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机关 ****
青城:英雄传奇似水流年
冬日里的黄河像一把寒光四射、冰冷刺骨的弯刀横在青城古镇前,轻轻一弹就能发出清越的啸鸣。
这时候,天上有炫目的阳光和水样的蓝天,仿佛一颗打开的鸡蛋盛在秘色瓷盘里。
槐花盛开的时候我来过,那时从黄河上吹来的风是暖暖的、柔柔的。河边,村头、街角、谁家的院里,到处都有槐树。没开花的时候,槐树仿佛漂浮在远空的云,没人在意。当白花挂满枝头,香气随风飘散,吸引了无数的蜜蜂,也招来街东的大婶、村西的阿婆。蜜蜂忙蜜蜂的,女人忙女人的。槐花蜜是黄河边凝结出的甘美的尤物,它有黄河的颜色和甘露的滋味。槐花饭则是黄河边乡野欢宴上的佳肴。
槐花开的时候,地里的庄稼被远远的秋天追赶,一个劲地生长。各种果树结满的果实,先成熟的早成了餐桌上的美味。没成熟的还挂在枝头,像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虽然还有些青涩,却害羞地红着脸颊望着你。
黄河边的青城冬天来得更快些。这时候来“浪”,比别的时间又不同,尤其是如果你想过一个全须全尾儿、真正的农历年。
青城镇位于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最北端,黄河南岸,距兰州市90公里、白银市25公里。
就年前吧,拣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乘火车到甘肃省兰州市或者白银市下车,再换汽车赶往青城古镇。
走进古镇的老街,远远望去,整个街道和房屋仿佛是黄河水的冰雕作品。黄河水的颜色,黄河水的气派。这里略显残破的院落中透着繁华和高贵。华美高大的门楼、繁复精致的影壁、宽敞气派的院落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演绎出的英雄传奇。
从唐到明,青城一直是一座边塞军事重镇。宋仁宗宝元年间,西夏王李元昊叛乱。时任秦州刺史、中国冷兵器时代十大勇将之一狄青出现在这里,仔细勘查了周围的地形,决定在唐朝龙沟堡(俗称旧城)的基础上增筑新城“扼贼要害”。城因沿黄河而建,东西长,南北狭,人们称之为“一条城”。范围大约包括现在的青城和白银的水川、强湾、王岘、武川等一些地方。后来,人们把这座城称为青城,狄青的城镇。
狄青出生山西汾阳一个贫苦家庭,相貌俊伟,堪比姚明。每次打仗,他效法北齐兰陵王高肃,披头散发,戴铜面具,冲锋陷阵,立下了累累战功,西夏人惊为天兵下凡。范仲淹送给他一本《左氏春秋》,并对他说:“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狄青从此发愤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法,由是益知名”。狄青少年因事充军脸上刺字,仁宗劝他洗去,狄青却说:“陛下以功擢臣,不问门第,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尔,臣愿留以劝军中。”因此被称为“面涅将军”。狄青官至枢密副使,相当于副宰相。由于宋代重文抑武的国策,狄青终因难以承受朝廷显贵的打压和疑忌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疽发髭”死于陈州,年仅50岁。
冬日的河风,刚硬冷酷,吹得枯枝嘎嘎作响,让人联想起辛弃疾《破阵子》的那份凄清。青城一直是古丝绸路上的军事重镇,西部商贸集散地。这里的城隍庙,传说曾是狄青的议事厅,几经变迁,到了清代就让位给城隍纪信了。
更有记载,李自成兵败后,隐居青城,死后埋在了苇茨湾龙头堡子。并且是吴三桂放过了李自成。
青城以兰州水烟著名,传说是随明肃王而来。自康熙至道光年间,黄河两岸遍植烟草,水烟作坊林立,远销各地。京津、太原等地客商纷至沓来,依河建起了颇具规模的商业会馆、庙宇、戏楼、书院、家祠、住宅。随便走进一家院落,从门墩到门楼,从照壁到房屋,从墙肘到屋檐,从门扇到窗户,到处都能看到精美的砖雕木刻艺术,包涵着山西大院的风味、北京四合院的格局。
游走在青城的教场路、箭道巷,和村民一起敲击英雄武鼓、棒棒鼓,听听《西厢调》小曲,看看跑旱船、踩高跷,尝尝青城长面、糁饭、酸烂肉,再带回一桶农家自酿陈醋,那个纯,那个酸,你就知道什么叫吃醋了。
