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掉落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微笑的他们,最后定格的人,是请求饶恕的江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当被一堆东西一下下的重击过后然后掉落在草坪上,已经变得不省人事了,她最后的想法是因为自己,一切都开始自私了……
“文姜?”一个声音,在静默了很久的黑暗中将她唤醒。当她睁开眼睛,起身,发现是一片干净的岛屿上,烟云缭绕的场景,果树在一旁悠悠的长着,是她幻想中曾经有的和谐。在烟云氤氲里,她隐约看到熟悉脸庞的男子一袭白色长孢坐在一边为她沏茶,文姜坐过去,轻声的问:“哥哥?”
“文姜,过来坐。”她已经分不清是言萧还是姜诸儿,但是听到他哥哥柔和的呼唤声,她想是没错了。
“哥哥,我好累。”她趴在石桌上,闭上眼睛,姜诸儿摸摸她的头,一脸亲切的问:“有什么心事么?”
“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白了他一眼,姜诸儿明知故问。
“现在了解你的人,可比我懂得多了。”他给她倒了一杯茶,待凉。
“哥哥,你又拿我取笑了吧。”她拿起茶杯,刮了刮茶盖。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他笑,“又为何我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她嘟囔一句。
“其实你现在正在昏迷,你眼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内心深处。”他起身,看着这些过往的飘云。
“别开玩笑了,我心里哪有一直都是……”她瞪大眼睛,回忆起自己一开始似乎是在跳楼,然后现在在这里,又因为是医院是,所以不无可能。她看着眼前的哥哥,他兴许不是哥哥,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换成了哥哥。
“你心里,有的人不是我。”姜诸儿,爽朗一笑,转过头看着她,眼里却充满歉意,“我带不走你,希望你安好。”
“哥哥!”她起身,看着他渐渐远去,周围的幻影一下子开始缓缓消失,手中的茶杯一点点透明,她的身体也开始隐形起来。
“病人只是昏迷,身上一些擦伤和腰部一些拉伤,别的似乎没什么要紧,特别是头部,没有任何问题。等会儿应该就会醒。”
“谢谢。”好耳熟的声音,是他……她心里是不禁诧异,救自己的人竟然是言萧,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跳楼,难道一直在身边,所以了解的透彻。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清穿西装的人,坐在她身边亲切的唤着她的名字,她却感觉非常恶心,手被他攥着,因为刚刚醒过来,根本挣脱不了,她蹙眉。
“文姜,文姜你醒了么?”他看她别扭的轻摇着头,手指在一旁倔强的动,“医生说你脖子这里扭的很厉害,还是请你不要乱动比较好,以后不想看到江茨的时候是歪脖吧。”
她才发现自己的颈被套上一个固定器,下巴死磕在矫正器上。可能是麻药刚过,她现在是浑身疼痛,却又无力哪里都不能多动。
“啊……啊……”她想说话,想质问他,刚说出口,却发现嗓子格外的疼痛。
“因为你掉落以后,内部伤口引起发烧,声带的地方发炎了,等它什么时候消炎,你才可能说话。”他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手拉着她,眼里满是歉意:“有很多事,我想,可不可以趁现在你安静的时候,听我说完,容我无礼了。”
她想撇过头,脑袋嘎达一下,疼的她眼泪水都要飙出来,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听他说那些混账的话。
“事到如今,我想你也已经全部知道了。”言萧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冷漠的甩开。他满脸歉意:“你听听我的解释吧,现在这样,我也不求你可以原谅我。因为爱你,所以我才拒绝和江琼订婚,而我的父亲把江琼塞给我的原因,是因为政治上江氏可以给予我很大的帮助,但我的公司,不是他的!我想要靠我自己,不用他好心好意。结果,我的父亲,竟然说出,除非江氏倒闭,否则,江琼不可能不与我完婚。在逼迫之下,我只能看着你离开我身边,随后我一直在调查江氏,发现江氏内部已经是千疮百孔,我想即使这样的公司来和我合作,恐怕也帮不了我什么,况且这样的公司对员工就是不公平的!”
他喝了口水,看着文姜紧紧颤抖的睫毛:“挪用公款,我做错什么了?我只不过是把这些背后黑暗的东西,交给了媒体而已,只是让那老头的儿子去替那老头父债子还而已。要是他们自己本身没有做错,我怎么可能抓住把柄?现如今,你同情心泛滥,还要去在意江氏,同情他们?为他们死么!”
