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一离开,大伙哪有看书的道理,立即聚拢到弓子身边,互相打探这些天在家是怎么过的。
有的说又发现一款新游戏,有说QQ号换了,有说,弄到了韩寒和郭敬明的签名照和小说。
弓子忽然心里一紧,他立马想到红毛、黄毛,还有修车人应声栽倒的情形。
弓子忽然就烦躁起来,猛地一抡胳臂,嚷道,都给我滚一边去,你丫一个个就知道玩,我才不稀罕玩你们那一套!同学们有个习惯,哪怕只几天不见,再见面,总要亲热地三五一堆唧唧喳喳个没完。
弓子的举动让大伙很意外,于是怏怏地各自回到座位上,哗啦哗啦地翻书,却没一个真看内容的,大多用眼睛的余光一边斜睨弓子,一边撇嘴。
弓子在班上不是核心人物,既不是班长,也不是成绩冒尖,弓子完全是因为人缘,和他的讲义气。
他那鹤立鸡群的身高及又细又弯的身材,决定了他的受关注。
那次和高年级同学的打架,才使他名播校园。
弓子让班上同学服气的一点就是,大凡和自己班上有牵扯的事,弓子都是不计后果地挺身而出。
比如球赛,他大小球全都要参加,不拼个血汗淋漓决不罢休。
还比如,有外班人欺负他们班同学,不论这同学过去跟他有没有过节,他都跟美国佬一样出面干预……在这些方面,连一贯头疼他的赵老师,也不得不赞他几分。
补课的第三天,老师忽然放下旧教材,开始上新课。
当天下午,教室就满了。
校园里本来鸦雀无声,转眼就嘈杂起来。
弓子这才知道,不是他们一个班需要补课,而是整个学校。
连还没进高二都感到时间紧迫了,更遑论高三?班主任赵老师再次回到讲台上,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学生,就像农民面对郁郁葱葱的庄稼,笑得合不拢嘴,那一排上牙更是熠熠生辉。
赵老师说,现在上新课,是把期末的复习时间充裕地留出来,那样更能有针对性地补缺补差,为期末考出好成绩打下良好基础。
弓子忽然明白,学校这一招实在是既损又高。
弓子看到同学们拥上去交钱的情景,立即想起母亲掏钱给他时颤抖的嘴唇。
弓子立即用笔在胶合板桌面的一块空隙处计算起来,每人六百乘以全班六十三人再乘以二十二个班级,等于八十三万一千六百块。
这还只是高一,还有高二、高三,加起来就几百万啊!几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弓子数学不好,有些晕数字,可他不晕钱啊!这么简单就弄几百万?!他老娘每月领二百八十二块的社保金,他老爸在南京给人送牛奶,每月挣一千一百块,他上网每小时是一块五毛……靠,人家是转眼就几百万啊!弓子一激动,将笔尖扎进了桌面,“砰”的一声脆响,又损失一块四!弓子心里骂了一句,操你妈……一连几天,晚报和电视上都没有修车人被拍的新闻报道,弓子认定那个结实的男人和他结实的脑袋安然无恙。
大概是被拍晕了,可能几分钟后,就醒了,然后拍拍脑袋,又继续扑哧扑哧地锉他手中的破内胎了。
那么,红毛和黄毛肯定也不会有事了,那俩小子八成又在野树林里,继续着他们无限逍遥自在的日子,晚上继续偷看情人和野鸳鸯们的A片直播,趁他们情浓意酣之时,拿走他们的东西……弓子一度曾冲动地想去城南的野树林去看看,可这一个月是没时间了,只能等补课结束。
精神一松弛,弓子就会想起秧子,就想看见她,和她说说话,这念头像平静的池塘不断冒出来的水泡泡。
秧子那白嫩的脸颊上也经常有浅浅的酒窝水泡泡一样荡漾,在弓子的心里盛开着一圈圈涟漪。
秧子和弓子同届,秧子是高一(9)班的,在后面那幢教学楼,由于各班老师在最后一堂课总有这样那样的屁事,放学不一致,弓子很难在门口遇到秧子。
弓子只能一遍遍回味着他和秧子的奇特相遇。
那是考入市六中后,开学的前几天。
市六中虽然不像市一中、四中那样有名气,但也属市重点中学,而且是只招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