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因为一件悬案，来请教杰西。”珊杜眯起眼睛，目光尖锐地打量起一脸疲惫和慌惑的伊蒂。
“你们都在，”奥多说，“伊蒂有事情，想与你们谈谈。”
伊蒂点点头，但也许是因为紧张，或许害怕珊杜一直盯着她的严肃目光，她什么也没说出来。
“先让我来猜猜，”珊杜挑衅似地瞄了杰西一眼，又看向伊蒂，“你住在娘娘庙附近的千年古宅，家里有一个小佛龛，有一位祖母。现在，正在为一件恐怖的事情苦恼。”
伊蒂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把珊杜当成了魔鬼。
她马上大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可是推理方面的怪才！”杰西走上前，“也许，我也能分析出一两点来。”
他贴着伊蒂的身边，走了一圈，“你的脖子上，挂着231路公车的月票，这票不仅是学生票，上面还有一个微小的四方形印戳。是因为购买了全年的终点票，而赠送的一个月的免费车程。”
“如果你这么说，”伊蒂因为激动，还在喘着粗气，“倒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可你们怎么就能认为，我一定就住在那栋千年古宅里？”
杰西耸耸肩，一付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个要交给珊杜。”
“因为终点，只有那一座占地十亩的老宅子。”珊杜说，“我曾经去过那里，上一站虽然有住户，可是相隔十分远，你不会在终点下车。而终点，只有那片恐怖的住宅。”
“是的。”伊蒂眯起眼睛，“那你凭什么说，我家里有一个小佛龛，有一个祖母呢？为什么不能说是外婆？”
“很简单！”珊杜说，“你身上的檀香，暴露了那个小佛龛的存在。在檀香味儿中，还有一股樟脑球味儿，这是用来除蟑螂和小虫子的。如果不是住在老宅子里，又有一个年纪很大的女亲戚在身边——我想年轻人，是不会容忍这种廉价的的东西的。”
“好吧！你就解释一下，为什么照顾伊蒂的是祖母，而不是外婆。”奥多饶有兴致地凑向前，攀着珊杜的肩膀问道。
他虽然不是非常健谈的人，也不很阳光开朗。
可是，如果觉得谁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总喜欢把胳膊，攀到对方的肩膀上。
珊杜的脸上，倒没有流露出烦恼的神情。
他接着说，“伊蒂的五官像个北方人。而我们南方人家中，又很少有佛龛。最重要的一点是，娘娘庙的那座古宅外，有一个家族介绍。”
“家族介绍？”杰西非常惊讶。
“那座古老的宅子，现在，正被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继承。”珊杜说，“伊蒂如果住在那座宅子里，就一定是这个老妇人的外孙女。可那个老妇人，已经去世了——”
实验室里，有好一会儿，鸦雀无声。
直到伊蒂急促的呼吸声再次响起，奥多一把将珊杜的脸，扳向自己。
他惊诧地喊道，“如果你不是魔鬼，就说清楚——伊蒂的祖母，怎么会是北方人，我从未听她说过。”
“你问伊蒂好了。”珊杜一脸神秘地，坐到了刚才坐的一把椅子上。
“是的。虽然我没有跟你说起过，”伊蒂说，“我祖母确实是北方人。她和我的祖父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这座城市，在大学里教书。我爸爸也是老师，但他因为迷上了赌博，被开除了。”
最后一句话，伊蒂说的轻得不能再轻。
沉默了一下，她又说道，“祖父因为身体不好，在乡下租了一套宅子静养，祖母是昨天才去乡下的。”
“可你从未跟我说起过。”奥多大张着嘴，既惊讶珊杜的魔鬼才华，又意外伊蒂居然隐瞒自己这么多真相。
伊蒂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急促地走到珊杜身边，恳求道，“你一定能帮助我！”
“说说，你到底害怕什么？”珊杜不露声色地问。
杰西打断珊杜的话，“你还没有说清楚，是怎么知道，伊蒂正为一件恐怖的事情烦恼。”
“她身上的汗渍解释了一切。”珊杜说，“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了，她又穿着裙子。如果没有一件十万火急，或是恐惧万分的事情，她怎么会在昨天晚上，或者是今天早晨，大汗淋漓呢？她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所以，肯定不会因为别的事情找到我们。”
听了珊杜的话，伊蒂突然哽咽起来。
“是的！”她虚弱无力地说，“我正是因为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而心烦意乱，慌措不安。”
“这里没有人会打搅你，”珊杜说，“冷静下来，尽量将事情的始终，说清楚。”
