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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十月二十六日,一直蛰伏西边的蜀郡突然出现一路军队,向东南进发,越过蜀郡与南郡的界线,直逼南疆城。

没有人知道这一支近五万人的大军从何而来,仿佛一夜之间平地而起。只有为首的那人为众人所熟知——那是销声匿迹已很久的蜀郡郡守孟昌其。

自南越建国数百年来,蜀郡与湎郡一直是同样特殊的存在。因地处西方,地势复杂,山林茂密,这一大片区域从来很少为外人打扰。南越开国帝王穷尽一生心力将这一片零散的区域收归羽下,但终归还是渐渐散落开去。到景帝时,基本已只是南越地图上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

但府衙还是依旧设立,蜀郡郡守便是蜀郡最高级别的官员,统管一郡事务,但其实也没什么好管的。基本上,各族群、各大家族各自为政,谁也不惹谁,谁也不理谁,而郡守更是谁也管不着,这一级别的行政单位连着它下属的众多官衙一起,就是个摆设。

所以现任郡守孟昌其在蜀郡任职十数余年,除了名字总被人提起,基本上很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而最近这几年,他更是仿佛消失了一般,人们基本也想不起他来。

可是此刻他突然带着这五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出现,世人莫知其意,只除了身在战局中的几人。

原本在东面仍与卫家军僵持着的东阳王彻底打消了自己的犹豫,依照太子的密令率领自己实际上拥有全部的叁万大军南向进逼抚郡;卫家军东向两万人马仍留一万驻守东阳郡边界,另一万转向南方支援与息家军对抗的太子,在抚郡边界的战局被暂时扭转,卫家军占据优势; 而西面蜀郡孟昌其的五万大军已然攻破息家在南、蜀边界的布防,一路势如破竹,眼见着不日便要攻到南疆城脚下。

战势已经再明朗不过了。

息闵在意识到东阳王这个陷阱之后,立马下令强攻卫家军,半日的时间,双方损伤数千。但仅仅也只是半日后,南郡防线被攻破的消息便送到了他手上,他才知道一切都迟了。

卫瑜桓的信使在休战一个时辰后到达,此时距离息闵得到南郡的消息也才仅仅一个半时辰。暗红火漆印加封的密信,拿在手上仿佛还能感觉火漆灼人的热度,息闵坐在主帐中的椅子上,微微向后仰的身体僵硬异常。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他竟可以在卫瑜桓的手上一败涂地。

他可能可以自我安慰地想,他大可以在此地与卫瑜桓决一死战,结果或许还未可知,毕竟兵力相差也不是很大。可是这样位于南疆城的息家必定毁于一旦。那是祖宗交给他的家业,有他南疆息氏几百族人。卫瑜桓根本吃定了他不敢!

可是又这么快送来密信,他不用打开,也能猜到大致内容,他卫瑜桓想要的,除了他息闵的命,还有他的女儿,阿迎。

眼下卫瑜桓不急着交战,除了不想双方一场恶斗鱼死网破之外,只可能是还想着要用息家来换阿迎。他做的好打算啊!

息闵一阵急火攻心,唇舌便尝到一股腥味。他死不要紧,他可以拼着自己与这十万将士的命,为阿迎、为息家永远除了卫瑜桓这个后患,可是同时孟昌其也会毫不犹豫地彻底铲除息家,到时候便只剩下阿迎一个人。失了息家庇佑的抚郡和南郡,最终只可能落入东阳王或孟昌其的手中。东阳王自不必说,孟昌其眼下或许自立,又或许也是卫瑜桓的麾下,而一旦自己拼了命也杀不死卫瑜桓,那等同于仍是将阿迎留给了他。

他突然大笑出声来,全身颤抖着,血丝溢出嘴角。这个局,这个局……做得好啊!

不愧是卫忠的孙子,不愧是霓裳的儿子!

手中密信被他狠狠揪着,早已起了褶皱,那火漆封印被无意扯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书六个字:用息家换阿迎。

南槿有安排人专门每日里给她回报战况,但是自打卫瑜桓出现在抚郡战场后,连着三天,来人只报战事胶着,再无其他。南槿心下起了疑惑,但又无从查起,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

于是第三天的傍晚,有人送到姜府上一封密信,指明交给南槿,却没说清楚来历便跑不见了。南槿莫名其妙地拆开信来,里面赫然只有与息闵的那封密信差不多的几个字:你来,换息家。

南槿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成冰,寒气一丝丝从内里透出来,禁不住要全身颤抖。可终究她只是有些力气不支,摇晃着扶上椅子坐好,这一坐,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迎风出外去了几家粮行,世道不太平,南槿顾着息家的事,她的事情比南槿更多,姜家许多杂事都由她来经手。回到府中已是晚饭时分,她径直回到与南槿的院子,推门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南槿僵坐在窗前,眼神空洞一片,整个人仿佛已失了魂魄。迎风心里一沉,担心着战局是否不好,忙上前询问,南槿却像完全没有听到,只坐着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迎风彻底慌了,急急推着她的肩膀,凑到眼前,轻声唤她,南槿被几下摇晃拉回些许神识,睁大着眼睛看向她,眼里满满的茫然无措。

“奶奶你到底怎么了?可是战事不好了?”迎风再次着急问道。

南槿久久望着她,末了轻轻摇头道:“也没有多不好,只是败了而已。”

迎风被惊吓到,只顾张嘴呐呐地重复:“败了,怎会败了?”