回望青城,谁能知道小城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它见证了历史的一次次转身,召唤着我们一起寻根溯源。但谜一样的往事烟尘中,有时根本找不到答案。
兰州秋天的色彩盛宴
没到过兰州的人,是无法想象兰州秋天眩目至极、无以言表的色彩盛宴。到过兰州的人,没有几年生活的经历,也难以领略兰州秋天色彩盛宴的真味。
兰州坐落在土黄色的黄土高原上,金黄色的黄河穿城而过,黄色是兰州的底色。上苍在勾画兰州时,用的是泼墨手法,用大片的黄色,南一笔,抹出皋兰山,北一笔,带出白塔山,中间一笔,弯出黄河东流,随手用笔尖添上少许青绿,再向东南一番点染,“陇右第一名山”兴隆山竟然在黄土高坡之中以水清木华的姿态顾盼金城。
那天,雨脚刚住,我就乘着氤氲上升的雾气和漂浮的山岚开始走入兴隆山。说起来,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这几年,日日劳形于案牍,几乎忘记四时之变化与天地之大美。
兴隆山主峰由东西二峰组成,东峰“兴隆”海拔2400米,西峰“栖云”海拔2500米,二峰间为兴隆峡,有云龙桥横空飞架峡谷。
还在山下的时候,我就开始惊异于兴隆山的美色了。由于有水汽的滋润,山体越发显得郁郁葱葱。单只看进山入口云龙桥这一处,就够人品味一阵。古意盎然,贯通栖云、兴龙两峰的云龙桥,似彩虹跨越山涧,青灰色的桥阁,红色的廊柱和历经风霜、难分颜色的廊顶琉璃瓦,背靠高耸的青山,不对,已不是青山。虽然,兴隆山中大多种植云杉,可夹杂其间的杨、柳、桦、柞等树木,不耐秋寒,早已黄中透红,红中探绿。仔细分辨,即便是绿色也呈现出由浅绿到深绿的诸多过渡色来。
过云龙桥,沿路向东峰攀去。走走停停,山间真是移步换景,令人目不暇接。遍布兴隆山的云杉,有的仿佛是从山脚直插云天,有的就长在路边,粗大的树干需要几人合抱,不信你看,路边就有一棵云杉叫“三人抱”。以云杉厚重的浓绿为底色,这里一枝艳黄横弋斜出,似在约人稍坐,那里一丛红树似火,又像是在唤你快行,其间,远远一个灰头土脸的枯枝朽木上又生出几朵棕黑色的木耳,使你不得不驻足欣赏。
要说兴隆山里绿得最庄重、肃穆的地方应该在大佛殿。1939年,为避免日军劫掠成吉思汗陵文物,民国政府应伊克昭盟盟长的请求,根据历史学家的建议,决定将成吉思汗灵迁往他生前曾经屯兵、整军、疗养的兴隆山暂厝,一直到1949年才迁往青海塔尔寺。大佛殿斗拱重檐,雕梁画栋,均以蓝、绿、红3色相间彩绘,殿前3株云杉森森高耸,挺拔高大,护卫着一代天骄不朽的灵魂。
行至高处,不知不觉已置身刚才还在山头缭绕的云雾中。青灰色的小石桥,被雨水浸染,石青色的桥栏上苔痕斑斑,平添不少意趣。透过乳白色、轻纱般的云雾,刚才还五彩斑斓的树木,突然变得朦胧起来,恰似一幅印象派大师的杰作。迎面走来的红男绿女,甚至身着素装的行人。也显得有些道骨仙风。一阵山风吹过,山清气朗,枝叶分明,红、黄、绿间一下没了过渡色,此时,看红是红、望绿是绿,黄的纯粹,秋意反倒更浓了。
欣赏完林木多彩多姿的容颜,沿山脚下白浪飞溅、一路欢唱的溪水走出大山,还可以看到与秋争妍的人间芳菲和黄河湿地蒌蒿与芦苇的野趣。
近几年兰州雨水充沛,南北两山竟披绿装。在银灰色黄河铁桥岸边,依栏凭望,远处,白塔高耸,城关巍峨,黛瓦红廊,脚下,河水激荡,赤金般向东流去。再向西走,银滩大桥下兰州新添一处赏秋的佳境——黄河湿地公园。这里的景色,可以说是平地起波澜。行走在蜿蜒铺架在芦苇、野草之上的木板路上,左右顾盼,只见蒹葭苍苍,风萧水寒,一派苍茫雄浑的气象。再看那被染秋霜的芦苇和野草,那种浓得化不开、大自然用彩虹般的色彩点染出来的秋色。细辨,赤、橙、黄、绿、青、蓝、紫诸色分明,远望,于密不容针的浓丽中现出浑然天成的沉稳雍容,这是任何一个丹青高手都难以描摹的天然真趣。
即便是随意走在公园里用黄河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你同样可以从这些随意摆放的、经过母亲河千冲万磨横空出世的小石头里看到黄河给予的视觉享受,它们千姿百态、五光十色,看似平常,实蕴大美。它们是在人们的踩踏中,一天天、一点点显露出不同寻常的美色。更不用说,沿街摆放的水果摊,那红的、黄的苹果;紫的、绿的葡萄;青的、白的甜瓜;还有青绿皮的酥梨,淡黄色皮、深黄色皮、浅咖啡色皮等等叫不上名字的,大的、小的,圆的、椭圆的梨。入夜,华灯再一次勾画出兰州多彩的夜色,我已无法独自贪享这扑面而来的兰州秋天的色彩盛宴了。
