忙着解决温饱奔小康去了,各个大队的图书馆里面的报纸书刊都没有人看。作为县里书刊报纸的发行机构,文化馆再向以前那样往各个公社大队摊派报刊书籍的时候居然遇到强烈的抵制,理由很充分——劳动才是教育人民的最好途径。丢失了农村这一大块市场,文化馆的生存顿时窘迫起来,发行量大大减少,基本上就只剩下县城和机关报这一块了。
“不过能留下坚持读书看报的那绝对是雅人了”张子兴如是想。雅归雅,文化馆的日常开支还是得继续下去,再想到这个的时候张子兴心就痛起来。下定决心等大刘过来了一定去找县长要钱把房顶重新翻盖一下,这天上下大雨屋子下小雨的日子是没法子过了。
把所有的盆子都放回原处,张子兴舒了口气。从中山装的右胸口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只邹巴巴的过滤嘴,拿到手上一撸,结果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中间的烟丝依稀可见点点绿斑——这烟还是5天前一个公社干部发的,“****的抽过滤嘴,肯定有腐败”张子兴当时脑中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笑咪咪的接过了,毕竟这也属于稀奇之物。“看得起你才给你过滤嘴,”当时流传这样一句话。
“****的鬼天气”张子兴一边扯身旁的对联一角一边恨狠的骂着,平素的修养随同连日的大雨和浮躁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把断了的烟和着对联纸重新卷起来,捏在烟卷中间,火柴划了几次终于点着了。
抽着发霉的过滤嘴,张子兴漫步踱到了门口。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恐怕又是一场阵雨快来了吧,张子兴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臂,一个优雅的舒臂动作,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显露出来。看看四周匆忙的行人,咳嗽一声,嘴里念叨着,“差一刻3点啦,看样儿还要下一场才能算数。” 路人听到他这么大声的“自言自语”,再往他手腕上匆匆一瞥,不由都加快了脚步赶路。看到自己的报时有了效果,张子兴心里有一丝得意,捏着过滤嘴就是一大口。抬头看着压下来的雾气,寻思着是不是该作首诗来纪念这个倒霉的时节。
这过滤嘴都快燃完了,诗还没有头绪,张子兴有些惋惜,连忙狠抽了两口才依依不舍的把烟头丢了。这时候小李和大刘飞奔而来,小李手上还扬着一张纸,“张馆长,张馆长,大事不好了”小李气喘吁吁的递过纸。“我刚找到大刘出来就碰到县宣传员小张,他正准备亲自把这文件给你,看到我们就托带过来了,真的大事了,你看看文件里面”“县长已经到江边去了,叫你赶紧过去”大刘在一旁补充。
张子兴接过文件
射洪县政府1981第18号文
因连日大雨,三台县东风二号油船上一八十吨级油罐被卷入涪江河流,1小时内降到达我县境类,所有机关干部连同民兵及党员集体参加抗洪输导工作。接到通知后马上赶临涪江二号堤接受统一指挥。
落款是射洪县人民政府和大印
张子兴吸了一口气,乖乖,八十吨的油罐,多大的一个家伙啊,这玩意要是撞到遂宁县的涪江桥那就完蛋了。
张子兴一边麻利的跌好文件放到口袋里,一边对小李大刘说到:“那我现在就过去了,你们两个把盆子看好,可能又要下雨了”说罢顾不得拿伞,一路颠簸跑到涪江堤。
到了堤坝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已经到了,张子兴一边跟熟人打招呼,一边往县长身边凑:“县长啊,我们文化馆实在是要塌方了啊,屋顶大大小小的窟窿好几十个,害的我这几天都在接漏,你看是不是?”县长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现在而今眼目下的主要工作是我们怎么才能把这个油罐在这里拦住。你那庙子回头再说”张子兴给瞪得一哆嗦,忙着讪笑,那是那是。也学着其他人等伸长脖子朝涪江上游望去,可是除了浑浊的江水不停的拍打着岸边的大小渔船和渡船之外,什么都没有出现
