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宗教在大量的时间内用大量的精力将人类贬为无助的负罪者——一艘无法负载神圣物的污秽之舟时,精神病理学家却对这一观点有着不同的看法。对于人类能否生存下去,能否拥有一种灿烂的前景,很多心理学家都有着非常乐观的态度。这一差别着实让人感到惊讶。那么,为什么在宗教和心理分析学之间会产生如此大的差距呢?
心理分析学并非对人类的一切弱点都视而不见,甚至包括乱伦、谋杀等情绪,心理学都有着恰当的了解。但在切实分析了人类的种种丑行之后,精神病理学为什么能够成为人类性善论的积极倡导者呢?尤其是那些最有影响力的宗教学说都这么认为,人类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掘的黑暗隧道之中,而只有上帝的无限仁慈才能够拯救他们时,精神病理学家们是如何地坚守他们的观念呢?
前不久,我和我的朋友——一位非常出色的精神病理学家聊天,想听听她对于人类本性的看法。“我相信人类,”她信心十足地说,“我愈是去分析他们,愈是发现他们的本性是多么的优秀。”
这着实让我感到高兴。但我想将这一话题更深入地进行下去,所以就扮演起了性恶论者的角色。我问道:“但现在的疯人院中到处都是疯子,现在的贫民窟中犯罪率居高不下,现在的离婚协议书堆得比房子还高——就说说这些到处可见的例子吧——如果说人性本善,你又怎么去解释这些事情呢?”
她以一种我在教士或者医生那儿很少听到的柔和语气回答道:“生命中不愉快的事情制造出了如此多的噪音,竟使我们忘记了善良对我们的潜在影响。邪恶、放荡、野性极易繁衍和传播,而善良却宁静安谧、不可言传,但它就如万有引力一样,是稳固的,不可抗拒的而又安安静静的。仇恨的咆哮使我们丧失彼此间的信任,使我们很容易忘记献身、忠贞、同情这些人性的优点。但别忘了,正是这些善将人类之舟安全地送抵了下一个港湾。”
当时,她的两位出色的同事也都在场,并对她这番对人类充满希望的话语表示赞同。如果有机会听到这样的言论,我认为很多人都会从中体悟到一些道理,而不会仅仅强调存在于人性中那些消极的东西。
如果单单看某一消极的方面,现代人的确常常处于病态之中,这一点难以否认。这种病态使人们身心憔悴,内心充满了忧虑,感到异常的痛苦,甚至人们对能否从这种糟糕的状态中获得自救也变得全无信心。
假如人总是受困于对自身邪恶倾向的鄙视——总是受制于这样的宗教训导,他当然无法从中获得自救,这一点是肯定的。如果宗教要成为人类文明的真正宽慰者,它就必须吸收有益的新观念,以一种宽容的胸怀面对世人。
为了恰当好处地说明这一点,我再举一个例子。不妨将牧师们在犯人们面前毫无用处的冗长说教与弗里昂·瑞德博士充满智慧的心理治疗术做个对比。瑞德博士这位了不起的精神病理学家,曾将城市贫民窟中的一群玩世不恭的少年作为其治疗的对象,并获得了奇迹般的成功。这成功是怎样得来的呢?
他所做的,不过是教会每一个年轻人都坚持一个信念——他告诉他们:无论是作为个体还是作为社会的一分子,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对这些少年们的行为,瑞德博士当然不喜欢,但他仍旧不断地向他们传递一种积极的信号。比如,对一个屡次偷盗汽车轮胎的男孩,瑞德博士这样说:“我不喜欢你做的事情,吉米,不过,我们大家仍然很喜欢你。”
博士明白,吉米之所以偷盗汽车轮胎,其实是想去弥补某种内心的不安。而心理学家们要做的是,既要清除这种不安的原因,又要维护孩子的自尊心,这正是一些心理学专家的高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