“无妨,父亲不会有事。”南槿反倒开始安慰她,只是语气仍旧飘忽:“大家都不会有事。”

她会让所有人都好好的,息家,姜家,还有梓商,所有人都必须好好的,只除了她自己。

心中是一种惊骇过后极为麻木的感觉,不痛,不伤心,只是漫长的无力感。她才刚刚庆幸得以喘息,转眼便又陷入重围。卫瑜桓一路对她、对息家围追堵截,她还是没能逃掉。

她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妥协。父亲一定最先收到这样的消息,卫瑜桓不会放过折磨他的机会,也算准了他不会忍心用自己的女儿来交换家族,便又单独送来另一封密信,再次算准了她会为了息家委曲求全。

即便当初息家对她这个不知检点有辱门风的女人残酷无情,但她却不能做到舍弃它。那不止是她的家族,也是父亲的,更甚者,是南疆城许多赖其生存的家族的。舍弃她一人,成全所有人,她何乐而不为?

还有姜家。没了息家,没了她,姜家在卫瑜桓手下只剩死路一条,可是姜家还有姜怀岳,还有姜怀中的家人。姜家还有她的梓商,还有迎风。

她转头对着呆滞的迎风笑笑,满意地看见她脸上重新燃起希望,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腿脚,对迎风道:“你去将梓商带来,我带他出去玩玩。”

迎风见她如此,以为是有了主意,或者她口中息家军的失败并未有多大影响,便也稍微放下心来,出门去了。

南槿自己磨了墨,快速写了两封信,小心认真封好,信封上却一字未写。然后她将一封留在书桌上,另一封亲自送去门房,嘱咐如果有人来取回信,便交予他。

做完这些回到房里,迎风已经带着梓商在门口等,小家伙满脸红扑扑的,煞是讨喜,看见南槿便扑了上来,嘴里念叨道:“娘,娘,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都是四叔陪着我的。”

南槿只觉胸中窜出一股暖流,化作眼眶里一层轻雾,她使劲眨眨眼,抱着儿子紧了紧,道:“都是娘的错,娘今天带梓商玩个够。”

天气凉下来后,慢慢到了晚上街上便冷清得很快,南槿带着梓商、迎风其实也无处可去,但仍是慢慢一条街走过一条街,一条巷穿过一条巷,迎风只知南槿情绪不好,梓商却是全然没有烦恼,就算有,也只是手中吃食越来越多,已经渐渐拿不下了。

幸而这日晚间没有起风,十月底的天气,梓商穿着件小小斗篷,气派十足。只是两手胡乱攥着的糖葫芦、糖人儿,以及糊满一脸的糖渣彻底出卖了他的本性。南槿平时不让他吃太多甜食,这时却已顾不了了,过了今日,不晓得……

她忍下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蹲下身用帕子给梓商抹了抹嘴角脸颊,红着眼眶笑着问:“梓商今天开心不开心?”

“嗯!”小家伙嘴里没空,但很郑重地使劲点点头,笑容灿烂。

“那以后如果想吃的话就叫四叔带你来,或者叫迎风带你来,但是不能多吃,好不好?”南槿温声说着,给他紧了紧斗篷。

小家伙咀嚼的动作一停,溜圆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不一会又使劲嚼几下勉强咽下嘴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又有些委屈地问:“不能叫娘亲带我来么?”

“梓商乖,娘亲以后会很忙,而且要一直忙很久,以后都没空陪梓商了……但是娘亲会叫四叔和迎风来陪你,好不好……。”南槿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哽咽,细细的声音哄着他。

“梓商不会要经常出来的,梓商很久很久才出来一次,娘亲陪梓商好不好?”小家伙一张小脸已经涨红,眼眶蓄满泪水,下一秒就要倾泻下来。

“对不起,梓商,娘亲真的会很忙,对不起……。”最后的话因为哽咽几乎没有发出声来。

“那梓商都不要出来了,梓商再不出来,娘亲是不是怪梓商吃太多糖葫芦?梓商错了,梓商再不吃了,娘亲陪着梓商好不好,娘亲不要好忙,梓商以后都会很乖,娘亲有空就来陪陪梓商好不好……。”

孩子终于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一般,满心快要被遗弃的绝望。南槿再不敢看,再不敢想,只狠狠地抱着他,无声哭泣,心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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