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一路狂奔,他有心想让郭嘉难堪,好在众人面前杀杀他的威风,对于这个外姓人担当军队的统帅,他是第一个不服气的。
两旁的景物飞快地从他眼前掠过,曹洪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曹洪心想,这打赌自己是赢定了,别说郭嘉这样,区区一个骑不惯马的文弱书生,就算是骑术精湛的夏侯惇来了,让他曹洪抢先了那么远的距离,再想赢他也是困难的。
就在曹洪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在他旁边提醒道:“曹洪将军,长途奔袭应当节省马力,一味狂奔是跑不了多久的。”
曹洪大吃一惊,吓得差点坠马,他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居然是郭嘉,可他明明才回头看过,身后没人,不知郭嘉是何时追了上来的?而且居然还和他齐头并进。
“你,你……”曹洪瞪大着眼睛看着郭嘉,就像看到妖怪一样,他的反应就跟其他人一样,郭嘉早就见惯不怪了。
“你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曹洪惊讶地问道。
郭嘉说道:“嗯,我过来有一会了,看见曹洪将军正聚精会神地骑马,所以就不忍打扰。”
曹洪一听,脸上不禁一红,原来他胡思乱想着自己怎样出风头的时候,郭嘉就已经追上来了,难怪他没注意到。
“真是见鬼了!”曹洪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加紧驱使坐下的战马加速起来。
曹洪心想,一定是自己松懈了,所以才让郭嘉追上的,但他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连他自己都骗不过,于是再又跑了一阵后,曹洪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郭嘉正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距离不过半个马身而已,郭嘉见曹洪回头,于是以一个微笑回应了他。
这一下,曹洪真的吓得魂飞天外了,他惊慌失措地对郭嘉喊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郭嘉笑道:“那可不行,我是指挥,有责任监督众将士的行动。”
郭嘉说着说着,骑着马又靠近了曹洪一些,他看着曹洪,说道:“曹洪将军,我们的打赌事小,主公的霸业事大,不能因为我们之间一个赌约,而影响了这次的计划,你说是吗?”
“可是,可是……”曹洪深知郭嘉的话十分正确,但自己已经在众人面前夸下了海口,要是赢不了郭嘉,他的面子还往那搁?
郭嘉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又说道:“曹洪将军放心,我郭嘉保证这场赌约无论如何都会是你赢,所以,现在请将军放慢着脚步,让你的战马休息一下吧。”
曹洪也自知,郭嘉能这么轻松追上他,全因坐下的马非同寻常,必定是匹罕见的千里马,而且他的马跑了那么久,不但一点疲劳的迹象都没有,还完全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只怕还会越跑越精神,要不是郭嘉有意相让,早就将他曹洪甩得不见踪影了,哪还有机会跟他墨墨迹迹地说话?
反观自己的战马,因为他只想着出风头甩开众人,拼命地鞭策战马,此时他的战马已经气喘吁吁,浑身冒汗了,要是再这样毫无节制地驱赶牠,别说到徐州,恐怕连兖州地界都没出,这匹马就得累死在路上了。
所以当曹洪听到郭嘉说愿意相让之时,他也见好就收,朝着郭嘉哈哈一笑,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郭嘉微笑着说道。
于是两人默契地减缓了马速,等待众人追上。
其实这时众位将领正紧张地寻找他俩,幸好这条道路只朝着一个方向,没有岔路,只要他们沿着这条路追下去,方向一定不会错,可一旦再过一段路,道分两边,他们可就要犯难了。
于禁一脸焦虑地对夏侯渊问道:“夏侯将军,再过不远就是岔路了,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不知军师他们会往那边走?”
夏侯渊听闻大喊道:“他娘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都怪曹洪逞威风,非要和军师打什么赌,弄得我们现在连他们人都找不到!”
“他娘的,没想到军师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骑上马后居然这么狂野,跑得连他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夏侯渊平时说话还算正常,可一旦心情急躁起来,就满口脏话了。
“大家快看!”就在这时,曹纯眼前一亮,看见了两个人影,不是郭嘉他们还是谁?
“妈的,总算见到他们了,这回可千万别再走丢了,驾!”夏侯渊大喊一声,加速向他们追去,他可再也不想被甩在身后狼狈地不知所措了。
其他人看到郭嘉,也纷纷跟着夏侯渊加速追了过去,郭嘉在出发前就曾下过命令,谁要是掉队就按照军法处置,没想到才刚出发,郭嘉他们就跑得不知踪影了,要是找不到他们,岂不是所有人都掉队了,那还得了?
