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文姜?”奚淋给她擦了擦汗,好端端的人突然在前门口倒了下来,这一晃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了,他轻轻推推她,她的脸色一直不好,一直在做噩梦,有可能是在病院里面没有完全痊愈再加上阳光照射下可能有些小中暑吧,谁会穿长裤长袖呢。
“醒了么?”东子端来一碗小米粥,放在文姜床头,“妈熬得,说醒来让她喝,晚饭都没吃,身体肯定吃不消。”
“行,你出去吧。”奚淋坐在床边,帮文姜擦擦额头的汗,奚东推了推奚淋,突然贼贼的笑:“这估计是你学生吧?老牛吃嫩草哦~”
“去去去,我,我现在也只能是关心她而已。”奚淋让他住口,只能顾着帮文姜擦擦汗。
“怎么了?合着人家还没同意呢,你就领人家进门了?”奚东看他照顾的细微入至的,只好提醒他。
“我也只是带她回来散散心。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不是那种人。”他起身把他烦人的弟弟撵出去。奚东只能被他关在门外。
“分寸!分寸!”他在门外冲奚淋喊了两句,拿起吊桶和电箱,自己去抓黄鳝了。
文姜皱着眉头,突然一下,从床上弹起,紧紧的抓住被子,呼着气。“没事吧?梦见什么了你,一身冷汗。”他拍拍她的背,却发现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文姜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喉咙,奚淋意会的拿来水杯,她咕咚咕咚的喝了整整一杯,从床头拿起笔和纸,刷刷的写道:其实我,我早就已经自杀过了。因为他……
奚淋看着她,他何尝不知她嘴里说的那个他,现在这个局势他怎么可能让她现在去冒那个危险,更何况,他只是想再多看她一眼,只要她一离开,他也将不能驻足了。奚淋放下她的纸,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没事的,他,我听言萧说了,目前还好好的。你放心吧。”
她继续写着,脸上竟然有些露出喜色:那么他是被放了么?言萧和你说了哪些?
“他说,江茨已经被放了,现在在病院里接受治疗,希望你能安心留在这里,好好的养心之再回去。”奚淋不太会说谎,这是他唯一说的最溜的一次,也希望能安抚她慌乱的心。
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曾经在他家里的那股微笑,停留在他心里很久的一股暖流,现在也终于开始流动。
她低着头,歘歘的写着字:那我们好好的在这里养病,回去之后,我要第一个看到他!她微笑着,歪着头,满脸的喜悦,也许是灾难多了,人的思想也变得简单了,不愿意去怀疑,不愿意去接受,麻木的认可,也有可能吧。
“恩!”他拉起她的手,兴许,只是最后一次可以这么和她在一起了。脸是笑的,心是酸的。她起身,看着窗外开始零星下起的雨,打落在稻秧上,吮吸着自然给予的营养,每一刻都在成长,她拉开窗户,伸出手,当雨水打在她掌心红色的痣上,清晰的滴落下来,映衬出她嘴角边的弧度还有眼旁下的泪痕。
她双手撑着窗台,那张干净的脸庞在雨水的洗礼下,闭上眼睛,被沾染自然的气息,还记得雨夜和他一起疯跑在马路上拉出租车么,他不会为她撑起伞,他只愿意陪她一起在雨中奔跑。她想起他不常笑的样子,泪水一起和雨水融合在一起。
“喏,给你。”某人以他一直插着裤袋帅帅的姿势递给她一杯芒果汁。文姜接过,他却在那一瞬间,猛地往吸管里吸了一口,满满的芒果汁一下子只有三分之二了。她呆呆的看他一点点吞下,拿起耳机,朝她瞥了一眼:“看什么看,渴了而已。”“再帮我买一杯去!”文姜把芒果汁放在他打碟机上。“不要。”他戴上耳机,就当不曾听到。一晚上她都嫌弃的抱着一杯芒果汁。
她睁开眼,关上窗,身后的男生一直在朝她微笑,一瞬间,她希望面前的人是江茨,这样她可以尽情的打他,谁让他自作主张丢下她。为什么总是要擅自做好选择,好让她只能拿到一手措手不及的热泪。
下次见到你,一定要好好的骂死你,晾你三天三夜,罚你做家务,让你无限循环唱至少还有你。让你永远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在乎你的文姜。
洗完脸,他对她说了声晚安,奚淋为她关上门,她扭过头,听见门关上的瞬间,眼泪就打在了白色的枕头上,不会说晚安的人,代表着不想和你告别。就像不会跟你牵手的人,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一样。
有些人,就是贱贱的,明明你为他做了老妈子,却是那么心甘情愿,明明跟他在一起的泪水也不比别人的少,他就是让你感觉少了他,就像戒毒。他没给她任何东西,可她却心里塞进了满满一个他。
感谢你,让我跨越来世,来爱你。
夜晚的雨水越来越大,就像某人的泪水彻底决堤一样,她入眠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好好的等我回来……
窗外的雨水开始蔓延在后院里,乡下少有的暴雨在闪电的驱使下愈演愈烈,风重重挂着秧田里的庄稼……
清晨,她带着肿肿的眼睛下楼,发现那一家人已经围在桌上吃着早饭了,她下楼的时候黑皮的女人问她:“昨天没睡好?”
她拿起纸,在上面写下:风太大了,所以睡得不是很舒服。她坐到奚淋身边,奚淋为她盛了一小碗稀粥。
“昨天我抓了黄鳝,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烧汤?”黑皮的女人推推文姜,热情的问。
她写下:随意。黑皮的女人不识字,看了很久,奚淋帮她翻译:“你看着弄吧。”文姜冲黑皮的女人笑笑。老人是对眼前的孙媳妇越发的喜爱。
大清早的,门口一个粗狂的女声传进她的鼓膜,穿着旧衣服的女人闯了进来,对黑皮的女人大声的说了两句,黑皮女人用扬州话喊着:“奚淋,奚东去帮大舅妈看看玉米地。”奚淋本想带着文姜,文姜在纸上写的话让他笑笑: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文姜看着他们开着两部电瓶车跟着那个女人跑上了道。忽然她觉得手臂一热,发现老人的手搭在她手臂上,老人笑脸盈盈的用比较生疏的普通话对她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举起纸:文姜。
“那你喜欢这里的生活么?”他看她低下头。她翻了一页,诚实的写:习惯,说不上喜欢。“我们都是下地干活的,小姑娘你书读的很多哈哈哈哈,可是我不识字啊。”老人看她写字,却不曾看懂,便别让她浪费纸了。
“我呢,也不想说什么普通话,我就说我的扬州话吧,这样我们两个心里想的东西,没人懂。”老人拄着拐杖,坐在她身边,给她碗里夹了两口菜。
文姜虽然听不懂全部,却也听懂了个大致,就点点头。
“今天是我老婆子的忌日,就是奚淋外婆的,可惜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人这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你的肉体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礼上社会认可你死了,最后就是当所有人把你都忘了,我真的不想让我的老婆子接受完第三次的死亡,其实你要知道,人死并不可怕,怕的是三次都经历过了。”
她举起纸张:六道轮回,唯有忘记,才能让逝者安息。
她转过头,望着远处碧草幽幽的秧田,万物复苏,吸收滋养,繁荣昌盛过后必会枯萎,落叶归根,吸收的养分最后会供给新鲜的生命,轮回自然,逝者重获新生,一切都是命里的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