杰西马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伊蒂。
伊蒂擦掉脸上的眼泪，坐在维森推过来的一把椅子上，开始叙述。
“昨天早晨，祖母在收到一封急信后，匆匆离开。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她只告诉我，祖父的病情加重了。”她说，“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怀疑。因为，平时只有我和祖母居住在老宅子里，如果没有万分紧急之事，她是不会把我独自抛下的。”
“你看到那封信了？”杰西问道。
“在我的口袋里。”伊蒂将信递给杰西。
“写信的人应该是你的爸爸，而且，还是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写的。”杰西找来放大镜，对着信纸，“这上面有酒渍，还有烟灰，一个沾着肉汁的拇指印。”
伊蒂捂上眼睛，抽噎起来，“是的，爸爸总是那样儿。”
“之后呢？”维森又问道，把椅子拉向伊蒂，试图说些她如何漂亮之类的话，安慰她。
“我去了学校。”伊蒂说。
“你还没有说，这两天困扰你的怪梦呢！”奥多插嘴说。
“是的。那是一个恐怖的梦！但我一直认为，它不是一个梦。”伊蒂说，“自从这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半睡半醒间，看到卧室的地上，钻出来一个男孩儿，他警告我——阻止凶杀案。”
珊杜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紧抿着嘴唇，似乎正在将一串散落到地上的珠子，再串连起来。
“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梦。”杰西用打趣，掩盖了心中的惊讶，接着问道，“昨天放学以后，你独自回到老宅子——发生了什么？”
“当我独自赶回老宅，非常害怕，几乎疾步如飞，”伊蒂的眼中，又现出那一个恐怖的场景，“遇到了一个身边闪着黄光的黑影子，那好像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笠的人。可他一闪就不见了，哪儿也没有。”
“以前从未出现过吗？”杰西问。
“从未出现过。”伊蒂喊道。
她接着说，“之后，我没命地奔跑，撞到了一个大高个儿。他说他叫森，要做我的保姆。还说爸爸将老宅子，租给了一个商人，用来开娱乐城。我和他来到老宅子门前的时候，发现有工人从里面运出许多老旧的家具，都是我从未见过的。”
“从未见过——”珊杜自言自语似地重复道，将整个身体蜷成了一团，“你是说，老宅子里有几间一直上着锁的房间？”
“不！没有任何上锁的地方。”伊蒂说，“那座宅子我再熟悉不过。”
“可肯定有你不熟悉的地方，”珊杜带着嘲弄地咕哝道，“要不，你不会见到陌生的家具，从宅子里搬出来。”
伊蒂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她接着说，“森把我拎回到卧室里，十分粗鲁，与我们去往老宅的路上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好像一瞬间变成了野兽。他要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卧室里。不知道外面在干什么，所有的电源被切断了，我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直到两个多小时后，他端来盒饭，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叫我老实一点儿，不要乱跑，否则，他也救不了我。这时候，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和蔼可亲。可我已经被他吓坏了，并不认为他能再让我亲近。”
“你一定在夜里，又出去了。”珊杜说。
“是的。我猜不透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就悄悄地拿着蜡烛溜了出去。”伊蒂的眼中，被惊恐的浪涛淹没，“我走到了工人搬出家具的那个走廊里——”
伊蒂突然捂着脸，痛哭起来。
直到几分钟后，她才擦掉脸上的泪痕，抽噎着说，“我看到了那个警告我的男孩儿，他比梦中清晰多了。但——穿着只有死人才会穿的衣服。刚开始，只出现他的脚，那是因为一面墙壁，正在缓慢地上升。慢慢地，露出了他的长袍子，和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头上的辫子。”