“军师!”夏侯渊大喊了一声,他担心这个郭嘉又跑了,所以当他们一靠近,夏侯渊就远远地朝他大叫了起来,生怕他又拍拍屁股跑掉了。
不过郭嘉并没有让他们再担心,只见他和曹洪都缓缓骑着马,似乎一直在等他们。
“妙才,你们真慢!”见夏侯渊他们姗姗来迟,曹洪白了一眼,抱怨道。
夏侯渊一言不发,将马骑到曹洪面前,突然一巴掌扇他的后脑,骂道:“他娘的,要是你敢再搞事情,信不信我像扒虎皮一样把你的皮也给扒了做成毯子?”
曹洪这才知道怕了,慌忙说道:“妙才哥,我下次不敢了。”
教训了曹洪,夏侯渊才向郭嘉拱手道:“军师,你的马快,要是真想把我们脑袋都砍了尽可直说,要是比脚力,我们说什么也比不上军师这匹宝马。”
郭嘉哈哈一笑,说道:“诸位将军抱歉了,我这马性子烈,好狠斗勇,一受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非要斗一斗才甘心,不过看样子,牠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我保证不会再让牠乱跑了。”
郭嘉说完,众人才松了口气,要是郭嘉这么一路狂奔下去,他们不累死才怪。
这时,于禁上前对郭嘉问道:“军师,前面的道路有两条,一条通往大路,一条是小路,不知该走那一边?”
曹洪大声说道:“那还用说,既然这次我们是奇袭徐州,当然要出其不意地进发,当然是走隐蔽的小路了!”
郭嘉赞赏道:“不愧是曹洪将军,深谙兵法之道!”
曹洪被郭嘉这么一夸,不由得骄傲起来,连鼻子都翘起来了。
“不过……”
郭嘉接着说道:“曹洪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奇袭的本意就是要出其不意,但并不是只有隐蔽这一个办法。”
听到郭嘉这么讲,众人都好奇他接下来到底会怎么说?
“这里离徐州有数百里路程,就算我们选择隐蔽的路线,数千人马昼夜兼程也很难不被人发现,而且隐蔽的道路往往崎岖坎坷,不但耗费人力,还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这下就连于禁这样的兵法行家都困惑了,对郭嘉问道:“军师所言不差,这数百里的路程想要瞒天过海地奇袭到徐州是不现实的,因为此处到徐州并无险峻的道路可以避开耳目,根本谈不上隐蔽可言,加上主公发兵声势浩大,如今我们的动向恐怕早已传到陶谦那里了,再想出其不意地奇袭徐州,真是困难重重。”
夏侯渊愣了,问道:“那像你这么说,我们还怎么奇袭徐州?”
于禁摇了摇头。
夏侯渊转头看向郭嘉,想知道他怎么说。
只见郭嘉笑道:“很简单,一个字,快!”
“快?”众人惊讶道。
“孙子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就能做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杀徐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郭嘉一谈论到兵法和谋略时,就神采飞扬,和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
于禁心中还是有所顾虑,说道:“可是军师,就算我们再快,也快不过以逸待劳的徐州军,他们只消打探到我们的动向,就能做准备了,何来出其不意?”
郭嘉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对于禁说道:“文则将军太过谨慎了,我和你打个赌,我就赌他徐州军队就算知道了我们要来,等到我们杀到徐州时,他们也反应不过来!”
见到郭嘉如此自信,于禁也感到有趣起来,拱手道:“好,于禁斗胆,就和军师打赌,如果真如军师所言,就算于禁输了,也是大喜过望的。”
“好,那我们三日之后徐州见分晓!”
郭嘉说着,带着众将领和虎豹骑朝向大路而去。
而正如于禁预料到的,徐州此时也已经获知了曹操举大兵为曹嵩报仇的消息。
“什,什么!”
会事厅里,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突然听说兖州的曹操亲率大军来犯,吓得他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老人便是徐州牧陶谦。
“我本欲与曹操交好,以贵宾之礼款待他的家人,还送了许多财物,他怎会突然就翻脸,还率军而来了?”
原来他的部下害怕这件事会让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受惊过度,所以曹嵩被害的事情一直隐瞒到现在,如今眼看再也无法隐瞒了,只能将事情的始末告诉给了陶谦听。
当陶谦得知自己派去护送曹嵩一家的护卫造反作乱,杀死了曹嵩一家人后,陶谦果然吓得不轻,竟左顾右盼,不知所措地向众人连连问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只见陶谦的部下中,走出了一位武将,此人样貌凶恶,一脸煞气,他便是陶谦手下的部将笮融,此人生性残暴,杀人不眨眼,却因为勇猛好战而受到陶谦赏识,收为了部下。
只见笮融大声说道:“老头子不必担心,只需给我五千兵马,定杀得那曹操有来无回!”
“可听说这回曹操带的兵马有三十多万呢。”听到笮融夸夸其谈,一旁的男子出言提醒了一声。
“三……三十万?”
听到男子所说的话,笮融不禁惊讶了起来,这曹操真要是带着三十万人马来,他这五千兵马还不是让人一泡尿就给淹死了?
