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那个地方的第二天,正在大院里转悠,听见一个声音喊:“假正经,报纸来了没有?”那人正从大门口的传达室走出来,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还没来,着什么急嘛!”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怎么还有叫这名的。
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根本不叫假正经,真名叫贾正富。因为他不苟言笑,有空便钻进宿舍里画画,人们便给他取了个“假正经”的绰号。
业余时间,同事们有打扑克的,有下象棋的,有打球的,有吹牛的……都没有受到嘲笑,画画的贾正富却受到嘲笑。
很少有人理睬贾正富。
贾正富也很少理睬别人。
不过,有时也有人凑过去主动与贾正富搭讪:“哟,你画得越来越好啦!”这种情况只有在贾正富描摹裸体画时才出现。与贾正富说话是假,眼睛直勾勾盯看光屁股的女人是真,看够了,就跑去告诉别人:“快去看啊,假正经又在画流氓画啦!”
贾正富工作干得不比别人差,却从来没有得过先进、标兵之类的荣誉,还曾被戴上不务正业的帽子。其实,他画画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听说,贾正富的父母也经常骂他,骂他没有本事,骂他三十的人了,连个媳妇也找不上。
有一年,单位里选一名宣传干事,这可是份美差。够条件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贾正富,一个是沙思。最后落选的是贾正富。理由是贾正富太死板,不灵活。
没有人不替贾正富感到惋惜的。
贾正富照画。
谁也没想到,贾正富的画在全国获了大奖,省里调他去画画。
同事们都流露出惊讶、羡慕的目光。他一点也不激动,仍是那么平静。
临走时,他说:“成功了就叫执著追求,失败了就叫执迷不悟。如果没有成功的一天我会遭人嘲笑一辈子。人各有志,即使一辈子不成功,我也无怨无悔。”
他走了。
我陷入深深的思考。我觉得这么多年来,最应该受到嘲笑的,不是贾正富,而是我和同事们。
我下决心不能再那么活了,工作之外,我也应该做一件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
不出所料,我开始受到别人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