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春霞竟然说,不用改?
“嗯!”春霞笃定的点点头,柔声说道:“为何要改呢?您只需多体谅些柏将军,遇事多站在他的处境想想他的难处,这便足够了。伯母,苏姨娘那些伎俩说白了一无是处,她啊,就是吃准了您这副性子才敢如此嚣张妄为,才到了今日这地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柏夫人沉默了。
春霞见她听进去了便又含笑说道:“伯母,我是真心的为您好,希望您和柏将军白头偕老,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如今这般,您难道甘心吗?”
柏夫人轻轻叹息,抬头看向春霞由衷笑道:“春霞,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能说得出这番话来!这叫我一下子想起了过去许多的事情。也许,真是我做错了……”
“您本心并没有错,”春霞说道:“只是,如今的您和柏将军都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们了,身份变了,位置变了,待人接物,为人处事便自然而然也必须会有许多变化,您得打心里接受了。其实古往今来,许多做臣子的落得个凄惨下场,怪与君王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那些臣子自己也该想一想,自己所作所为,难不成便无一丝半点可挑剔处吗?君臣名分一定,便要有个君臣之样,若一味拿从前待之,岂不是同样不合适?”
柏夫人一阵伤感无言,景嬷嬷不懂什么君臣不君臣,先前几句却是听懂了的,便亦苦劝柏夫人。
柏夫人便苦笑道:“就算,就算如今我情愿试着去做,可那苏姨娘――唉,我这个人,要我耍阴谋手段去斗这么个东西,我还真拉不下这身份!”
春霞笑道:“您堂堂将军夫人,何须同她一般计较?您跟她计较倒是抬举了她!不过是个妾,你不当她一回事也就罢了!由着她自个闹腾去吧!权当家里养的不听话的小猫小狗一般看待就是了!”
景嬷嬷目光不由闪了闪,心中暗暗忖度:以苏姨娘的性子,夫人安静了,只怕她未必会甘心让夫人安静下去,小动作,小手段那定是少不了的,到时候抓着点把柄弄到老爷面前,还能有她好果子吃?
“年夫人所言极是!”景嬷嬷不由欢喜,笑着向柏夫人道:“夫人,您啊,只管心平气和的过日子便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
春霞亦笑道:“所以我说伯母您有福气呢!”
柏夫人何尝愿意一直同丈夫这么生分下去?听见她二人说的都有道理,心中不觉也微微的动了起来,便不做声相当默认了,不由得凑近春霞小声说道:“你可是身边没有得用的人?这个不难,呵呵,你要是信得过我啊,我送给你几个,保管都用的上的!”
春霞不由心中一动,若能从外头得几个可靠的人,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一件!于是眼睛一亮忙笑着道谢答应。
柏夫人别看脾气暴躁不善处理夫妻感情,其实也是个精明之人,想了想便微笑道:“我看呢也不急在这一时,你院子里这些人总不能没个理由便屏退了去,总要有个说法才好换人,你――慢慢儿想个法子先把这边腾出空地儿来,然后我再送你人便顺理成章了!”
春霞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呢!如此甚好!”
这院子里的人,她迟早是要换掉一部分的,经过娇红,绿袖和她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心里大概也有了些底。想要换人,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
等契机一到,将人打发出去了,自然得用“自己的”新人补充。否则,赶跑一批又来一批换汤不换药的,又有什么用?
徐管家那边有一部分可以用,但是春霞觉得全部用徐管家的训练出来的人成分太过单一,也有不好的地方,若再有柏夫人这边几个掺合进来,那自然再妙不过了!
柏夫人一看她那神情便知道她是个明白人,一笑便将此事放下。两人又聊了许久,方告辞回去。
傍晚时分,春霞接到了一封信,是年东南差人送来的,信上说他今晚有事要忙,晚饭时分回不来了,让她自己先吃,别等他饿坏了!当然,还有就是说他想她,叫她乖乖的在家里等着他……
春霞见了不禁微笑,折了信收入袖中,心中暖暖的发甜。
从前在桐江时,她经常喜欢给他留个小字条在家里,说明自己做什么去了,顺便甜腻两句,而他偶尔也会给她留言,这是两人的老习惯了。
可他今晚回来的着实有一些太晚了,几乎到了往日就寝时分,他才步履匆匆的踏进了敬一堂。
春霞连忙上前接着他,两人进屋,一番更衣净面后,春霞便笑问道:“我叫人留了饭菜,不过这个时候了,只怕也都不新鲜了!你用过了吗?要不然给你下一碗面条?”
“我在兵部吃过了,不用麻烦!”年东南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她笑道:“咱们说说话,等会儿便歇了吧!”凑过去便在她腮边亲了一下。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说呢!”春霞笑笑,与他一道进了暖阁。
他将她抱在膝盖上坐着,两人亲密一阵,她执意要他先说,他便叹了口气,颇有些怨念的说道:“皇上今日召见了我,要我带人出京去山西东北边一带剿杀一伙山贼,三天后就要出发。媳妇儿,你一个人在府中――没事吧?”