兰州瓜果漫天香
入夜,凉风初起时,走过兰州的大街小巷,浓浓的瓜香果味,弥漫在天空中,想躲都躲不开。
兰州是西北的交通枢纽,中国的几何中心,气候干燥,幸有黄河穿城而过;地处高原,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病虫害少;黄天厚土,地形复杂,这就是出产美味瓜果的天然宝地。于是,一年到头,各种瓜果,花样百出,新鲜味美,从不间断。在品尝瓜果这个问题上,我是一个绝对自然主义者,我最爱吃大地里土生土长的应季真味瓜果;最不爱吃人工催生的反季伪真瓜果,徒有其表,难得其神。
每年春天,一见到刘家峡鲜红欲滴的“水果皇后”——草莓,享用大地瓜果盛宴的记忆就开始从味蕾中苏醒。那年“五一”节我到刘家峡游水库、拜石窟,最后准备前往永靖县城坐班车返回。谁知到了县城就一下子掉进草莓的世界。我沿着街上的一个一个摊位走过,边尝边买,不知不觉就吃了个半饱,连刘家峡的美味活鱼摆在面前也不想动筷子。到了四五月份,草莓大量上市时,兰州到处都是草莓,爱吃大的尽你挑,价格贵个块儿八毛的,图个心气爽。专好吃小些的,有人就说,小的甜,大的糠。讲究点的必须吃刚摘下的草莓,图的是新鲜。我熟悉的一个小贩,每天凌晨起来到刘家峡批发草莓,就是为了赶早晨这波行情。中午时分,草莓还算精神,味道尚未走失,下班的人顺路买回家当做饭后水果。下午到晚上,草莓开始发蔫、受伤,价格立刻减半,有人挑拣回家,加工成草莓酱,慢慢享用。
初夏,早熟的瓜果崭露头角,仿佛股票牛市到来前的前奏,在不断培养人们的馋虫。到了七八月,瓜果约齐了一起进城,城管部门划定的销售区里,白兰瓜、黄河蜜、郁金香、伊丽莎白、印地瓜争奇斗香。在不谙此道的人的眼里,它们都和白兰瓜大同小异,好像一堆孪生姐妹。这些瓜们的共同特点是香、甜二字,香得迎风醉倒人,甜得入口“齁”嗓子。我吃过一种最奇特的甜瓜——麻醉瓜,在兰州生活了七八年,只见到并吃过一次。此瓜大有来历,据载原种来自新疆,在清嘉庆道光年间,兰州就开始种植。因瓜味甘如蜜,浆多而有酒气,传说小鸟啄食后每每醉倒。我买的这个麻醉瓜,大如排球,麻麻点点的瓜皮上面,还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凹坑,疑似被小鸟啄过。前几天,河西的朋友给我带来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甜瓜,死是个香甜,他没告诉我瓜名,我也懒得去问,反正多得也记不住。
兰州的瓜是生长在砂田里的,就是用卵石、砾石、粗砂和细砂的混合体或单体,根据不同情况,铺在瓜地上,蓄水防旱,还能压碱。
七八月间,兰州特有的****桃(学名好像叫白凤桃)上市,专门经营的姑娘、媳妇们,拉着一个特制的四轮手拉小车,刚好能放下一个及膝的柳条筐。人坐在树荫里,车摆在马路边,筐盖上摆满鲜桃,饱含汁液,白里透红,粉嫩诱人。卖桃人很少吆喝,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那些熟透的软桃,虽然甘甜可口,由于不易存放,在兰州一般都要贱价出售。这种桃其实应该叫“水蜜桃”才最为恰当,可偏偏叫****桃,大概是“以貌取桃”吧。
兰州的梨要从秋天吃到冬天。绿的是酥梨,黄的是冬果,软的是巴梨,黄中带红的是苹果梨。还有兰州特有的吊蛋子、马****、噎死狗、软儿梨,林林总总,不下十数种,连我也是到了兰州才渐渐了解。“热冬果”是兰州冬天的一道美食,几乎每个小吃摊上,都有冰糖炖冬果,食客饮汤食梨,不仅可以滋阴润肺、止咳化痰、驱除寒冷,还可治疗感冒。兰州冬果梨是分公母的,公梨渣多且酸,母梨细甜多汁。软儿梨是兰州人冬天的冷饮,果农把新鲜软儿梨置于地窖中,待天冷结冰冻实后再出售,吃却要等放化变软才行。籽瓜也在冬天吃,亦有滋阴润肺的功效,兰州大板瓜子名扬天下,就出自此瓜。兰州还有西瓜、樱桃、苹果、红枣、葡萄等等美味的瓜果,以及南来北往“走穴”的瓜果。反正说的好不如吃着好。晚风又起,不知到兰州瓜果的芳香吹到你那里了没有?
春风沉醉在什川的梨花里
每当银翼升空的时刻,我都会充满敬畏地通过舷窗用眼光抚摩这片古老而又苍凉的大地——黄土高原,用心灵吮吸那条沉浑而又宽广的大河——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