正当脖子发酸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油罐出现在众人眼前,张子兴看得暗自心惊,这家伙怕是有房子大小吧。随着县长一声令下,岸边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大小船只发动了菜油机。慢慢的朝江心荡去,上面一路跟下来的船只也打着旗语,指挥着这边的船该怎么操作。县长举着高音喇叭不停的指点和激励着船只。一阵疾风掠过,阵雨又来了。
张子兴瞧着瞧着,也许是刚才头望太久了,也许是柴油机的声音太响了,也许是县长的高音喇叭太吵了。反正一阵雨淋到头上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张子兴晕倒在地。
张子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床边坐着大刘正和老婆在聊天,看到他醒了老婆赶紧站起来:饿了吧,我去把饭给你热一下。张子兴些许真是饿了,虚弱的点点头。被子发出的霉臭味熏得一阵眩晕,差点又昏过去。
“大刘,油罐拦住没有,”张子兴挣扎着坐起来“拦是拦住了”大刘一边扶着张子兴一边回答:“不过遂宁县就惨了,当时眼见着就要到撞到小百塔电站的大堤了,县长请示了省里,一咬牙把小百塔电站的大堤给炸了。整个遂宁县城被淹了一大半,街上漫起的水有一米多深。”不理会张子兴惊愕的神色,大刘继续道“听说还没有决定炸大堤的时候遂宁就有人劝导地势低的人搬家,说大水要漫过堤坝,所以还好人员伤亡很小”听到这张子兴猛地想起半个月前陈子昂读书台发生的事情,那个怪人念的那首没头没脑的诗来,“十世冲天怨,伴得数回生,紫薇星官降,奈何诅咒临,他日风雷动,涪水漫斗城,”张子兴喃喃的念叨着,当时和王介也想到涪水漫斗城可能是要发大水,当时无依无据还天气大好,根本就没有放到心上。如今再回想起来可不是说得这件事?张子兴猛的一身冷汗,遇到高人了。
这异事就这么传开来了,而且越传越神,到最后的版本已是一个神仙下凡为了惩罚遂宁县的人而故意发这么大的洪水,故意把房子大小的油罐推dao在江中好让人们炸堤——下雨淹不到逼得人们炸堤来淹。一时之间沸沸扬扬,关于紫薇星官和诅咒的传说流传了好久。
时间回到旧历1981年六月十五上午11点
射洪县太和公社1大队4小队社员李向前家里,虽然外面现在还下着雨,可是屋子却热闹非常,因为李向前的老婆快生了。听着老婆在里屋痛苦的嘶叫,李向前不停的在堂屋一边搓手一边走来走去,想掏烟又想想不是时候,还不知道是儿是女呢。于是更加心急了。屋子里一帮蹭烟抽的闲汉打趣他:“哟,李向前,你不掏烟是吧,不掏烟那你就有可能生个不能抽烟的哟。”“说不准你一掏就生个带水烟袋儿的出来”“哈哈哈哈”李向前想来也是,凡事图个吉利。正待摸烟这当口,天上白光闪过,一个奇响的炸雷辟了下来。惊得李向前手一哆嗦,这烟硬是没有掏出来。
随着李向前媳妇的高声惨叫,接生婆原本的轻声安慰变成了高音喇叭,“李向前,是个带把儿的。”一帮闲汉顿时哄笑起来,“李向前当然是带把儿的,不带把儿那他媳妇的肚子是谁搞大的嘛”经不住喜悦,李向前麻利的掏出春耕,挨个的双手递到那帮子闲汉手中,接受众人的恭喜。
走完一圈香烟,李向前冲进里屋,对着床头虚弱的老婆嘿嘿一笑,接生婆对着婴儿屁股一拍,婴儿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标志着一个新生命诞生了。接生婆把婴儿包好,递给床上李向前的媳妇,媳妇接过婴儿,李向前连忙把被子掀开一点,好让媳妇把婴儿放到被子里面去。突然,媳妇脸色微微变色,迟疑的对着正在洗手的接生婆问到:张妈,小孩儿刚生下来眼珠是白的吗?接生婆张妈没有听清,什么?“我问小孩儿生下来眼珠是不是白的?”媳妇一边说一边把孩子递给李向前。张妈一边回答一边凑过来,“一般说来刚生下来的婴儿是不会睁眼睛的,睁开也不会是白的,来我看看”张妈从一脸错愕的李向前手中接过婴儿,一看之下险些把婴儿丢在地上,原来婴儿的眼睛果然睁开着,里面全是白的一片,丝毫看不到瞳孔和和黑眼珠,“向前。。。你这个儿子是个瞎子,先天性瞎子啊,”“啊。什么?”李向前心中一紧,险些摔倒在地,而他媳妇则昏了过去,外边闲汉顿时没了声响。李向前心中一阵难忍的刺痛。老天啊,你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时公元1981年7月16日11时38分
此时奇门遁甲局势:天盘临丁奇,地盘临六癸。朱雀投江,百事皆凶,有惊恐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