“他走到老宅子的大门口，打开了门。从外面进来的，正是那个披着黑色斗笠的人。但他的帽子压得很低，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我认为他们全是幽灵。”伊蒂泣不成声地说。
奥多和三剑客，安慰她好半天，她才又继续说道，“我捂着嘴，想往后退，赶快逃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大个子森出现了。慌乱间，我的蜡烛掉落在地上，转身就跑。可突然撞到了墙壁上——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正躺在床上，全身发烧。在半夜里，又看到了那个从地上出来的男孩儿。与我在墙壁中看到的一个模样儿！他朝我走来，警告我，阻止凶杀案。”
“他们没有发现你？”珊杜狐疑地问道，“而你手中拿着蜡烛，在黑暗中，很难不被人发现。”
“墙壁里有亮光透出，我又藏在拐角里，在发现那个穿古袍的男孩儿的时候，我将蜡烛藏到了身后。”
“森发现了你？”杰西问道。
“他今天早晨，来过我的卧室，还拿来了我昨晚丢失的白色蜡烛。”伊蒂说，“但我谎称，这种蜡烛老宅子里能找出很多，我并没有出去。看他的神情，好像并没有发现我。只是怀疑。”
“今天早晨，一直控制着你的人，却将你放出来，让你上学？”在杰西看来，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森和他的老板，确实在老宅子里开展什么买卖，也许是一个密秘赌场。
他们不让伊蒂四处走动，是想隐瞒一些，伊蒂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老宅子底下，也许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可以当作赌场。
而伊蒂白天离开以后，可以让他们安心地进行改装。
珊杜一脸的不屑神情，让杰西停止分析。
他要伊蒂再将她心中的全部想法，和所见所闻，说清楚。
“我在今天早晨，离开老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矮胖的男人。他好像就是那个老板。”伊蒂说，“他的眼睛，藏在了一副墨镜后面，一直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但却一句话也没说。这就是我这两天的所有遭遇。”
她接着说，“我现在最感到困惑的是，森昨天晚上好像并没有发现我。那么，又是谁将我抬回卧室呢？而且——身上的裙子被脱了下来，换上了睡衣。这个人居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找到我的睡衣！”
“也许如果是我，我也能够找到。”维森喊道，“点上蜡烛就是。”
“我的睡衣，一直都放在床底下的柜子里。如果不是十分了解我的人，怎么知道我的床底下，有一个柜子？”
房间里一片沉默。
“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也可以说完全是在梦里——见到的穿着古袍子的男孩儿，居然出现在墙壁之中？”
珊杜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马上说道，“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爸爸为什么将老宅租出去，却不将你带走？而那个老板，又要干什么？”
“是的。不仅这些，凡是我所说过的疑点，我都想弄清楚。”伊蒂说。
“你想让我们，调查此件事情？”杰西问。
“但你们也可以不接受。”伊蒂的声音，又有些哽咽，“毕竟，这是很危险，又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迷案。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我们接受了。”珊杜在看了一眼杰西以后，说道。
维森耸耸肩，侧歪着脑袋，表示完全赞同。
“你们要怎么办？”伊蒂紧张地说，“我预感到，我的时间可不多了。再说，我不想再独自回到，那座可怕的老宅里。我想去找我的爸爸，或妈妈。”
“也许你某一个亲人，就在老宅子里呢。”珊杜诡异地一笑。
“你说的是真的？”伊蒂兴奋地喊道。
“我只是猜测，”珊杜说，“在真相没有弄清楚以前，任何事情都不能加以肯定。”
杰西明白珊杜心中在想什么，说道，“我们三个人，今天晚上，会去老宅里的。你是否有大门的钥匙？”
“当然有！”伊蒂的脸上，云开雾散，“但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给老宅换锁。”
“你的卧室，在里面还是外面？”杰西问。
“外面，”伊蒂喊道，“你们可以从窗子里跳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