她滑落下眼泪,为江茨。面前这个男人,她并不觉得他做对什么,即使他说的多有道理,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却拿着自己爱的人去换来他的成全,他是自私的。文姜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她抽回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上:滚。
言萧看她默默的流下眼泪,他想为她擦去眼泪,手定格在空中,却发现她努力的撇过头,不想看他,宁可紧紧的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眶里冲出来,也不愿意让他看到她哭泣的忧伤。
他抽回手,现在的她虚弱的不成人样,脸变得煞白煞白,却依旧不依不饶的与他对峙。他叹了口气,兴许他的出现,就是给她制造伤害。他站在门口,对她说了声:“我再也不会来了,你好好休息吧,江茨那里,我会想办法的,我做的事,是我的错。”
待门轻轻关上,她睁开眼,用余光看到他摆的康乃馨静静的摇曳着,水珠刚刚在叶枝上倾斜撒过,打了几个圈,滴落在水杯旁。她叹了口气,像是替她落下的泪一样,飘渺,无奈。
“文姜小姐,你醒了?”门口推门进来换点滴的女护士冲她笑笑,“你男朋友对你不错,对他好点吧,我看他出门的时候眼泪水都快掉出来了。”
“他……他……”文姜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
“哦哦。”女护士从口袋里掏出几本本子和马克笔。放在她床头,冲她微笑一下:“这是给你准备的,有什么话想说,等你休息一会儿后,拿出来写给我看。”
她抬起手臂,觉得那手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有点轻飘飘,有点浑身不适。她接过笔和纸,吃力的在上面写:他人去哪了。
护士帮她摇摇杆,帮她整个人上半身抬起来一点,然后看她写的字,她摇摇头,摸摸女孩的发,柔和的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可以安心在这里疗伤,因为我会好好照顾你哦。”
她笑起来非常阳光,挺甜的一个姐姐,平平的刘海在额头,文姜冲她笑笑,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她皱起眉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想事情了。”
文姜拿起本子:我的手机……
“和你一起掉下来的时候不知道砸到哪里去了,你要万幸没砸到脑子出事。”
她拿起本子,觉得很诧异:我怎么会活下来?
“这……别人不让我和你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问那么多了。”她想拉住她,结果护士立马急急的走了。
她抱着本子,闭上眼,江茨怎么样了,江寒知道自己还活着么?她发现这里的布局和那家医院的布局已经是不同的了,言萧怕是给她换了家医院吧,她躺在床上,静静的回顾这一段时间里的奔波,荒唐而又疯狂。
闭上眼是言萧的离去,江茨的嘶吼,她转过头,发现有一个迷你的音响,点开,菊次郎的夏天让她眼泪又一次冲出,现状越是安稳,她的内心越是波澜壮阔。
这首曲子的原名是rain,可是人们都叫它夏天,因为它的音乐缓缓悠扬,令人感受到夏天的气息,知了在树上叫着,阳光时不时的闯入照在人们的笑脸上。
她闭上眼睛,护士为她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桌边的还有几本她喜欢的书,其中一本也是言萧喜爱的,淡蓝色封面,上面印着张爱玲写的倾城之恋的部分小说集。
她想面朝窗外,看看外头的阳光沐浴自己,却无法扭过头,曾经触手可得的随意,在现在看来却成为了最珍贵的记忆。
人都是这么不爱珍惜自己轻易得到的东西,她也是如此,奚淋的离开,并没有给她太多的伤感,沈蔓的隔绝自然也不会。他们出现的突然,给予的也多,自然,也不曾珍惜过。以至于……
她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绳子,都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记得。如今她垂下眼眸,想起昔日听到的梅花三弄,人都是念旧的啊,尤其是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不曾有人打扰的时候,拥抱的也总是寂寞。她第一次躺在病床,是因为看到言萧身下大片的血液,她醒过来的第一首听过的曲子,是小苹果。
这些,都是过往……
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得到了,如果可以,江寒愿意结束这场颠簸,她愿意把对江茨的爱,分摊在每个人身上,也许是回光返照吧,她发现身边也有很多爱她的人,她自私的把爱只给了一个人,酿成这样悲剧的黑手,江琼一个,也算她一个吧。
爱一个人没有错,她叹气,不出现,就真的可以避开了么……隐约之中,伴随着夏天乐曲像流水般轻快起来,她想,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出现的原因吧……
至少江寒,他的故事,未曾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