就在笮融想着怎样圆回场面的时候,突然有人对那男子骂道:“元龙,你是怎么说话的?笮融将军可是主公的大将,徐州的柱石,他说能率五千兵马破敌就必定能做到,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放肆?”
说话之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不同于陶谦的是,这人虽然老迈,却处处透露出精干。
男子被老人骂过后,并没有争辩,而且恭恭敬敬地对老人说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元龙知错了。”
接着,那老人转身向笮融拱手致歉道:“我儿陈登出言不逊,冒犯了笮融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说着那老人又向陶谦说道:“主公,莫怪小儿多嘴,质疑笮融将军的才能,以我之见,能一战扬我徐州威名者,非笮融将军不可,主公切莫顾虑,笮融将军要五千兵马,就给他五千兵马,笮融将军必能克敌制胜,击破来犯之敌,保我州土,扬我军威!”
“父亲大人所言极是,陈登不该质疑笮融将军,还请主公派笮融将军出阵,前去破敌。”
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是一对父子,老的是父亲陈珪,小的是儿子陈登,他们一家乃是徐州名门望族,在徐州,就连陶谦都要敬让其三分。
他们这样说,分明是换着花样推笮融入火坑,笮融虽然狂妄,也明知他们父子是有意愚弄他,可是笮融夸口在先,别人又口口声声称赞他,让他生气也不是,高兴也不是,更不敢出言顶撞,只能站在那里哑口无言。
这时站在陈珪父子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只见这人雍容华贵,颇有气度,他是糜竺,也是徐州的豪门望族,和他们两父子相比,身份和地位只高不低。
只见糜竺对陈珪父子说道:“两位别再为难笮融将军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同心协力,而不是互相刁难,曹军此番前来声势浩大,如果我们不团结一心,共同对敌,徐州难免有覆灭的危险。”
陶谦也说道:“糜别驾所言极是,曹军来势汹汹,老夫还需仰赖诸公同心协力,助老夫退敌,以保徐州安泰。”
陶谦说着,支撑着老迈的身躯,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然后向众人躬身一拜。
众人大惊,慌忙上前扶起陶谦。
陈珪说道:“主公无需惊慌,我看曹操此番前来,虽然声势浩大,却也不是战胜不了,只消我们略施小计,定能让他讨不到好处,乖乖退兵。”
陶谦大喜,急忙向陈珪说道:“请陈汉瑜快快说来!”
陈珪不慌不忙,以眼神示意陈登,陈登会意,走上前来,对陶谦说道:“我父亲的意思是:聚百姓入城,然后固守城池,于徐州实行坚壁清野策略,曹操此次率领三十万大军出征,如果我所料不错,此时的兖州必定空虚,大军在外征战,时日一长,后方极易生乱,而且曹操兵力虽众,日费钱粮也是惊人的,只消我们坚持数月,曹操定会粮草不济,必然撤军,到那时,我们再联系其他诸侯,乘其后撤之时,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那时候,别说保全徐州,就算是击败曹操,占领兖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珪一边听儿子阐述计策,一边捻须点头,似乎对自己儿子的表现很满意。
说实话,这两父子的计谋不可谓不毒辣,而且深知曹操此次前来的弱点所在,如果陶谦真的照他俩的计策实施,先不说曹操会不会输,就算能赢,也是十分艰难的。
可陶谦是个胆小且无主见和野心的人,他就像是一个只想着过安稳日子的老翁,厌恶且害怕打打杀杀,一听到曹操带领如此多的军队侵犯徐州,就吓得双脚发软,向部下们求救,可当陈登提出一条狠辣的妙计时,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这,这······”
陶谦踌躇不决。
陶谦犹豫了好久之后,才说道:“元龙此计虽妙,可一旦坚壁清野,就算能退曹兵,徐州也必受重创,百姓的房屋田地均无可幸免,他们以后可怎么生活?”
陈珪愣了,他本以为儿子这条妙计一说出来,陶谦必然大喜过望,可他现在非但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反而一脸为难,担心起百姓的田地和房屋来了,要知道,如今可是三十万大军打着报仇雪恨的旗号杀气腾腾的压境了,要是徐州被破,别说百姓的房子田地,就连他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生活?
这要是换做其他诸侯,身边能有这样优秀的谋士为自己献出如此精妙的好计谋,早就开心地跳起来了,而且还会重重嘉赏,可这陶谦老头,真不是个诸侯该有的样子。
对陶谦的回答感到十分失望的陈珪,不怒反笑,他对陶谦笑道:“主公真乃仁义之主也,徐州百姓有此仁主,真是百姓们的福分。”
陈珪说着,转头看向陈登,对他厉声骂道:“蠢货,听到了吗?谁叫你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竟然叫主公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坏了主公仁义之名,你拿什么来偿还?”