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严只好回到浴池,小心翼翼在热水里坐下。
不一会儿,罗炯冰结束小憩,醒了过来,看到罗严,大声喝斥:“我要死了不成,这么守着我?!”
罗严低了头说:“不是。”
罗炯冰怒气不消,鼓瞪着眼:“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干得很不错,比你老爸当年厉害多了,想在我面前讨个好,那我把荣兴交给你吧,你行吗?”
罗严头更低了,说:“我心里对荣兴从没有一点非分之想,只要能像今天这样和爸爸在一起,就算挨上几句骂,也没什么。小天和妈妈也……”
罗炯冰不听还好,一听更是生气,眼睛都气红了,但没有接着骂下去,只是挥挥手让罗严不要再说了。
宝妈的手艺比十年前还要精湛,罗严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面对久违的令人怀念的味道,应该狼吞虎咽才对,可罗严还是没有一点胃口,每样饭菜夹了几筷子,最爱吃的冷冻樱桃蛋糕也只吃了半块,罗炯冰要他陪卓正越喝酒,他也不主动,罗炯冰提醒他,他才端起酒杯意思意思,倒弄得卓正越不自在,一个劲的说:“我自己喝,哈哈,没事,我自己喝!”
他虽然坐在罗炯冰下首,可是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厚厚一道墙,看不见摸不着,却令他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好不容易吃完饭,三人移到客厅,在柚木制的桌椅边喝茶,罗炯冰在私人医生杰森的帮助下进行日常治疗,手臂和心口都贴上电极贴片。杰森今年二十六岁,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部的临床医学博士生。罗严一言不发望着客厅一大面意大利人画的风景画,卓正越一边在红松地板上走来走去,一边和年轻的女仆人拉家常。
罗炯冰一直在回味罗严在浴池里的话。他明白罗严的话绝对不假,从他的了解,罗严的权力欲和金钱欲算得上寡淡,私生活上,更是没有一点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给大人惹事,这样的乖宝宝肯定能赢得大部分家长的喜爱。可是罗严不同,他是市值达数千亿的荣兴有可能的接班人,即便不能接班,外人估计罗炯冰也会赠与他一部分股份,截至目前,舆论普遍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而低调保守洁身自爱,不会花钱,对罗严这种人来说,就不正常了。
这种不正常,如果罗炯冰对他没有期望,他的这种无能和无为倒也无伤大雅。可是现在罗炯冰对他有了异乎寻常的期待,当一个沉重的担子要压在他肩头,这种无能和无为就显得格外刺眼。
罗炯冰忍不住火冒三丈,只是找不到好的发泄口,怒目看着罗严,见他虽然畏缩拘谨,却不掩丰神俊朗,不禁喜怒交集:喜的是这样的外形,如果调教有方,日后执掌荣兴,会给他带来想不到的舆论效应,怒的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身段拿捏的还不如小小的暴发户,有意抬举他,他还一推二阻,十万个不情愿。
罗炯冰故意撂一个话头,漫不经心问一直看着风景画的罗严:“罗严,我平时没有特意照料你,都是交给冯秘书去做。这一年来,他每月有照常打给你钱吧……”
罗严一听,赶紧回:“爸爸每月打过来的钱,我自从去年已经告诉冯秘书不用再打了。一来往年存下的钱已经花不完,二来我用这些钱,跟着一些做投资的朋友,自己学着点投了进去,已经有了回报,再不用爸爸打钱。平时妈妈和小天的日常花费,留学资助,也从这里出,爸爸不用操心。”
罗炯冰点点头道:“哦,你很能干啊。不如这样,我给你一个亿,你去办几个公司,把事业做大点。等过几年,荣兴不行了,我就不能给你钱了,以后全部要靠自己了。”
罗严惶肃的望着罗炯冰:“我真的不要爸爸的钱,即便办公司,一亿对我来说也太多了,荣兴现在不景气,罗宁哥哥应该更需要……”
罗炯冰迅雷不及掩耳猛地把手中茶杯朝罗严脚下丢掷过去,瓷碗摔得粉碎,一边大声叫骂:“放你妈的狗屁!罗宁哪里就缺一个亿!你是不是我儿子,和我明算账来了!不要我的钱,那你认我这个老子干嘛?你要我这个老子干嘛?老子不缺钱,也不缺儿子,老了不用你来养,你给我滚吧!快滚!我再不想见到你!”
罗严从没有如此憋屈,一腔热血满心悲愤,只是碍着众人的面,无法毫无顾忌的发泄,低头泪眼朦胧,狠狠咬着嘴唇,咬出深深的印痕。
罗炯冰眼睛眨都不眨的圆瞪着,客厅里气氛焦灼,这时卓正越忽然走过来,也把茶杯往地板上狠狠一摔,也摔得粉碎,嘴里夸张又矫情的哼哧。
罗炯冰素知这个兄弟几十年童心不泯,行为乖张出其不意,平时他正在气头上,大气也不敢喘,今天却在他面前学着他摔杯子,还是吃惊不小,于是圆瞪着眼看着他。
卓正越有说词:“……这样的儿子,大哥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我和三个老婆生了四个女孩,大哥也见过,真是一个比一个顽劣,我先前怎么说来着,好像还希望能把金枝说给罗严当老婆,大哥一听到金枝的名字,吓得直摇手,说罗严虽无大用,也是宝贝儿子,不能任由金枝败坏。怎么今天我看大哥对待罗严,一点不像宝贝儿子,倒像对我家金枝那样嫌弃。你要真让罗严离开这个家,却是大错特错,我来说句公道话,罗严何曾进过这个家门,既然没进过,何来让他滚?难道大哥病了一场,脑袋不清楚了?我扔茶杯,大哥面上有光吗?那你想想罗严会怎么想……”
罗炯冰气得眼睛都直了,指着卓正越的手颤抖不已。
一直在旁的杰森突然朝罗严走过去,俯下身在罗严耳边用英语说:“你不用担心,罗先生的病情已经得到妥当控制。他的病因是多年积郁内火不得发泄,多刺激他,让他把火气全部发泄出来,感情得到释放,他的精神系统压力便会减小,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卓先生是我示意他这么做的,你也应该刺激刺激罗先生,没关系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