“剿杀山贼?”春霞不由微怔,忙摇头笑道:“你放心好啦!你先前撂下那么凶的狠话,没人会把我怎么样的!倒是你――剿杀山贼,不是有当地地方官府和就近营房吗?而且山西好像是皇上的幺弟晋王的封地吧?就近让他解决不就行了?”
况且,他堂堂一位侯爷,又是年大将军的接班人,这剿灭山贼,怎么听都有点儿滑稽荒唐的感觉……
年东南笑着抚着她的肩膀,笑道:“你能安心在家我便放心了!顶多一二十天我就能回来。唉,皇上他这是故意的,去就去吧,我无所谓!至于晋王,皇上怎么可能让他开这么个领兵的先例呢?更不会让他借此收获民心。”
春霞听了哪里会去管什么晋王不晋王的,睁大眼睛连忙问道:“皇上这是给你小鞋穿?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得罪皇上了?”
“没事,别担心。”年东南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连忙笑着安慰道:“你只管乖乖的在家等我就好,一伙山贼再厉害也抵挡不住朝廷的正规兵马!真的没事!”
春霞哪里肯信?没事?没事会让他一个眼看就要做大将军的人从京城千里迢迢的去剿什么“山贼”?
年东南招架不住她的逼问,最后只得将缘由说了……
再说同庆帝在一班“仙友”们的陪伴下闭关修炼了半个月,神清气爽的出关,感觉自己龙精虎猛又年轻了好几岁。
同庆帝精神抖擞的去勤政殿处理这些天的奏折,看到其中有御史弹劾永安侯年其岳的不由一怔,便挑拣了出来。
对于这位年大将军唯一存世的血脉,同庆帝是十分宽容的,在见过他本人并亲自考教一番之后,更是又惊又喜,大感欣慰年大将军后继有人了。
若非年东南言明已经娶妻,这个媒人他便要当定了。
只是人家既然已经娶妻,他身为皇帝,为着天下万民的教化表率着想,他自然不可能暗示他不要糠糟之妻,反而不如臣子们主意百出能够在此事上做文章。
但是,他心里对他的乡下妻子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
可这弹劾的折子一看,同庆帝便彻底怒了!
折子上所言,永安侯不顾公职公务在身,半夜里强逼守城军士打开城门,私自率亲兵出京只为了救自己的妻子,置国法军纪何在?若人人都像他这么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做什么,朝廷体统何在?国家威严何在?君主的尊严又何在?
同庆帝心中默算,年东南出京那日的确还有公务在身未完,这御史所言一点不假!再说了,就算没有公务在身,大半夜的带着亲兵就这么冲撞出城,那也不成体统!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同庆帝脸色很难看,“啪!”的将手中折子合上,冷冷的吩咐道:“永安侯呢?传永安侯!”
一旁伺候的沐公公见主子脸色不好,大气儿也不敢喘,忙不迭的奔溜出去传旨。
年东南心中早就知道那天的事情肯定会有人拿来大做文章的,事后柏将军,崔将军等都说过自己,他只是笑笑没辩解。
他跟他们不一样。在他们眼中前程地位和功名利禄是最重要的,但在他心里,这些统统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小妻子重要。
若没有她,他要那些东西来做什么?
年东南来到勤政殿,御座前跪下去刚刚行完礼,就有一方形明黄物体从上方飞过来,他忙侧头偏身堪堪一避,那物体“啪!”的一声落在他的身侧。
“你自己看看!”同庆帝咬着牙,面无表情冷冷的端坐在御座之上,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势如山般倾压。
年东南应了声“是”忙将那落在身侧的奏折拿了起来。只略翻了翻,他便懒得看了。
因为跟他心中所料一样。只不过这奏折措辞慷慨激昂,妙笔生花,经过一番润色,连他自己看过去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该死!这样不愉快的东西,他当然不想多看了。
“这折子上边所言可是属实?”同庆帝冷冷问道。
年东南没别的话可说,想了想点点头道:“回皇上,确实属实。”
同庆帝倒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直接点头承认,倒是怔了一怔,继而更恨,厉声道:“那么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任凭皇上发落!”年东南叩下头去,接着却说了一句令同庆帝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的话来,他说道:“不过臣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臣还是会那么做!”
同庆帝这一气非同小可,竟狼狈的被口水呛到抬手捂着嘴大咳起来,慌得沐公公连忙上前为他捶背顺气,又忙使眼色命小太监斟上茶来。
同庆帝好片刻才缓过了神,饮了两口热茶润了润喉咙,气极反笑,盯着年东南冷冷道:“哦?不后悔?你还有理了!说来给朕也长长见识!”
年东南没理论他话中讥讽之味,说道:“事有缓急,当时臣的妻子落在贼人手中危在旦夕,臣不能不顾她!臣临走之前,手头上的事务已经跟柏将军,崔将军,于大人等几位交接清楚,臣不敢因公废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