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严听了这话，心里明明白白的，哪敢有一句多余的话，把夹克一脱，俯下身一点一点割起来。从没干过农活，这一干真是苦。弯了半小时腰，没割多少，腰却感觉直不起来，好不容易直起来，再弯下去更痛苦。
半天才割巴掌大的地，抬头一看，罗炯冰和卓正越一前一后早割到前面去了。如此下去，今天到天黑也割不玩，罗严慌了，太阳虽然从云层里钻出来，阳光暖洋洋的照在经霜的山坡上，山风一吹，依然寒冷，罗严不热却浑身冒汗，惴惴不安，犹疑不定：明明割不完嘛，爸爸是不是还不想见我，故意刁难我……，然后又想：他一个病人都能割这么快，我一个小伙子，也应该可以，只是他比我熟练，只要我尽快熟练起来，就算割不玩也差不了多少……
当下罗严一心一意边割边琢磨如何熟练运动镰刀，如何一刀下去，割得又快又多，脑海里空无他物。宝妈看罗严浑身湿透，拿了糕点和水，到他身边要他吃点东西再割，罗严当听不见，宝妈以为他畏惧罗炯冰，便朝罗炯冰嚷嚷：“让他吃点再干没问题吧！”罗炯冰也当听不见，却拿眼瞥着罗严，只要他敢停下来吃东西，过去就是一顿刀柄。
罗严全无吃喝心思，弯腰撅屁股任由汗水下土，越干越有劲头。到后来几乎感觉不到疲惫和饥渴，手臂宛如机械运动，不仅赶上罗炯冰和卓正越，午饭前，他超过许多。
中午几个人如乡间老农在田坎上坐下来，宝妈服侍罗炯冰和卓正越吃饭，罗严吃了两口米饭，几块肉，喝饱了水，拿起镰刀接着干。罗炯冰只在电话里骂人。
结果在罗严看来一天都不能割完的黄豆，下午三点就割得干干净净。
罗严喝着冰透的西瓜汁，心满意足的看着劳动成果，欣喜莫名。
罗炯冰和卓正越在另一边地头。
卓正越笑呵呵的说：“董事长到现在都没告诉我种黄豆的缘由，今天也该讲讲了。”
罗炯冰满面愁虑：“老弟可知唐朝自安史之乱后，国力大衰，玄宗后的历代唐君为了社稷存亡，为天下表率，皇帝下地务农，皇后种麻养蚕，桌上吃的，身上穿的，都是自己亲手获得。我虽然不敢自比唐君，只是借古时明鉴，表达我对荣兴危局的态度。现在的荣兴，把我们当初打天下时的冲劲儿和一心办好企业的心气快丢干净了，用心竭力者被排挤出荣兴，旁门左道阿谀奉承之辈倒节节高升，荣兴伤了很多真正有才华的人的心，笼络不住人才，这些人才到了竞争对手那里，荣兴不就是竖敌嘛，此消彼长，敌强我弱，荣兴完蛋早晚的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有一个能够重扛我们当年大旗的人站出来，我演这一出，不是像那些唐君演给天下人看，我只给一个人看，你懂了吗？”
卓正越抹了一把光头上的汗：“我看罗严，忠孝两全，谨小慎微，极为约束自己行为，可以当做心腹给予他最大的权责和信任。董事长只要能够用父子之情时时安慰罗严，我想罗严愿意董事长肝脑涂地……”
卓正越似乎觉得肝脑涂地语气略重，话到这里，稍稍一顿。
罗炯冰目不斜视：“你的话不错，兄弟争斗，如两虎相争，一旦涉及了互相的利益，我虽不想看到，但你死我活的结局想避也避不开。我有心提携罗严之初，每日都在盘算如何内耗最小化，但总逃不过：要么他们兄弟之一败，要么他们兄弟全败，荣兴活。我到希望结局为前者，可是罗严一清二白，他要是敌不过我的臭婆娘和那个崽子，我只能希望荣兴最后活下来。”
卓正越沉吟不语，良久说：“只求罗严能够超出我们预料的成长……”
罗炯冰摆摆手：“不要揠苗助长。这两年我还能顶得住，担子和我的东西要慢慢给他，他需要历练，从基本的开始做起，首先，他要稳稳的毕业才行。”
卓正越笑意盈盈：“即便这样，我也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赵姐的脸色呢……，下个月老哥的生日，还有下下个月罗宁和彩珠的婚典，罗严都要参加了吧，你先给我透个风，我好有点准备，我作为承办方，心里有底才能万无一失。”
罗炯冰用大拇指轻轻抚着镰刀刀锋，面上神情极为冷肃，半晌方萧萧的说：“你要是不说，我都快把这两件事忘了……”
卓正越说：“老哥忘了，我的赵姐可好好记着呢，这两件事都是她早早嘱咐我的。”
罗炯冰看了看远处的罗严，说：“既如此，准备让他参加……”想了想，又补充：“还有小天，我的孩子们，这次一个都不能少。”
卓正越脸上堆笑，额上却忍不住渗出汗珠，深深吸了口气。
罗炯冰笑骂道：“吓这么厉害干什么？！有我呢……，荣兴现在还是我说了算，他们总归还是怕我的。记住到时低调点，少招待些人，闲杂人等，能不进来就不要进来，就算有什么事，统一口径方便些……”
卓正越转了转眼珠，微微笑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
罗炯冰在别墅的地下一层建了一个温泉浴池，宽大典雅的房间里，浴池面积约七八个平方米，可容纳十余人。小时候，林玉经常在这里给罗严和罗小天洗浴，而当孩子们睡觉去，罗炯冰便和林玉泡在浴池里，共享两人世界。
这些年，罗炯冰又在旁边建了个桑拿房，割完豆子后，卓正越在桑拿房里蒸得开心，罗炯冰体弱不能蒸，就躺在浴池里闭目养神，罗严赤条条披着浴巾进来，被卓正越一把推出去。
“去陪你爸爸！”
“爸爸在休息，我都听见他打呼了。我怕吵着他……”罗严小声说。
卓正越一笑：“果然太久不在一起，即便是父子也陌生起来，董事长醒来如果你在他身边，他会很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